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新章節
“你說什麽!”溫玉瞪着眼睛看言望。眼裏是震驚和不解。
“今日朝堂上皇上提了要重開選秀納妃立後之事。”言望也是皺着眉。
“為何?好好的,皇兄那日還說要立蔚一做男皇後。”
“散朝的時候李和成叫住我,說是這幾日皇上同丞相一直争吵不休。你皇兄是真的要讓蔚一做男後,蔚一不肯。似乎是幾句話把皇上激怒,今日就提了這事情後,已經着禮部去辦了。”
溫玉抱着睡着的三兒在軟榻上靜靜的想了會兒,狠狠道:“蔚一有恩于我,這次一定要給那沒良心的皇兄一點教訓。”
“公主三思。”言望是見溫玉難得臉上帶着濃濃的怒氣。上回見到這樣的神情還是在極北的言望病危之時。
“三什麽思,那種沒良心的白眼狼,我看他是皇帝當膩味了,哪日蔚一死了,看他怎麽哭去。”溫玉聲音低低啞啞,臉上還有點紅,把言珏抱去床上。問言望:“将軍還想為言老将軍報仇嗎?”
“提這個做什麽?”言望的眼神還是帶着恨意的。只是帶着彷徨和糾結。
“你——殺父殺妻之仇不想報了?”
“如今國泰明安,動搖國本之事——萬萬不能冒險。”剛經歷過極北苦戰的将軍到底還是不想再見到無辜的生命憑白招禍。若是他造反成了,那麽國家必将大亂,若是他造反不成,那麽溫玉同言珏必定會受到牽連。兩者他都不想見到。齊武經歷了極北一戰,也再也沒有提及過報仇之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為個人的私欲而去連累無辜的人。還需忍耐和等待。
溫玉聽了,心中有着絲絲寬慰一劃而過。但是想到蔚一,還是下定決心。
……
這幾日,李和成的日子過的那個叫做驚心動魄。
先是司徒祺要立男後,那話說的就像是“今日前期不錯”一般,說完了把丞相的茶杯都吓翻,以為只是說笑,這位祖宗回頭還真的差人去辦。
皇宮裏上上下下誰有立男後的經驗,一個個的都不知所措的,所有人都只能找李和成求救。
“李公公去探探皇上的意思,這到底是要怎麽個辦法。勸大概是無用了,只是,若是做的不和皇上心意,我們有多少腦袋都不夠掉的。”這樣的話李和成都聽的焦躁起來。他也四十好幾的人了,就想好好的伺候到年長退休,去宮外的宅子裏的養老。誰知道皇帝随便一句話,這後宮就大亂。他清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李和成正忖度着司徒祺的心思想去探探口風。沒走到皇帝的書房呢,就見到外頭的就跪了一堆的宮女和太監。
一看就是情況不妙。裏頭是未來的“皇後”和皇帝在争吵。
聽那陣仗,蔚一還從未有過如此的大不敬。
李和成剛到門口,裏頭是司徒祺不滿的低吼:“我納妃你不高興,我立你做皇後,你又要我賜死于你。蔚一,你要我怎麽做才能高興?”
李和成身子一僵。這人連身份尊稱都不用了,看來是氣到頭上。
“皇上不過可憐臣的一世執着,但是開此大玩笑,讓朝堂衆臣如何看待皇上?歷朝歷代都無如此荒唐之事。皇上三思。若皇上執意,蔚一只求一死。”蔚一說的铿锵有力,完全不是欲拒還迎的姿态。
“荒唐!你想着這一天都想了十幾年了吧。現在同我矯情做甚?”司徒祺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為何蔚一會如此的排斥拒絕他。他自是知道蔚一對他的感情,如今皆大歡喜,有什麽不好的。
“沒有矯情……”
“什麽?”司徒祺極度不耐煩的。
“臣沒有矯情。”蔚一高聲道:“司徒祺,你是把我當條狗嗎?陪了你十幾年,怎麽,如今可憐我封我個頭銜把頭圈在後宮裏,算是補償我?我蔚一對你是真心,助你奪下這江山時便做好此生心願不得成真也願意輔佐于你致死方休。你的憐憫同情我不稀罕。這江山同你是連在一起的,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虎視眈眈皇位的人都盯着你看呢,好好的做你的皇上,別做這些無聊的事情給大家添麻煩!你是皇帝,任性也該有個度,坐在龍椅上就該好好的為百姓蒼生考慮……”
蔚一難得爆發一回。到底是知道說過了,壓了壓嗓子啞聲道:“臣,年紀大了,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只求再為皇上效忠些時日,衣錦還鄉,了卻殘生。請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司徒祺沒有回答。
裏頭安靜了許久。
不一會兒大門開了。只有司徒祺一人走了出來。一群的太監宮女都跪着,等人走遠了,才爬起來屈着身子跟了上去。
李和成看了看屋子裏跪着的蔚一和一臉黑的都能滴出墨汁的皇上。閉了閉眼睛。滿臉的苦澀。
“丞相這是何苦。”李和成去書房裏扶起蔚一。見到那通紅的眼睛。不忍看下去。
“皇上只是一時興起,被蒙了心智,還請公公速速告知宮裏衆人,之前之事不作數,千萬別傳入他人耳朵裏。”
“那丞相您——”李和成嘆了口氣,眼裏也紅紅的。
“這麽多年了,他縱使對我有情,不過是感動亦或是憐憫罷了。本朝無後宮,本就多讓人诟病,若是再出如此荒唐之事,豈不要大亂。皇上有時候就是小孩子脾氣,你我還是得清醒着的。”蔚一像是洩光了氣息,說起話來,像是馬上要昏厥過去似的。
……
皇帝重開選秀。是京中大事。
官宦人家的女子都可參選,一時間,鬧的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那日司徒祺同蔚一争吵過後,收回了之前的懿旨,似乎突然對選秀之事特別的感興趣。每日早朝都要讓禮部和戶部詳細彙報進展。
朝中大臣,自然是了解皇帝同丞相蔚一之間的微妙關系。前些日子宮裏下了旨要立男後的之事,畢竟也是紙包不住火的。如今轉眼就成了開選秀選秀女,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戶部侍郎彙報起進展來,偶爾還會瞄一眼丞相的方向。
蔚一一直低着頭站着,似乎沒有什麽什麽不妥。司徒祺根本只是盯着蔚一在看,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秀女名冊已經篩選編排妥當,只請皇上則一個吉日——”侍郎,忖度着尴尬的慢慢說。
司徒祺臉上挺黑的。擺了擺手,很久才道:“那就讓禮部則個日期,去辦吧。”
“遵旨。”
“不知,朕如此安排,丞相滿意否?”司徒祺冷冷的問站在殿前的蔚一。眼睛眯的窄窄的。
“……臣——”
蔚一其實根本沒有聽進去之前的話,只覺得胸口一直有血氣上湧,一張嘴,血腥味都漫了上來,他想忍着繼續說話,卻是完全無法控制,他胸口疼的厲害,只能用手捂着嘴。
司徒祺只見蔚一說了一個字,便捂着嘴,下一瞬,雪白的手背就就滲出刺眼的鮮紅液體。
蔚一的臉上是被血水搶的,眼睛都氣了霧氣,皺着眉,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伸出手來,滿手的鮮血,當下便腦袋一暈,踉跄了一步。
“臣……殿堂失儀——”他滿嘴的血,還欲下跪。他滿眼的霧水,什麽都看不見。
只覺得胸口越來越疼,幾乎都站不住了,最後人也直直的往前倒去。
……
有人摟住了他,是司徒祺。因為面前的一抹金黃色的袍子太過鮮亮。只是被他一直嘔吐出的鮮血染上了一抹抹的殷紅色,很是刺眼。
耳邊,聽到的是司徒祺喊着他的名字——“蔚一,蔚一。”
好焦急,但是好溫柔。
蔚一身上明明都沒有力氣了,但是意識是清醒的。
他聽到朝堂大亂。司徒祺喊着叫太醫,喊他的名字喊的嗓子都劈了,不經皺眉的很想告訴他其實他沒事,也不是那麽疼了。只是他說不出話來,那個懷抱又太過的溫暖。
他便懶了。懶懶的躺司徒祺的懷裏,任由嘴裏一直吐出血來。
他蔚一這一生。若能這樣死去。絕對是賺到的。
司徒祺心中是真的有他。
無憾了。
朝堂大亂,皇帝跪抱着蔚一,于是所有大臣們都只能跪了一地。太醫們很快就趕來。蔚一已經停下了嘔血,卻是奄奄一息,脈象極其的虛弱。
“他若是死了,你們太醫院全部陪葬……”司徒祺低吼一句,一直用龍袍抹去蔚一臉上的血漬,很小心,手卻是一直是抖着的。
“回皇上,請讓太醫們先帶丞相去躺下,病人口中有血怕是凝固了會堵住喉嚨,需要盡快清理,丞相像是郁結傷身才嘔血,至于為何昏迷不醒,微臣一下子……還無法定奪。”太醫院的原判張太醫最是了解蔚一的身體。此時也知道着急不得,命還在,只是虛弱。
“……”司徒祺聽着。懊惱萬分,知道蔚一定是之前同他置氣的。
自己本來就是讓着他,連溫玉那麽荒謬的事,司徒祺都忍了下來,不過是為了蔚一的身子。現在倒好了,自己腦子一熱去選個秀女,又把人氣成了這樣。
司徒祺現下只想抽死自己。冷靜了會兒,就攔腰抱起了蔚一。
“去朕寝宮。李和成,宣溫玉公主進宮。”丢下這麽一句話。便走了。
留下下頭黑壓壓的跪着一群人。一看看我,我也看看你。
——
“都說讓你選秀的事情緩着點報,這下好了……”禮部侍郎灰溜溜的說了句。
“的了,也不知道那時候是誰天天上奏章請求皇上選秀納妃的……”戶部侍郎回敬了句。
“這不老朽眼花,只當皇上和……哎,原來是真的。”
“這麽多年,還看不出來呀,皇上一直向着丞相的,這次也不知道是咋了,怎麽都覺得是鬧別扭鬧的,怎麽……還鬧的那麽大——”
“哎,只求上蒼保佑丞相沒事,不然,你我的腦袋……”
“……”
溫玉被宣入了宮中,卻被一直拘在靜怡軒中。只有四個太監和宮女看着他。到了黃昏時分,禦林軍突然包圍了靜怡軒。卻是一直沒有任何傳召和懿旨。
溫玉心中忖度着司徒祺的心思,見到這陣仗,看來皇兄對蔚一的感情,也就是這最後捅破窗戶紙這一下了。
溫玉為蔚一高興,但是心裏還是隐隐的擔心,司徒祺會不會遷怒與他人。
等了一日。司徒祺那兒沒有動靜。
又過了一日。司徒祺終于宣溫玉去了寝宮。
溫玉還第一次見到司徒祺憔悴狼狽的模樣。司徒祺就坐在龍床邊上,遠遠的見到,眼下的一抹青很是顯眼。
屋子裏跪着太醫,各個都是神情憔悴的,看來這幾日也是被折騰的沒有睡。
溫玉給司徒祺行禮:“溫玉給皇兄——”
話都沒有說完就被打斷:“言望同郡主現在都被朕關押在天牢裏。公主的事,朕不是不知道,看在蔚一的面子上,朕都由着你們。他若是死了,朕第一個殺的就是公主的驸馬。公主好自為之。”
司徒祺的聲音同人一樣的疲憊,卻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讓溫玉脊背發涼。
他看向床上的蔚一,原來此人終究還是不會背叛司徒祺的。
溫玉突然有些後悔,把自己同言望言珏推到了危險之地。
只是或許這樣也好。見招拆招就好。皇兄如今也不知那個殘暴的君王了。心中有情,那麽便有轉機。
司徒祺話沒說開,大抵是屋子裏宮女太監還有滿地的太醫都在的關系。卻是語調句句陰森森,地下的人好多身子抖了抖。
溫玉只是低着頭,等着司徒祺的話。
“他什麽時候能醒?一群庸醫沒有一個能說的出緣由。”
溫玉得令,小步走到床前。蔚一正躺在那兒,面色紅潤,但是一直沒有轉醒的跡象。
搭了脈又探了探蔚一的鼻息。
“丞相悲傷欲絕才會至此。”
“朕問你他什麽時候能醒!”司徒祺聽了幾天的同樣的病由早就不耐煩。提高了聲調。
溫玉也不回答:“溫玉敢問皇兄。丞相蔚一對皇兄來說,究竟是什麽。只是君臣之別或是有更多的羁絆?”溫玉不溫不火的說着。也懶得管司徒祺的焦躁。
“……”這世上沒有人敢這麽質問司徒祺。
“丞相的心思,連溫玉都知道,若是皇兄對丞相并不像丞相之于皇兄,臣妹只覺得不如就這樣讓丞相死去。”
“你……”司徒祺看了眼氣息微弱的蔚一,又去看溫玉,不知道說什麽,他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他在想溫玉的話。
“丞相醒來,終究是要面對皇兄納妃立後之事。到時,情形也是同今日一樣。”
“朕不會納妃立後。”
“哦?”溫玉冷笑道:“那麽先前選秀女一事?”
“朕要立他,他不肯,同朕大吵一架,好是沒趣,朕就……選秀了。”司徒祺已經是知道自己的幼稚。
“那,請皇兄像丞相道歉吧。”溫玉笑了起來說的明白。
“放肆,朕何錯之有?”
“夫妻之道,講究的是平等。若一方只是感激可憐,兩人也無法心意相通,走的長遠。明知丞相對皇兄的情誼還刺激他,是為錯一。不尊重丞相要立他為後關在後宮不見天日,是為錯二。皇兄明明喜歡丞相,卻是從未表示過,君子不坦蕩蕩。是為錯三。”
溫玉緩緩道來。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聲。
字字戳在司徒祺心口。應該很是不好受,大概也惱了。
眼看把人已經激怒到那個點上。溫玉突然就軟了下來。
“皇兄認個錯,再對丞相說出心中所想。丞相的心結解了自然就會轉醒。”
“當真?他若不醒,要将軍全家陪葬。”司徒祺只聽見最後半句。現下只想讓蔚一平安無事。
溫玉以為他還會掙紮一下,只見他坐到床側,張口便道:“蔚一,朕錯了。朕喜歡你。”沒有一絲猶豫別扭,但是生硬的很。
“皇兄太敷衍了。這是治病救人,同您最心愛之人互訴衷腸,不是皇兄在早朝下令。”溫玉好心提醒道。聲音中絕對帶有鄙夷。
在場的各位從未見過有誰能同司徒祺如此大不敬的說話。連蔚一都不曾。溫玉公主身上突然氣勢勢不可擋,一點都不輸平日裏嚣張慣了的司徒祺。
李和成聽着,不由的咧嘴笑了。到底能讓司徒祺吃癟的人不多。蔚一是一個,太子是一個,如今又多了一個溫玉公主。
司徒祺生氣又不能發作的表情,其實很有看頭。像個普普通通的人,有血有肉。
司徒祺狠狠的瞪了溫玉一眼。
見到地上跪着的人偷偷的移動的要避嫌。地吼道:“都留下,哪裏都不許去!他醒了還得你們看着!”
太醫們集體停住,跪着。
“蔚一……”司徒祺剛對太醫吼完,立馬聲調柔了七八分,低吟婉轉,還有點溫柔的。
感情都醞釀的差不多了——
“皇兄,對所愛之人,用說的還不夠,拉住丞相的手,效果會好些。”司徒祺剛要說話,又被溫玉打斷。
司徒祺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還是忍下,拉過蔚一的手。握在手心裏。
他的手很瘦,卻是涼涼的,好像都捂不熱一樣。心中心疼。便俯下了身子,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蔚一的臉。
躺着的人真的已經同十多年前親他的少年不同了。少年不在,早就退化成斯文成熟的男子。
這麽安靜的躺着,都能見到他眼角的紋路,鬓角都有了白發。
不過蔚一長的很耐看,長睫毛,筆挺的鼻梁,不厚不薄的雙唇。
平日裏在他面前總是低着頭。從不知道原來這張臉原來舒展開來是那麽好看。
怪不得太子喜歡他。很柔和的一個人。讓人情不自禁的生出親近來。
所以這些年,才喜歡有他作伴。
“我們小的時候,你第一次親我。我就想殺了你……”
司徒祺先說出這麽一句話來。邊上的李和成一聽,臉都僵了。心中默念——阿彌陀佛,祖宗,積積德吧……
“我登基立後。那日你喝了好多酒,着了風寒一直都不見好,才落下的病根……我都知道。一開始我只覺得你是活該……”司徒祺微微嘆了口氣道,“不過,時間久了,每天每天都見到你再在金銮殿上,看着看着就看習慣了,習慣久了就把你當做最親近信任的人……所以有時候會想着逗你開心或是不開心,看到你臉上不同的表情,也是高興的。”
“只是你總是怕我。離我遠遠的,我留你在宮中,你也同我生分……太子也只聽你,根本無視我這個父王……我是皇帝脾氣不好很正常,但是我也是人,會喜歡,會嫉妒,會高興,會傷心,會舍不得……立你做皇後的事,是認真的。不過你不喜歡,那以後就不提……那選秀,我也沒說是自己選呀,其實是給太子選的……”
“心中,唯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