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千年一夢嘆滄桑（三）
正說着,卻聽檐下雲韋再喊。原來是喚雲玦去習術了。雲玦是怕極了不茍言笑的雲韋,看着又要被拉出習術,皺着眉頭向雲遲哀求。雲遲也舍不得将雲玦交在雲韋手中習術，因為好幾次看到雲韋責罰她。可是雲淺說，雲玦根骨很好只是未開發,如果想要她在島上更長久的活下去，必須好好習術。雲淺都這麽說了，雲遲自然無奈,所以只好不忍的看着雲玦，道：“你好好聽話,好好學就是了。”
“嗚嗚，小姑姑。”雲玦沮喪着臉,一臉不甘願。
雲遲看着她這副樣子，笑着搖搖頭，“小七兒不是說要去荒海大地給小姑姑找雲靈麽，要去荒海大地就得成為尋靈者，要成為尋靈者，就得好好的學好術。”
雲玦聽點點頭，可臉上還是不甘不願，“我知道了小姑姑，那我去了啊。”
雲遲想要一貫的撫着她的額頭，可手伸了又縮回來。
雲玦已經長大了，撫她的額頭已經不那麽自然了。
看着雲玦跟着雲韋離開的背影，雲遲的心中突然有些悲涼。這種感覺很微妙，雲遲想不通來自何處。想着還有事情要問雲淺，便向殿門口走去。
雲淺在高大的書架上整理着典籍，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如雪的白衣泛出盈盈的光。雲遲一下子頓住腳步不敢向前，生怕打破了這份祥和。
雲淺卻已覺察了她的到來，放下手中書卷，笑着說：“小姑姑。”
聽着雲淺叫自己小姑姑，雲遲點點頭。她并不喜歡“宮主”這個稱呼，自然也不喜歡她們自稱“奴婢”。幾十年前翻看尋靈者自荒海大地帶回來的書卷時，雲玦看到“小姑姑”這個稱謂，覺得甚好，便想這麽叫她。雲遲尋思着覺得不錯，便應允了，後來也讓雲淺這麽叫了。雲淺一開始覺得不顧禮數，但是在雲遲的堅持下不得不改了口。
“你在做什麽？”雲遲走過去問道。
“我在找一些術法。雲玦體質特殊，無法修習通常的仙相術法。”雲淺答道。
雲遲點點頭，說：“那你先找吧。”說着在椅子上坐下。陽光照在背上，溫暖的很。
雲淺看着安安靜靜坐在邊上的雲遲，看到她頭發被風吹亂了，笑了笑，走過來，替她理好，又從袖中掏出一支紫玉釵，給她插上。
青絲被束出一個高髻，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眼睛純澈，卻無端的讓人看不透，面容沉靜，少有表情，難得的笑意也多是為了小七兒。
看着雲遲不悲不喜，雲淺輕輕說：“這是我小時候從封界裏無意發現的一塊紫玉石，看着也有千萬年了，一時帶在身邊養着。前陣子想着小姑姑還沒個好看的釵子，就磨了個出來。小姑姑喜歡嗎？”
雲遲伸出手摸了摸，覺得一片冰潤，想着倒也是上古好玉，想到了什麽，擡頭問道：“那小七兒有沒有？”
聽着這話，雲淺的眸子一暗，低低道：“小姑姑您總想着雲玦。”
雲遲點點頭，淡淡說：“我喜歡小七兒。我有的，她也要有。”
雲淺眼中有些悲傷，但還是取出了另一支紫玉釵。
雲遲從她手中接過，想着待會小七兒看到一定很歡喜。
雲淺見她臉上隐隐浮現的笑意，翕動了幾下嘴唇，終于開口道：“小姑姑，您別對小七兒太好。”
“為什麽？”雲遲有些茫然。這五十年來，自己一手将小七兒帶大，看着她哭心疼，看着她笑歡喜，她的一切早已印在了自己的心上。為了不讓她送到封界，自己渡了修為，為了讓她早日習好術，自己輸了真氣，平日裏還時不時教她一些雲木不會的術法。只要她能給的，她毫不吝啬。而小七兒對她也極好，每日作伴，唱歌為她驅趕寂寞，跳舞博她開心，知道她喜歡聽故事，甚至翻遍了殿中所有的故事典籍，只為在她深夜難眠時繪聲繪色的講述。小七兒總是很開心，總是歡笑着，連帶着自己也開心起來。有了小七兒，這座上古宮殿不再冷清，整座島嶼也不再孤寂。可是小七兒那麽好，為什麽雲淺不讓自己對她好？
雲淺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而雲遲也不追問，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等着她說下去。
許久之後，雲淺才低低道：“雲玦只是人相，只有百年壽命，縱使習術延緩了壽命，也不過兩百年可活。小姑姑您現在對她太好，萬一到時候雲玦走了，您會很難過的。”
雲遲聞言目光中波光浮現，她定定道：“你說，小七兒沒有長生不死，她不會陪我走到底？”
“是的。”看着她眼中的失落，雲淺回答的不忍。
雲遲有些悲傷。那時候，因為離世長生，覺得孤獨，看着她粉粉嫩嫩的小臉，頗為歡喜，所以收養至今。
雲玦，跟着她長大，喜歡模仿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喜歡學着她的樣子。她對她極為寵溺，她想要的，只要可以，統統給她。
她不記得一千六百多年裏的事，這次沉睡醒來，最為牽挂的就是雲玦，她想有雲玦在，哪怕再這麽過個一千六百年她也無所謂。可是沒想到雲玦只有兩百年壽命。
雲遲想：我一定要讓小七兒活下去。
“我有長生訣，偌渡給小七兒，她便能多活幾百年不是？”
“使不得！”雲遲聽聞，大驚失色，“您雖有長生訣，可因着身有上古咒術，長生已有期限，如今——”說到這裏頓住，眸中閃過失言的慌。
雲遲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卻也不在意，只淡淡的說：“如今我只有千年壽命了，是吧。”
雲淺慌張更甚。
看着她的疑惑，雲遲低頭撫着紫玉釵，道：“那日你跟雲木說起時，我無意間聽到了。”
撫平情緒，雲淺又道：“小姑姑既知已不過千年壽命，作何又要将長生訣渡給雲玦？長生訣固然可以讓人不老不死，可是練成之後再轉輸別人，就等于将自己的壽命轉贈他人。現在您自己受着咒術只有千年壽命，如果再渡給她，豈不是——”
“我還能活一千年，小七兒卻只能活一百多年了。如果我還活着，小七兒卻死了，那剩下的幾百年，我又要一個人孤獨的守在這座冰冷的宮殿裏了。”雲遲輕輕說着，說不出的悵惘。
雲淺聞之卻目光全黯，“小姑姑，小七兒對您真的那麽重要嗎？”
想了想，雲遲點了點頭。
“那我呢？我們呢？”像是鼓足了勇氣，雲淺問出了這句話，臉上卻寫滿了忐忑，“難道雲上宮的所有人，都比不上一個雲玦嗎？”
“雲小四——”雲遲沒料到她問出這個問題。
雲淺蹲□，手放在她的膝蓋，道：“小姑姑，我知道您疼愛雲玦，我知道您舍不得她離開您，可是，您有您的使命，不能為了一個人相就棄所有而不顧！”
雲遲看着雲淺黑亮的眼睛，一時不敢正視。
雲淺繼續說道：“您是不記得主上、主母、雲想大仙、先人們為了您，為了仙相，為了雲上宮作出的犧牲了……”說着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當初雲木怕您想起封仙臺的事再次走入岔道，故而讓我們幾個合力封住了您那段記憶，現在想來，真不知是好是壞了。”
雲遲聽着她的話，似懂非懂，“你是說我有段記憶被封起來了？”
雲淺沉默了會，岔開話題道：“小姑姑，雲淺未曾求過您什麽，這次算我求您了，不要将長生訣渡給雲玦！”
雲遲不知該再說些什麽，看着雲淺一臉哀求，許久沉默。
她的沉默，便是她的堅持。陪在她身邊幾百年，雲淺如何不知。不知如何是好之下，站起身，重重的嘆了口氣。
雲遲見着她的失落，有些不忍，道：“我只有千年壽命，那是因為我體內有上古咒術，可是若雲靈找回來了，這咒術破解了，我便會長生了。如若雲靈找不到，再過一些時候，靈禪珠也總會煉成，到時我自然又延緩了千年壽命。如果天命是仙相末落，雲靈找不回，靈禪珠煉不成，那我活千年和活五百年，又有何區別？”
清清冷冷的聲音飄蕩在寂靜的宮殿裏，聽得雲淺滿目哀傷。
雲遲卻輕輕一笑，拉過她的手，道：“雲小四，我知你是為我好，為了整個仙相好，可是沒有小七兒，我這長生太過寂寥了。”頓了頓，又道，“我且答應你，這一百年內不給小七兒注入長生訣。我等着你們尋回雲靈，解這上古咒術。如果一百年內找不到，我定是要救小七兒的！”
雲淺聽她堅定的妥協之語，半響不言語。
雲遲看着她不再說什麽，收好紫玉釵，站起身，徑直朝門外走去。隐約聽見身後雲淺還說着什麽，可是彼時門已阖上，所有的聲響都被阻隔開。
作者有話要說：字句永遠描述不了心中想要表達的東西，這事真無奈！
現在白天已經徹底不能碼字了，晚上也沒那麽多時間了，SO，我很尤桑。
碼字的輝煌時期離我遠去了，現在日碼已經降到兩千下了~噫籲戲，嗚呼哀哉
不過放心，我永遠不會棄坑的。沒更新的日子，我在思索情節，更新的日子，我還在思索情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