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蒲栎莫名其妙被慕池換了件衣服, 渾身難受。
他轉去馮銳那裏,原本想聊的內容都變得恍惚起來。
“這個角色你覺得如何?”馮銳問蒲栎。
蒲栎搖頭:“我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從陳生的角色裏走出來,想再休息一下。”
馮銳上前一步, 翻看打印出來的劇本, 搖搖頭, 嘴裏卻說着別的事情:“這段時間, 你在劇組怕打擾你拍戲,很多話都壓了下來……”
蒲栎看他一眼, 問:“什麽意思。”
“你和慕總的事情,我知道了,明确的來說是我收到了他的通知,要我幫忙對外界隐瞞。”馮銳說,“看樣子, 他并不想公開你們的戀情?”
蒲栎點頭:“嗯,這個他對我解釋過, 怕有狗仔揪住一些話題,惹不必要的麻煩。”
“那你覺得呢?”馮銳問蒲栎,“我從來不反對你戀愛,以前在MAXIMUM的時候就慫恿你, 什麽年齡做什麽事情。但, 現在,我覺得慕總并不是一個好的戀愛對象。或許你會認為我沒什麽立場,但我曾經是你的貼身助理,現在是你的經紀人, 以後我們還要捆綁在一起, 在這個行業裏走很遠的路。”
“馮哥,有什麽請直說。”
“慕池是個商人, 他的地位和能力與我們是不同的。他能很輕松的給你一切,也能摧毀一切。”馮銳的聲音壓低下來,又靠近了蒲栎一些,“所以,我不給你的感情生活任何建議,當然也沒什麽立場去幹涉。但我想給你的事業一些勸告。”
蒲栎微微轉頭,盯着馮銳的眼睛:“馮哥,你想說什麽?”
“任何感情都會改變,哪怕是曾經愛得天崩地裂,也有趨于平緩的時刻。趁着慕池對你感情正濃,我希望你稍微有一些理智,能争取最大的資源就去争取,然後努力成就自己,否則,你只能永遠做一個被人藏起來的……”
馮銳後面的話沒有說完,斷句卡在一個很奇怪的點上。蒲栎身上的襯衫或許是新的緣故也或許是不大合身,他覺得渾身瘙癢。
上班時間到了,辦公室裏陸續來了一些同事,有匆忙去打卡的,有去泡茶、聊天的,總之蒲栎明白他和馮銳這種相對私密的話題沒法再繼續下去。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處境,沒有考慮過馮銳說出的這些乍聽有些刺耳的話題。只是,他太容易滿足與跌入幻想中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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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池只要出現在他面前,他的心随時都能化掉。他好像孤獨着長這麽大,就是為了依靠慕池這麽一個人。
“劇本,你拿回去,再好好看看,這個角色和陳生有相似的地方,你再琢磨琢磨,時間上還來得及,準備一個月再去試鏡足夠了。”馮銳現在俨然已經成了星河最煩忙的那一波經紀人,起身送走蒲栎,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忙。
“嗯。”
蒲栎微笑,雖然笑容疲憊,但依舊好看,臨走前他又關心了許久未見的嫂子和寶寶。得知孩子自從出生就身體一直不大好,斷斷續續住院出院,心情更加沉重。
蒲栎取了車,在城裏瞎轉兩圈,突然沒了方向,最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不知不覺停在了自己在城裏租住的那個小區的停車場。
蒲栎上樓開門,鐘昕陽房門未關還在睡覺,客廳的電腦屏幕上一群小人依舊在激烈厮殺。
蒲栎從衣櫃裏取了衣服,小心翼翼地去浴室洗了澡,再出來鐘昕陽已經在沙發上蜷縮城一團,炸着腦袋上的一撮呆毛愣神。
“嘿嘿,”鐘昕陽見了蒲栎傻笑,“這麽快就被大老板掃地出門了?”
蒲栎不得不承認,聽明白鐘昕陽話裏的意思,聯想到大清早慕池對他的态度以及馮銳對他說的那些話,心情不大好。
可他還要強顏歡笑:“別亂猜了,我就是回來轉轉。”
鐘昕陽換了個姿勢,把腿架在茶幾上,和蒲栎剛認識他時那個整潔、陽光的模樣完全不同。現在的他懶散地像是一個樹袋熊。
“你還真和他在一起了,”鐘昕陽壞笑起來,“慕總那個方面怎麽樣?”
“哪個方面?”
“裝,就是那個方面嘛,床上!”鐘昕陽一臉八卦樣。
蒲栎撇撇嘴:“低俗。”然後關上房門回自己房間去了。
他一夜未免,又折騰了一早上,此刻回到自己闊別多時的小屋,突然有些困意。
床鋪還是那麽的松軟,帶着他熟悉的氣味,他裹着被子安心地眯起了眼睛。
這一覺剛開始睡得很沉很甜,随後就變得噩夢不斷。
夢境中他被人逼着從高大的礁石上往下跳。那一幕像極了《借越》裏陳生站在海邊與友人告別的場景,又很像正在看的劇本,那個舞者被人言逼迫的無處可躲,只能從高處往下跳。
蒲栎驚醒,已到傍晚,一個白天俨然已被他睡去大半。
鐘昕陽沒有蒲栎在多少掌握了點生活技能,做了點飯,聞着還挺香。
蒲栎起床,換掉汗濕的T恤走到客廳。
“吃不?”鐘昕陽對着夾起來的一筷頭面吹氣。
“吃。”蒲栎蹭着鐘昕陽坐下,一副等人端飯的架勢。
鐘昕陽也不多言,起身又為蒲栎盛了一碗湯面:“吃吧,外面的飯再好吃也沒有家裏的好吃。”
蒲栎笑起來:“你明明就是一個客人好不好。”
鐘昕陽笑,用筷子頭指指自己往家裏添置的亂七八糟的家當,說:“等你嫁出去了,這裏就是我一個人的天下了。”
蒲栎不出聲,而後又反駁鐘昕陽:“我一個男人你倒是告訴我該怎麽嫁出去。”
鐘昕陽是個心思敏感的人,很快,他就察覺到蒲栎是有情緒的。那情緒或許來自于他鮮少向自己提及的戀情。
“怎麽了?”鐘昕陽放下面碗看蒲栎。
蒲栎堅強慣了,臉上還是挂着笑,只是看起來莫名有些慘兮兮的,搖頭:“一個乞丐住慣了洋房就很難再适應外面的氣候。”
說完,他呼嚕呼嚕的吃面,吃的很賣力,把明明只有五分香的面吃成八分香。
“我就是一個乞丐,”蒲栎又吃一口,“對不對。”
鐘昕陽深吸一口氣,從蒲栎手裏搶過碗往桌面上一放:“誰他媽說你是個乞丐?!是那個姓慕的王八蛋對不對?”
蒲栎嘴角挂着飯粒,有些狼狽,呆愣着看對面桌子上幾秒鐘前還捧在手裏的面碗。
“媽的,”鐘昕陽起身,去卧室找手機,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我就說這些老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負人,你等着,不,他等着。”
蒲栎抽了張紙巾擦了嘴,起身,在鐘昕陽沒有撥通慕池電話前,沖過去搶下了對方手裏的手機。
蒲栎覺得他和慕池之間,明明沒什麽矛盾,但慕池對他的忽冷忽熱已經不是一兩次,應該還是有着他沒有意識到的重要問題的。
可他又說不出自己到底錯了什麽,也沒有任何可質問或者怪罪慕池的借口。
他就是覺得憋屈、郁悶、心煩,可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情緒從哪裏來,又應該如何消化。
蒲栎推了鐘昕陽一把,聲音大了一些:“不關他事。”
鐘昕陽跌坐在床上,索性仰面躺着捶打床鋪:“說吧,他怎麽你了。”
蒲栎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的那些事情,其實他只是沒辦法和自己的情緒相處。
“他不喜歡你了?”鐘昕陽問。
“沒。”
“他欺負你了,打你了?”鐘昕陽又問。
“沒。”
“那他怎麽你了?”鐘昕陽有些耐不住性子,坐起來,看着目光呆滞的蒲栎。
“他對我很好,太好了,所以稍微有一點點不好,我就受不了,”蒲栎覺得這是心裏話,“他能給我的東西太多,讓我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沒有什麽可回報給他。”
聽蒲栎說這些,鐘昕陽反而笑了:“我看你不過就是自卑,對自己沒有信心,像當年的我一樣。”
蒲栎嘆了口氣,坐在鐘昕陽身邊:“我是自卑,是沒有自信。他什麽都好、什麽都有,樣樣都強,做什麽都對。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喜歡,有時候倒像是一個累贅。就像今天早上,我去送他早餐,他那麽疲憊,工作都是争分奪秒,我卻偏要擠過去見他一會兒。”
“和老男人談戀愛就是這樣,煩着呢。”鐘昕陽擡手摟住蒲栎的肩膀,“所以當初和我在一起多好。”
蒲栎看鐘昕陽的眼神突然有些複雜。
“唉我也就是想想,本來以為你會是個1號呢,看樣子也是個0,咱們還是安心做好姐妹吧。”
蒲栎對鐘昕陽“1、0”理論聽得雲裏霧裏,等弄過來不過是在講體位,便面紅耳赤。回想起來,他和慕池第一次,似乎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征服對方。
從心裏和身體都覺得想成為慕池的一部分,跟随着他,抓住他、留住他、纏繞他,被他澆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