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桂花,周歲,太子笑
溫玉幾夜都沒有睡好。白日裏人也沒有精神,言望也不敢和他再提蔚一的事。
如今朝中太尉一人大權獨攬,秦恭也是聽着他的意思揣摩着去做事。司徒祺關了蔚一在丞相府,留着他的命也保全他的安全,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溫玉總擔心着,太尉下一個下手的目标,或許就是他們将軍府。
……
一轉眼就是十月。科舉的最後的殿試也考完。離放榜的日子也不遠了。
小郡主也快到一周歲生辰,已經會依依呀呀的跟着八哥說簡單的話語。對着溫玉叫“玉玉”,對着白狐貍叫“望望”,對着言望叫“閻王”……八哥教的,言望也不能拿那兩只鳥怎麽樣。
溫玉倒是每日裏也只有和孩子玩的時候笑的時候還多些。言望知道溫玉擔心蔚一,也擔心着皇帝的實權會不會旁落。無論如何,溫玉的身體裏到底是留着皇室的血脈,對皇家的忠心從一直都是從變過。
有時候連言望自己都覺得很難得,一個對皇室恨之入骨的自己,和一個嘴上不說卻是心裏總是護着皇家的溫玉,竟也能好好的養着孩子,守着家,過着日子。好像這謙潤閣外多少的暴風驟雨都與他們無關,關上門來,也就是公主,驸馬,還有他們的孩子,再加上一院子的貓貓狗狗的小日子。平平靜靜,安逸非常。
溫玉與他,若是有朝一日必須分道揚镳,言望還真的麽有想過,到時候會是怎樣。
白日裏,言望喚用人把将軍府中開的好的桂花都收了起來。記得溫玉愛吃桂花做的吃食,好不容易到了這個時節,是要敞開肚子吃的。珏兒也愛吃,每日的桂花藕粉,吧嗒吧嗒沒幾下就能吃掉一小碗。溫玉怕他吃多了不消化,總不讓多食。倒是這小家夥現在會爬還會走幾步,速度還挺快,等晚上溫玉自己吃着“全桂花宴”的時候,經常吃着吃着腳邊就多了一個小家夥,拉拉他的下擺,依依呀呀的叫着:“玉玉,玉玉,啊——”
意思是他也要吃。每當這時,言望都會專心的看一大一小鬥法。溫玉不給吃,珏兒就耍盡各種方法讨吃的。看着這兩個人一個說着也不知道是什麽的語言,另一個好像還能聽懂似的與之争辯,看着怎麽都止不住的笑的。
……
那日,孩子睡了,溫玉又在案頭前發呆。不知道想着些什麽。
言望換了身衣服出來,走近了也沒見那人有什麽反應。
“又想着家事國事天下事?你皇兄都沒你操心。”言望走到溫玉面前,見溫玉手中的筆墨都幹了。澆了水,幫溫玉磨起了墨,擡手把溫玉滑到胸前的散發剝去身後:“又幫丞相寫藥方子呢?”
“朝堂上,可有什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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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大臣提起丞相的事,被你皇兄廷杖了。”
“二十大板?”
“八十大板。”
“看來,那人心肝也不是全被狗給啃了。蔚一這些年這麽對他,還算值的。”溫玉沾了沾墨汁,在宣紙上細細的寫了起來。
“昨日我讓李管家去丞相府打聽了一下,蔚一又病了起來,還是老樣子,一咳就停不下來。想着八成是沒吃我送去的藥,也不知道寫這些是有沒有用。當日真不該給他那些藥的,想如今大概他的心願了了,連生的欲望,都沒有了。”
溫玉寫完了,左右看了看便揉了丢在一邊,低着頭,像是在自責。
“這次太尉發難,想必他也是知道難逃一劫的,這朝中大臣們勾心鬥角,想要一人不得翻身,并不是什麽難事。這樣也好,若你皇兄執意要他死,總也沒什麽遺憾了。”言望撿回了宣紙打開撫平。握上了溫玉的手:“更何況公主想讓蔚一活下來,又有何難?”
“你有法子?”
“走,今年做桂花釀的材料都準備齊了……”言望拉起人,走了出去,“釀好酒,再告訴你……你的方子,是不會浪費的。”
……
入了十一月,也就是三兒的生辰。将軍府今日不同往昔,只是小小的慶賀了一下,封賞了家中下人丫鬟,也就過去了。
而皇宮裏傳出了件大事,太子前些日子染上風寒,誰知這風寒竟怎麽治都沒有起色。傳到了宮外,就變成:太子得了頑疾,可能是活不了多久了……
沒過幾日,溫玉就見到了蔚一托人帶來的紙條。于是寫了兩張方子,一張想法子送進了丞相府,一張溫玉帶着郡主親自去皇宮走了一趟。
……
司徒祺見着那治療風寒的方子,沉默會兒便問:“朕從不知八妹也精通醫術,若不是太尉說起丞相這幾年吃你開的藥方那咳嗽的毛病才治的住,不然,朕還被蒙在鼓裏。”
“皇兄嚴重了,溫玉自幼喜靜,平日裏什麽書都看,打發時間罷了。念得溫玉年幼時蔚丞相伸過援手,那日聽将軍說起丞相久病,也就想着在古書裏看到過一個方子,或許能用,只是舉手之勞,沒想到真的能幫上……”溫玉笑着,哄了哄懷裏的郡主。“太子病了的事将軍告訴了溫玉,聽說朝中的太醫都醫不好,所以,溫玉想來瞧一瞧。”
“八妹能醫好太子的病?”司徒祺前傾着身子,眯起了眼睛。
“皇兄也知曉,這心病,需心藥醫治才有效。雖然丞相被彈劾軟禁在丞相府中,但丞相有沒有那些罪名,皇兄比誰都清楚。如今是白白讓丞相冷了心,這心冷是小,若是人也不在了,那真真是我大和的損失……”溫玉也沒藏着掖着,說的明白給蔚一求情。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司徒祺。
“朕的八妹,出嫁前默默無聞,出嫁後,似乎像是變了一個人。”司徒祺冷笑道。放下手裏的那張紙。“皇妹的好意,朕心領了。你既然入宮了,就帶着和安郡主去見見太子吧。蔚一不再,太子也孤單。”
溫玉見到太子,差點沒氣死。
只見太子健健康康的在寝殿裏午睡,面色紅潤,一絲病氣都沒有。
溫玉想了想,遍了然知曉這是皇兄設下的局。大概是知道蔚一病了不好好醫治吃藥,便用了這招。溫玉擔心,也就自己紮了進來。
那裏日言望也說,蔚一的心中到底還是有着太子的。就算對皇帝心灰意冷,卻是對那孩子的用心和喜愛,是怎麽都藏不住的。溫玉那日裏就覺得這法子有用,誰知這司徒祺先下了手……
溫玉看着安睡的太子,心裏有些憐憫。這孩子,自從出生就沒有母親。雖然宮中的孩兒生下來就很少能得到父母太多的寵愛,卻是太子幾乎沒有見過母親的面,又碰上個像司徒祺這樣的冷清的父親。太子殿裏的嬷嬷奶娘們,再親也是比不過父母的。也就是蔚一對他真心的好。
如今這孩子,長大了許多,一個人睡在巨大的金色榻子上,可還是小小的一個,看起來是那麽的孤獨。
溫玉抱着郡主也累了,于是把三兒放在了太子身邊,自己坐在一邊看着孩子們。
三兒精神得很,在上面爬了爬,看到個人躺在那裏,樂呵呵的也就爬了過去,一下子坐在了太子的肚子上,還挺用力的用屁股頂着太子的小肚子……
“太子……”一旁的乳母和嬷嬷們看到了給吓了一跳。跑過來要分開兩個娃娃,倒是被溫玉擋着了,示意他們沒事的。
果真,太子被驚醒了,一睜眼就看到正騎在他身上拍着小手咯咯笑的言珏。那日言珏穿着粉色桃花瓣兒的花衣衫,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很可愛。他沒哭也沒鬧,盯着言珏看了好久。自己也樂的哈哈的笑了起來。露出好看的小小的酒窩來。
一旁的奶娘和嬷嬷們看着都樂了,直說這些日子太子想丞相想的緊,整日裏都沒什麽精神不好好吃飯,都好幾日沒見他笑過了。
溫玉想着也是,心裏松了口氣,也就随便兩個小人兒在床上玩。
三兒會亂七八糟的說些話,太子快三歲了說話已經順暢。兩個人已經努力的在交流着什麽了,太子把自己平日裏玩的小玩意兒都拿出來給三兒玩耍。三兒平日裏在将軍府裏和貓貓狗狗還有狐貍玩慣了別的玩具沒怎麽見過,對太子讓嬷嬷拿來的泥人挺感興趣的,覺得很新奇,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五顏六色活靈活現的猴子圖案,伸手要去拿。太子歪了歪腦袋,很大方的遞給了他,然後下一幕,就是言珏的小手,吧唧吧唧幾下,就把那個軟泥人捏成了一團爛泥,然後又樂呵呵的還給了太子。
太子那心疼,又沒法對言珏發作的傷心的小眼神喲,看的溫玉真心覺得太子這孩子其實真不容易也挺不錯的。他爹的怪脾氣,好歹是沒有遺傳給這孩子,雖然才三歲,卻是已經有了大氣的風範,你看,這不都沒和三兒置氣。還樂呵呵的繼續把自己的小玩具都給三兒看,然後都在被三兒拿過“把玩”以後陣亡了……
溫玉樂呵呵的看了一下午,特別是看到太子和三兒兩個人趴在小魚缸外面盯着裏面一動不動的小烏龜半柱香的時間都沒動一下。真的覺得,孩子是萌物,當年言望逼着他假懷孕有了三兒,真的很值得……
最後溫玉帶着三兒要走,太子有些舍不得,小眼神都有些小失落的。溫玉一個心軟,想着過幾日找個理由把三兒再帶過來給他解解悶,誰知道,太子之前還是那可憐的小眼神呢,拉着三兒的小手不放,就突然冷不丁的拉了三兒在臉頰上親了口,奶聲奶氣的說着:“珏珏,再見。”
溫玉這時候已經嘴角抽搐了,又見三兒被親了還傻乎乎的轉了個頭,太子又湊過臉來,這回好了。兩個奶娃娃又嘴和嘴的親到一塊兒去了。
溫玉上前要去分,太子已經吧咂着小嘴,放開了三兒,對着溫玉樂呵呵的笑。
倒是那笑的純粹,就算是欺負了自己的三兒,就算是那個冷血皇兄的兒子……可孩子的笑就像是春天裏的那一徐微風,吹散了溫玉心中的絲絲陰霾。
冬天到了,只希望,這是個暖冬。像這兩個不經世事的孩子一樣,只是無憂無慮的笑着,甜甜暖暖的,直達人心。
萬事萬物都有它的定數,命運會讓他們走到哪裏,也不知自己能說的算的。這千絲萬縷,千頭萬緒的局面,溫玉也知道記不得,也燥不得。慢慢的來吧,總後見到結局的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