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車內的男人坦然處之,兩個人跟個較勁似的敵不動我不動。蘭甜兒敗下陣來,自動打開車門鑽進去。她可不想被人攻擊。
此時此刻的心情讓蘭甜兒想到自己第一次去公司應聘的場景,迎視面試官,內心非常緊張卻還要強裝鎮定,仿佛袒露了怯弱就會被抨擊的丢盔棄甲。氣場絕對是不好過的。現在,封閉的車廂內有過之無不及。
犀利的嗅覺感官告訴我們,屬于誰的東西便會沾染誰的味道,小到衣物與床,大到房間與車。
商丘澤自身散發的荷爾蒙,無孔不入。蘭甜兒很別扭,在上車後說了聲‘謝謝’後便臉朝着窗外。倒退的建築物與車內形成強烈反差,一動,一靜,徒惹得氛圍躁動。
故此商丘澤問她話的時候,蘭甜兒改變了回鄉下的想法。只是單單地不想這個人進入到自己生活中太多。
“去哪裏?”他問。聲音低沉有磁性,商人的穩重。
“世紀大廈。”她答。這明顯袒露了謊言。剛才追趕的公交車可是駛往郊區的,世紀大廈在相反的方向。
“去世紀大廈。”商丘澤吩咐了司機,望了望窗外,又轉回臉開腔:“那片我經常去。”
那是蘭甜兒工作的地方,她沒跟着解釋為何去,緘默,顯然無話可聊。
“你對有過肌膚之親的人就是這種态度?”
商丘澤不是在責怪,更多的像是對造成某種定義的闡述,不急不緩的紳士風度。直轉而下的話題讓蘭甜兒臉上發燙。
這是她不願面對卻是事實的難堪憶想,殘忍地翻複被愛的男人送上別人床的經歷,血淋淋地擺在面前。
“首先我說明白,那是個誤會,以後不會再發生。”
“發生兩次的不叫誤會,叫言不由衷。”
蘭甜兒無語凝噎,一次還說的過去,兩次就牽強了。她總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推到‘酒誤人事’上吧,那指不定也逃脫不了被冠上‘酒露真性情’的可恥罪名。
她是惹上什麽人了。
不明白,自己都被占了便宜和血吞,而他顯然一個千帆過盡的男人計較什麽?
看向車窗外的路牌标志,希望立刻到達目的地,遠離他,以後只要看見黑色越野車也最好繞道走。
還好商丘澤沒有再問,否則蘭甜兒不介意棄車逃之。
他善謀手段,懂得察言觀色,溫潤的雙眸泛着隐隐的精邃。把人逼入絕境,又張馳有度地放行。在車上短短的卻像半個世紀的煎熬讓蘭甜兒更看清自己在他面前薄弱地像張白紙,想撕的話直接輕輕往兩邊扯就行了。
“到了。”商丘澤提醒。
蘭甜兒着實卸下一大擔子,等着車子緩緩停下。穩妥後,她再次說了聲謝謝。一心想着逃跑的她忘記裝着公司設計樣本的袋子。
商丘澤一把握住她細細的胳膊,炙熱度使得蘭甜兒吓了一跳,接收到他往座椅上示意的眼神時,才發現自己的粗心大意,很有必要地說了聲,謝謝。
下車後,關上車門,那車迅速馳去,隐沒在車流中。
回到公司,自己部門的設計師們都在忙碌,阿素拿着電話對着話筒正激烈争辯愛情觀,那話都自動往耳膜深處鑽,聾子的世界都會不再無聲。那頭毫無疑問,比阿素小三歲的在校男朋友,在愛情上有着年輕人獨特的瘋狂。這樣的狀況每隔幾天就要上演一次,辦公桌靠地最近的蘭甜兒習以為常。
話不投機半句多,阿素啪地挂掉電話,氣息喘地像跑了三公裏地似的,腳尖一蹬,椅子靠近蘭甜兒。
“女大三抱金磚,金磚沒抱到也就算,還惹得一身‘窮酸氣’。我知道,人人都會有短板,所以我沒要求他必須——尊重你的選擇,看穿你的逞強,體貼你的孤獨,保護你的自尊,心疼你的脆弱。可他憑什麽要求我必須每條短信都要回啊?幹脆把我拴他褲腰帶上得了。”阿素噼裏啪啦一陣倒吐苦水。
蘭甜兒啓動筆電後整理資料,一邊還當個忠實的傾聽者,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見蘭甜兒不說話,阿素便羨慕:“你家那位多好,所有的出發點都會以你為圓中心的,弄得你像太陽似的。”
收拾資料的手頓住,眼神掠過傷痛的影像,委屈的眼淚在經過商丘澤的剖析和阿素的不知而溢出來。
她看向電腦右下方的時間,這個點,芮諾就會在樓下等她,單腳站立,另只腳尖頂地的悠閑模樣……
相處中,一個人被養成習慣不可怕,怕的是衍生的習性。
蘭甜兒和阿素戀愛的方式是相反的。那時她是學生,芮諾是社會青年。學校裏的男生再優秀蘭甜兒都不喜歡,她對宿舍樓下嚎叫自己名字的芮諾很是心動。
她在這城市是孤單的,芮諾也是孤兒,或許是因為這樣讓他們更容易走在一起……
“你怎麽了?沒事吧?”阿素吃驚,搜尋着自己話裏有無讓人不适的字眼。
硬生生截斷沉湎的舊情裏,揩拭淚痕後雲淡風輕地說:“沒事。我和芮諾分手了。”
“什麽?!”阿素的嗓音陡地拔高,察覺不妥,聲音壓下,“今天不是愚人節啊,再過一個月夏天都要過了……”
看蘭甜兒不像說笑的淚容,不解:“我實在想不通,這怎麽可能?”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不想多說。作為友誼同事,在你看到芮諾的時候能讓我們不見面最好。”
蘭甜兒說完就去營銷部,她決定,晚上加班,再給爸爸打個電話。
阿素看着背影消失的地方暗暗心驚,頓覺戀愛就像苦行僧修行,有勞無果。
下班的時候還真看見公司樓下等待的芮諾,除了有些發苶的沉郁,帥氣的臉龐依舊帥氣,随意的裝束很有親和力。
阿素的腳步放慢了些,別責怪她內心的好奇因子,另方面她不相信自己會看走眼,芮諾其實是個負心漢。
“阿素。”
“芮諾,等甜兒啊?真貼心啊!”阿素笑眯眯的。
“甜兒還沒下來麽?”
“不巧,她今天加班。你們,吵架了?”阿素試探。
芮諾笑笑,表情有裂痕。他說:“甜兒換了手機號,能給我麽?我請你吃飯,幾次都沒問題,還不重樣的。”
“這個,好吧。”阿素的猶豫沒有超過三秒。不過她囑咐芮諾不能現在就給蘭甜兒打電話,否則立馬穿幫是她的背叛。
這哪是友誼同事,那麽容易就被人使用因間計了。
蘭甜兒之前沒加班的,是在燥熱至極的淡季夏季接近尾聲後,公司又開始忙碌起來,設計師都是輪着加班,一加就是八九點才能下班。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忙地焦頭爛額,還睡眠不足,幸虧當初……
蘭甜兒猛搖頭,她不能那麽想下去,會崩潰的。情已傷,愛已終,何必去想。就像山頂孤寂的鐘樓,有什麽樣的願望會使人沖動攀爬,情人的心髒。
她現在要做的,不是異想天開去摘心,而是定定心神,畫之前答應給客戶的設計稿,明天還要去另外處量房。可忙呢。
回到租住的房子裏已是九點多,燈紅酒綠,正是夜生活的開始,就像罪惡之門的信號。
不知道芮諾什麽時候等在公司的。從蘭甜兒加完班離開,他就一直尾随在後,想顯得自己沒存在感又怕離得太遠,上了公交又下,真是可悲又滑稽。
蘭甜兒一直都知道,卻裝作不知,回到家,關門,與外隔絕。
她寧願芮諾利用了自己後可以繼續恬不知恥,那樣說不定內心還更容易接受些,偏偏采用了死纏爛打,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像受到了極大委屈的人不是蘭甜兒,而是他。
次日,給那棟四室躍層的房子裏丈量完後,回公司做報價表。
下站那地兒,蘭甜兒眼皮一跳,接着她就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商丘澤,站在他的黑色越野車旁邊,一樣招搖的炸彈車牌,和陌生男人正說話。一身西裝筆挺,深藍底兒襯衫,顯得整個人冷情,領帶搭配的講究,舉手投足都是成功商人的精銳和魅力。
果然如他所講,常來這塊。難道他的公司也在這裏麽?很有可能。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官反應,與人談話的商丘澤忽然就轉過臉來,隔着幾米寬的柏油路都能看清雙眸如黑曜石的強烈光澤。
蘭甜兒現在不是眼皮跳,連心髒都緊縮了,盡量讓自己成為一個路人。
而似乎很難。
中午休息的時候,蘭甜兒趁吃飯順道拿報價表給客戶看。回來就感到公司內部一種詭秘的氣氛,說不上各位設計師臉上的表情是喜,還是幾近癫狂的喜,吓得蘭甜兒以為他們神經錯亂了。
阿素一把拽過她,其他設計師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
“說,你什麽時候認識商丘澤這個大人物的?”
蘭甜兒驚,睜着眼,兩排刷子似的睫毛扇了扇。
“你知道商丘澤是幹什麽的麽?”一男設計師插進來問。
“……一地産商。”蘭甜兒說。
“商機無處不在,你的嗅覺靈敏度實在是太淺薄了。地産商說的太籠統。你走大運了,商丘澤做的地産範圍可是極廣的,酒店,商業街,購物中心等等都是屬于商業地産的,還有,這個世紀大廈都是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