第4章
喋喋不休的嘆羨中,蘭甜兒被圍剿地暈眩,幸而陳菲的助理來叫她過去,才免于繼續陷入被轟炸的困境。
蘭甜兒驚愕的是,商丘澤是個人物,卻比她想象的更高不可攀。
隔着走廊對面的會議室,磨砂玻璃下只見裏面隐約的身影。蘭甜兒還不知道陳菲叫她幹什麽,便問。
助理笑着,是尊貴的客人,指名道姓地點你。
蘭甜兒的未來預感帶着危機,由剛才同事提到的人物,不會無緣無故。在公司,她算是新人,便屢次有客戶無聯系上門的案例,所以,陳菲看到她眼神都熱切許多,前途似錦的光芒。
來人不是商丘澤,是他的女秘書,鼻梁上架着黑框寬邊的眼鏡。隔着桌角握手,自我介紹,态度冷漠客氣,給人感覺很端正良家,蘭甜兒保持官方微笑。
陳菲告知商丘澤讓秘書此行程的目的——給商丘澤的某幢別墅做室內設計。
蘭甜兒不是名角,不會擺腕兒,以她的資質遇到這樣天上掉真鈔的事該偷着笑了。但現在,她笑不出來。想說她對接這類單子不精,談言微中地道出有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弊端。不過現實不允許她放肆,陳菲會冷臉,否則上次芮諾留下的單子她不會拒絕不了了。
看商丘澤的穿着得體上都是好講究生活品質的男人,選自己,考慮清楚了麽?她可不希望有什麽外在原因。
“蘭設計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報價表做好就直接帶着合約一起簽了,可以麽?”林珏公事公辦地說。
“和我們這裏的流程不太一樣,只要客戶不介意,我們也能接受。報價表的話,得先去看下別墅,不知什麽時候方便?”不是說商人雖則不愁賺到大錢,卻也對每一分錢都精明不已麽。
“這個到晚上的時候商總才有時間。商總的工作間隙比較緊湊,過了今天是要出差的。”作為秘書,對于上司的行程安排鐵定是悉知的。
“你可以帶我去麽?現在也可以。”蘭甜兒可不想和那個深沉叵測的男人共處。
“現在我沒空。”直接拒絕。遞過一張屬于商丘澤的名片。
蘭甜兒沒再說什麽,商丘澤的秘書離開後,她就開始設計別的圖,加上電話聯系要約見的客戶,單子應接不暇的時候就要延長加班的時間。
可時間再長都沒有等到商丘澤的電話,打過去一直都是忙音,時間拖宕,不得不打給他的秘書——
“不好意思,商總現在有時間麽?”
“嗯,蘭設計現在在哪裏?”
“公司。”
“好的。馬上就可以過去了。”
蘭甜兒這一等又是半個小時,不免腹诽,真是身份越尊貴越難高攀,請神都比他快點的。
寂靜的辦公室只剩她一人,手機鈴聲的旋律響起,後四位炸彈數字的號碼躍入眼底,略猶豫後接起——
“我在公司樓下。”
是商丘澤獨特韻味的低沉嗓音。
蘭甜兒趕緊拿東西離開辦公室,從電梯出去,遠遠就看到那輛黑色的路虎越野高架勢的姿态。沒有任何怨言和臉色上了車,異性的體香撲鼻而來。靠窗的位置,與商丘澤的對角線錯開。
車子穩穩地朝着目的地駛去。穿透窗玻璃的夜燈星光一輪一輪地急速劃過兩人身上,看到對方燈光下忽明忽暗的輪廓。
“吃過飯了麽?”
“謝謝。吃過了。”她說。
“有時工作忙起來就會忘了時間,拖延你下班時間了。”商丘澤只露溫雅斯文。
“沒關系,我經常加班的,有得忙總比沒得忙好。主要是商總百忙之中還得操心這事,其實讓你的秘書帶着去是一樣的。這麽晚了,還要量房畫平面圖,我怕耽誤你的時間。”蘭甜兒拿捏着客套話。
“那個地方沒有女人去過。”他說。
這讓蘭甜兒沒得理解了,更看不透他精邃的一面,誤導人的思維太多面,無從定義。
沉默的兩人之間有像細菌的滋生物在蕃息,不斷在封閉的車廂以雙倍的速度擠壓着空氣,胸悶不适。
蘭甜兒的思想在搗騰:自己算是第一個女人麽?如果從商丘澤內定的身份類別上劃分,她應該不夠格。那秘書和她大同小異,也不夠格,為什麽不能來?這是自相矛盾。
當然。她不會傻到去問。
別墅連帶莊園,地位略偏,遠離都市的繁華,耳邊都是沉靜。有兩個園丁照料。
風景樹在夜間影影綽綽,排排腳燈下,夏末的花草莽莽,清香四溢。踏着鋪陳的菱形理石走進別墅內。
別墅內都是價格不低的精裝,貼着花崗岩,已是上檔次,這是一個室內設計師之外的眼光。
蘭甜兒打量四處,思忖,這要是重新設計,還是嶄新的裝潢就得剔除,着實可惜。
“當時買下這塊地皮建築了這幢別墅,後來因為某些原因而擱置,卻也不想它荒廢的樣子,就讓人裝修了這裏。現在我的要求是,按照你的眼光重新設計翻新。”商丘澤說。
“在我們公司有資質比我更深的,為何選擇我?你知道,這類單子我接觸的不多。不擔心搞砸麽?”蘭甜兒疑惑地問。
心想,千萬別說是那個理由,否則她會翻臉走人。然後就想到這邊公交路線不方便的路程。左右不是。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疑人不用。”淡淡的語氣,怎地好像比她還自信。
接下來的時間,蘭甜兒專注于量房畫圖。
商丘澤人在外面依着風景樹旁抽煙,一身黑混淆在夜色中,颀長的身形,夾在指間的煙火閃着紅光,整個氣質高貴而紳士,卻不失站在高處的不怒而威的深度。
期間,蘭甜兒轉過臉瞥見那伫立的身姿,恍惚是神祈的驟降,帶着讓人透析不了的神秘,渾身又散發着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半個多小時後離開,一直憂心會發生什麽的蘭甜兒漸漸卸下心房。
回去自然免不了被送的狀況。蘭甜兒報了住址,商丘澤便吩咐司機驅往。
路上無話,目光顯得有沉重感。
蘭甜兒有些累地靠着後背,視線随意望向車窗外。
商丘澤的目光落在蘭甜兒的臉上,谛視不放,又仿似一種別具味道的探索。
強烈的如芒在身的刺感讓蘭甜兒實在無法淡定,轉臉,視線就撞入那黑曜石般的雙眸裏。心髒不斷緊縮。
“我的號碼記住了麽?有事打給我。”被發現盯視後,商丘澤臉上淡然處之,連微微變色的痕跡都沒有。
像他這樣的城府恐怕是無人可及了。
想到在辦公室內接到的陌生號碼,蘭甜兒抿抿唇,眼簾微垂:“好的。”
瞧着那背影消失在某棟內,隐約可見樓梯間燈光亮起。須臾後見到三樓其中的窗戶內也亮堂起來。
商丘澤這才吩咐司機離開。整個人靠在後背,閉眼,募然勾唇。
跟了多年的老司機從後視鏡看見,擔心又不解:“商總,這樣的事哪用得着您親自跑一趟?您還要趕明早的飛機呢。不過,看您卻挺開心。”
“這可比賺錢有趣的多。你不會懂。”商丘澤薄唇開啓的優雅。
司機想,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比賺大錢有趣?匪夷所思。
芮諾幾天沒出現,一出現就成了蘭甜兒的同事。這倒應了阿素的話,只不過他不是被挖開的,而是自動上門面試。
洗手間外,芮諾高大的身形堵住蘭甜兒的去路,她往左,他往左;她右,他右。
芮諾帥氣的臉上挂着孩子的無賴。
“你幹什麽?”蘭甜兒腳步頓住,不悅。
“你是我老婆,老公找老婆天經地義。”
以前芮諾就喜歡那樣稱呼,他想做的事一般人真難不住,後來被蘭甜兒強烈制止稍微收斂點,只在兩人柔情蜜意時才會低喃。
那是遠去的幸福。
“在你做出那種事後,我們兩個就沒有可能。”
她想不通,還有人喜歡頭頂帶綠光圈的?
“你可知道,當我醒來時看到床上的滿目狼藉,身邊卻不是夢也不是你時,深深的絕望麽?芮諾,但凡,你有一點良知,就不該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蘭甜兒眼眸氤氲,轉身離開,卻被芮諾用力往後推,壓制在泛着涼意的磚壁上。
四目相對,她的悲傷,他的痛苦,就像淋在狂風驟雨中般的狼狽。
芮諾什麽都開不了口,心像被深深地剜個口子,血汩汩冒個不停,瞬間沒在了她的鼻尖下。是惶恐,是恨意。
他猛地攬過蘭甜兒,擁抱在懷。任蘭甜兒用盡全力也掙脫不開他遒勁的臂膀。
兩人之間似橫亘着荊棘,抱地越緊,那刺紮地越深越疼。
這樣的芮諾教她看不懂,內心情緒變化萬千。
她不是那些剛成年就行成人禮,甚至閱人無數的女子。她做不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幸而有同事過來。看到兩人擁抱的畫面。芮諾是她男朋友,這不新鮮。故此略驚後想離開。
蘭甜兒卻感激同事的出現,及時推開芮諾,落荒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