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個字查
微風和煦,落英缤紛,片片雪白的花瓣随風飛舞,地上仿佛積着一層層薄薄的雪花。随染走在林蔭道上,還心心念念着自己要找的書。今天找遍了六層剩下的書架還是沒有找到,可是要去上面三層找的話?随染想起自己晶卡裏的零積分,別說是去看書了,就是吃頓飯也不能拿來抵用,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先放一放吧,在往後學一學說不定到時候也能自己琢磨出來。随染如是安慰自己道。
走回宿舍打開門,屋子裏悄然無聲。加爾斯再圖書館裏面,就連伊夫林……随染望向通往二層的樓梯,走了上去。
伊夫林也出去了。
随染走到門口,停下了腳步,用鑰匙打開門後身子又頓了頓。他突然想起在圖書館時的感應了。
長年一人在外生活使得随染每次在出門前都要習慣性地在門上設立示警咒,只要有人進來,無論多遠他都能感應到。而之前,就在他全神貫注找尋書的時候,他感應到了示警咒的回應,有人闖入了自己的房間。他之所以沒有立刻趕回來是因為房間裏真的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幾件衣服幾本書,常用的物品和金錢都随身攜帶放在了空間戒指裏。他早就把七級水系魔核給忘記到哪個旮旯了。
随染關上門,走到桌前,慢悠悠地拿起茶壺給茶杯斟滿清水。端起茶杯後放到嘴邊,微啓紅唇,眼看就要喝下去了卻又是一停,打開窗子,随染直接将茶杯中的水往外一灑,接着是整個茶壺裏的水。壺中的水順着牆壁宛若細線一般綿延而下,在雪白的牆岩上留下濕答答的痕跡。
他每天都會起來換上一壺清水放在桌子上,以便回來之後直接享用,因為基本上他不會在主動下樓除非到了時間吃飯,這個習慣,他并沒有瞞着別人,倘若想要知道也是容易知道的。
随染半倚在床上,閉上眼睛細細地回想着。是誰呢?有誰會闖進自己的房間?加爾斯第一個就被排除了,人家一直呆在圖書館裏認真地工作。普拉德?是他的可能性極小,且不說他今日一早就回去了,就說普拉德對自己的态度也算是改善許多了,從小瞧到無視與忽略,更何況普拉德雖然高傲,卻也不屑做出這種事情的,看看他平常優雅的貴族禮儀就知道了。那麽只剩下伊夫林了。伊夫林對他看不慣不是一天兩天了,剛搬進來就已經确立了敵對的立場,而且以他的為人,做出這種事情還是大有可能的。這麽說起來,伊夫林的嫌疑最大。
那麽伊夫林人一定就在附近了。神識外放,外面的一切清晰可見,比肉眼所見還看得真切。厚厚的牆壁,賴在葉片上緩緩蠕動着的毛毛蟲,摸上去十分粗糙刺手的樹幹,道路上走來走去的學生們,在風中翻滾着波濤的綠草坪,還有……
随染嘴角微揚,找到了!只見高大的樹木後面遮掩着兩個鬼鬼祟祟等待着的兩個人,那兩個人正緊緊盯着東區一百二十七號樓,兩個人赫然是不在宿舍的伊夫林和他的仆人。
而此時掩映在樹木後的伊夫林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正幻想着随染喝下了自己到了點迷藥的清水,緊接着就不省人事,昏睡在地板上。之後他順利地将人帶走,送給那個人。
等了一會兒伊夫林有些不耐煩了,對着身旁的仆人說道:“差不多了,應該喝下去了。”
“少爺,再等等吧,離那位大人和您約定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您不需要太急,不如再等一會兒免得坎貝爾·格林還沒有暈過去。”
“說的也是。”伊夫林難得地沒有對自己的仆人拳打腳踢,正常地回了一句。
又過了一會兒,伊夫林見時間差不多了于是吩咐道:“去,你去把馬車駕到門口。”說着就激動地跑向宿舍,只留下身後的那一句“是”的回答随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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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夫林興沖沖地跑到二樓,發出“噔噔噔”沉悶的上樓梯的腳步聲,一點也不可以掩飾自己發出的聲響,因為伊夫林知道即使是小小的一滴,稀釋了數倍也能讓喝了的人睡得死死的。
近了!近了!馬上他就要被送到三殿下那裏,哼,什麽天才,什麽總被老師表揚,到時候一切都沒有了。從天堂墜入地獄,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張永遠淡然的臉上只剩下無限的絕望與屈辱。即便能夠得到三殿下的寵愛又怎樣,被三殿下看上的随便放出個謠言也能弄得他名聲掃地。再說了,向來風流成性、不缺美人的三殿下又怎麽可能寵愛維護坎貝爾·格林一輩子呢?估計兩三個月之後就會被從皇宮裏扔出來。
“吱”門一打開,伊夫林面露喜色,只見随染正靜靜地躺在床上,灑在房間裏的陽光撫摸着他仿佛是熟睡了的天使。雖然有些小小的失望沒有看到随染狼狽地躺在地上,但總算是完成任務了。不過那副精致的模樣直叫人恨不得了毀了那張臉。
伊夫林高興地跑過去,猛地對上一雙漆黑似夜的眼睛。
“呵。”伊夫林吓得倒吸了一口氣,心虛地迅速後退了幾步。“你、你怎麽、怎麽醒了?”
“我并沒有睡着啊。”随染似笑非笑地看着明顯被自己吓到了的伊夫林,繼續說道:“不過特納,你到我的房間裏來是找我有什麽事嗎?”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不是應該昏過去了嗎?難道、難道他沒喝水?還是被發現了?此時伊夫林的心裏像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不、不,我沒什麽事情。”這句話一說出來,伊夫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這不是明擺着有問題麽。“不、不,我有事情找你。我,我……”腦子像是僵住了一般,伊夫林一下子找不出任何借口,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有問題要問你。就是那天我聽說你們去了地下交易場所,你們買了什麽回來?”伊夫林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而且幾乎是喊着說出來的。不過伊夫林的這個問題還真是問的沒有水準,如此私密的話題朋友間才會說一說,你一個完全等同于陌生人,哦不,是敵人的同學怎麽會有人願意跟你說,也就慌張的伊夫林才想出這樣的問題。
而事實也是如此,随染并沒有細說,只是籠統地概括了一句:“沒買什麽的東西,都是一些小玩意兒。”
“哦哦,我知道了。”坐立不安的伊夫林得到随染敷衍性的回答也不再多說什麽,丢下一句“我出去了”飛也似的逃出了随染的房間,仿佛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着他一樣。
一口氣沖到宿舍外面後,伊夫林就看到了自己仆人駕着馬車等着自己。頓時,之前的心虛轉化為無限的張皇與害怕。他已經和那位大人約好了時間,可是現在任務沒有完成,該怎麽辦?
伊夫林知道不能不去,只得硬着頭皮上了馬車。嘎吱嘎吱,車轱辘聲幽幽響起,馬車緩緩前行。坐在馬車上的伊夫林抖得跟糟糠似的,蒼白的手緊緊攥着車上的軟墊,腦海裏不時想着等一會兒可能會經歷的事情。是一頓拳打腳踢?還是一頓鞭刑?還是卸了下巴又或是加上見血的懲罰?只是懲罰這雙手……伊夫林看着攤開手,嗤笑自己的僥幸心理,這怎麽可能,太簡單了。
就在伊夫林胡思亂想中,他下了馬車來到了準時帶到了目的地。
“人呢?”伊夫林剛進門就聽到那個讓他覺得可怕的聲音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我、我沒把人帶來。”他好像發現了。不過這句伊夫林沒敢說出來,依着男人的性子只怕一會兒絕對不會容易地熬過去。
“這點事情你都辦不好?”男人顯然很不滿意,低沉的語調中比往常高了幾個音。
男人似乎對伊夫林的手情有獨鐘,再一次狠辣地踩上去,不留餘地,只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聲。然後男人伸出腳狠狠地一踹,“咚”撞到牆壁發出響亮的碰撞聲,像是塊被人蹂躏過的破布一樣,伊夫林貼着牆滑了下來。
顯然還沒完,男人大步走上前去,毫不憐惜地抓起他的下巴,又是“嘎嘣”一聲。
“你不是很會幹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嗎?怎麽這次就不行了啊。你不是說要為三殿下效力的嗎?你就是這樣幹事情的?果然是下賤貨色。倒貼上去別人也不要你。”男人的臉幾乎是緊貼着伊夫林的臉頰,瞳仁裏倒映着那張扭曲的臉,鮮血從嘴角流出,男人意有所指地說道。
“難道這次是心軟了?”男人輕拍了拍伊夫林的臉,從伊夫林極力否認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那麽就是辦事不利,被發現了咯。”男人一語戳中伊夫林想要極力隐藏的事情,“啪”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
“果然是沒用的東西。”“啪”又是重重地一巴掌。
“這麽點小事你都辦不好,你還能幹點什麽事情?瞧瞧你這張臉,一點看頭都沒有,脫光了衣服躺在床上也沒人要你。”男人似乎是打上瘾了,一邊說着一邊狠命地打着耳光。
伊夫林任命地閉上眼睛,忍受着一次又一次反複的劇痛。求求你,快點快點,別打了,快點過去吧。伊夫林在心裏默默地念着,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像是睡在母親的懷抱中一樣安全。
他知道,這次的懲罰結束了。
“這次就算了,要是三天後你還沒有把人帶來,我不介意換個有用的人。”男人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想,伊夫林只記得自己唯唯諾諾地應着出來了。
再次出來後,伊夫林如同先前來時一般完好無損,除了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的,只有他知道剛才經歷了怎樣的折磨。光系魔法,多麽諷刺啊!
伊夫林也算是暫時放下了壓在心上的石頭,麻利地上了等在外面的馬車。
“回學院。”伊夫林丢下這句話後就鑽進了車裏。
他剛才一直想說出坎貝爾·格林擁有一顆七級水系魔核的事情,但是當時他被卸了下巴完全說不出話來。
到底為什麽坎貝爾·格林會有這樣一顆魔核?伊夫林像一條死狗一樣癱在馬車上,後背上濕漉漉的卻讓他的意識愈發清晰。是他撿到的?不不,怎麽可能。伊夫林無法相信有這樣的好事會降臨在一個平民的身上。
搶來的?擁有七級魔核的人應該是個高級魔法師或者高階戰士,像這樣的人,就坎貝爾·格林那樣的級別一百個圍着他們都能秒殺。或者是家道中落的?說不定。
那麽偷來的?也很有可能。
伊夫林完全沒有想過随染是七級魔核的原本擁有者。
伊夫林此時想到或許當時沒有告訴那位大人這件事情是對的,順着查下去,說不定能挖到更大的秘密。到時候……伊夫林像是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水藍色的水滴狀的魔核在中間,被一小圈璀璨的鑽石衆星拱月般半包圍起來,銀色的鏈子将它們串了起來。
那樣完美的打磨,那樣細致的加工。伊夫林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他早晨見到的那條塵封已久卻不失絲毫魅力的項鏈。
伊夫林陡然間坐直了身子,從馬車裏放着的櫃子裏拿出羊皮紙和筆。他沾了沾墨水,憑着記憶流暢地畫出見到的那條項鏈,許是記憶過于深刻盡絲毫不差。
“少爺,到了。”外面的仆人提醒道,而伊夫林也剛巧放下了手中的筆。他輕輕吹了吹,将紙折起來,撩開車簾說道:“給我去查查這條項鏈的主人是誰。應該出自魯珀特大師之手。”
“是的,少爺。”
通常能被大師的人物,都是某一方面的佼佼者、領軍人物。而魯珀特大師也正是如此,他是一位聞名遐迩的珠寶加工師,因其技藝精湛,款式新穎,做工精致,超出行內所有人一大截,所以被冠上了“大師”這兩個字。
魯珀特大師所開的店正是在希爾頓城市的西邊的一角。這家店鋪比周圍的店都小,裏面只放了幾件做好的成品,即使這樣也擋不住比競争對手生意好。許多都是別人求着上門來定制的。
“請問有什麽能為您服務的嗎?”一間小店裏孤零零地坐着一個年級略大的男子
“我想問一問這是魯珀特大師的作品?”奉了伊夫林命令來查查的仆人掏出羊皮紙,攤開來問道。
男子眼神微微一閃,低着頭指着畫的仆人并沒有看見。男子不動聲色地說:“好像是的。這些年太多首飾做出來,我也記不清了。要不等我老師回來了我再問一問他?”
仆人有些為難地說道:“大師什麽時候回來?”
“我不太清楚,大概三四天之後吧。”男人憨厚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我幾天後再來吧。謝謝您。”仆人想要把羊皮紙收回來準備回去。
“要不你把畫留着,等老師回來了我直接就可以幫你問一問。到時候我讓人通知你,也省得你來來往往地跑來跑去。”男子似乎很是為仆人着想這說道。
仆人也聽說過魯珀特大師的大徒弟是個憨厚樸實人,看來就是此人,倒也确實如此,名副其實。“那就麻煩您了。我是伊夫林·特納少爺的仆人,再次感謝您。”
“沒關系沒關系。”男人擺擺手說道。
待仆人走後,男人敏捷地跑到了後面。
“诶,師兄,你怎麽進來了?今天不是你在外面嗎?”裏屋一個年輕人驚詫地看着男人跑進來。
“你幫我出去頂頂,我要去老師那裏。”男人之前的憨厚早已不在,剩下歲月留過的沉穩。
“哦,那行。”年輕人也知曉輕重,見自家師兄急忙的樣子沒有拒絕刺溜地出去了。
男人繼續往裏跑,一間大屋子在不遠處伫立着像是在等待着男人。
男人在屋外平複了一下氣息後才打開門說道:“老師。”
屋子裏坐着的老人,也就是魯珀特大師,右手拿着工具、左手抵着一顆純淨的魔核,聽見自己徒弟的叫喊,不禁皺起眉頭,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老師,您看。”男人将剛才得到的羊皮紙放在魯珀特大師的面前。
魯珀特大師一怔,立馬放下手中的活,急切地問道:“你這是從哪裏得到的?”
“是剛才的一個仆人拿來的。”于是男人一五一十地将剛才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告訴了魯珀特大師。
魯珀特大師聽完後,拿着羊皮紙就要往外沖。
“老師,老師,您的鬥篷還沒穿呢。對外面來說您現在還不在希爾頓。”男人迅速将挂着的黑鬥篷取下,追着魯珀特大師跑了出去。
◆
菲爾德府上書房內。
“這,這是……”麥卡錫拿着羊皮紙手抖得厲害,胸膛起伏,不可置信地說道。
“今天有人到店裏來問是不是我的作品。”說話的人正是穿着黑鬥篷的魯珀特大師。外人都不知道,魯珀特和菲爾德家族關系甚密。魯珀特自幼喜愛設計擺弄首飾,但卻貧困潦倒,是麥卡錫送上了足夠的金錢,讓魯珀特有了路費,有幸拜得了名師,而這學習的機會也有麥卡錫的一份功勞,不過這是後來才知道的。這一次幫助後,麥卡錫并沒有再去關注魯珀特,學成後的魯珀特大師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幾年之間就闖出了名堂,在希爾頓開了家店鋪。在外人看來,魯珀特大師對四大貴族一視同仁,态度上既不巴結也不奉承,但實際上卻是親近菲爾德家族。
“來的人說自己是伊夫林·特納的仆人。”
“我知道了。”麥卡錫微微平複了心情,說道:“謝謝你,魯珀特。”從未對別人道謝的麥卡錫第一次開口說謝謝。
“不不,沒什麽的。”魯珀特大師知道自己的朋友十多年來一直挂念着孫子。
羊皮紙上的項鏈栩栩如生,一筆一劃似乎都勾勒出的它的魅力與華貴,而此時畫的主人卻不知道這一幅畫引出了他多麽不願意相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