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抖,慢慢伸手捂住眼睛。
這一幕映在衆人的眼中,只以為是關山越太過恐懼。
關于楚語帶嘲弄,“不敢?根據皇家法案,如果你不接,那就只能直接讓位。”
事到如今,關慕旒也知道無法阻止關于楚,關于楚選擇在這樣的場合發出帝位争奪戰,就是要将消息第一時間傳給內閣、傳遍皇室,如今她就是有心阻止,那也無能為力。
想到這,公主的眼神沉了下來,“接,阿越,你不會輸。”
拉維提亞站在關山越身後,道:“殿下,我為你取得勝利。”
——把他推下去、把他推下去、把他推下去……
——我會讓你死的很有藝術、我會讓你死的很有藝術、我會讓你死的很有藝術……
——安息吧、安息吧、安息吧……
“啊,”關山越死死地用指甲抓着自己的太陽穴。
拉維提亞心一驚,将安菲爾放到地上,想要靠近他卻被關山越厲聲喝退——“別過來!拉維提亞,別,別過來。”
——這是你父親的墓碑、這是你父親的墓碑、這是你父親的墓碑……
——兒子過來、兒子過來、兒子過來……
——我當然會殺了你、我當然會殺了你、我當然會殺了你……
——我等着你跪下來祈求我、我等着你跪下來祈求我、我等着你跪下來祈求我……
“啊!”關山越壓低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破碎的呻。吟,他搖搖晃晃地向關于楚走出,從指縫裏看到對方滿帶惡意的臉。
“殿下?”
“阿越?”
關山越置若罔聞,一直走到關于楚面前,将手從眼部移開,露出一雙瞳孔緊縮的金棕色眼睛。
“你要我祈求你?你要我跪下來?”他啞聲道,“你把這一切當做游戲?”
他的狀态太奇怪,近距離的直視,關于楚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眼神中翻滾的暗流,這樣突變的氣勢甚至讓關于楚有一瞬間的心悸。
但他很快鎮定了心神,冷哼一聲,回道:“沒錯,這場戰鬥就是我和你之間的游戲,籌碼就是北亞帝國。無論你接不接,贏得都會是我。”
衆人為關于楚的大氣魄心驚膽戰,而關山越卻只有憤怒。
這算什麽?如果能夠這麽随便地對待一個偌大的帝國,那他這些天的糾結,那他接受拉維提亞時的猶豫,那關慕旒每天長達十六個小時的工作,費心勞命地為北亞籌謀……這些都算什麽!
——殿下,我願意、殿下,我願意、殿下,我願意……
——兒子沒人能欺負你、兒子沒人能欺負你、兒子沒人能欺負你……
——這是你父親的墓碑、你父親的墓碑、父親的……墓碑?
關山越冷冷地看着前方,像是在看什麽死物,眼神中沒有絲毫溫度。
的确,他已經看不清面前的影像,所有的東西在他眼中變成了一顆顆浮動不定的粒子。
——是氫元素、是氫元素、氫元素……
“讓開!”一直冷眼旁觀的玉歌音終于發現了不對,她察覺到了空氣的變化,縱身一躍,一下撲到關慕旒身上!
“茲啦……砰!”
話音未落,空氣中忽然響起爆炸聲,緊接着,一團團帶着電弧的火光炸開,頓時整個大廳變成一片火海。
關于楚臉色□□,他的面前被炸開一個大坑,如果不是迪爾諾反應極快地拉了他一步,恐怕他現在已經被炸得渾身焦黑。
“這是元素暴動!”玉歌音将關慕旒放到飒英懷中,厲聲道,“讓他們快走!”
關慕旒站穩,只留飒英在身邊,立刻讓其他騎士協助侍衛幫助衆人撤離。
“公主殿下,你們快離開。”
玉歌音緊緊盯着爆炸中心的關山越,火光爆炸游離不斷,他的身邊像是起了旋風,将炸碎的碎石木屑卷起,漸漸将破碎的天花板也卷了下來,遮擋了她的視線。
“這種程度的元素暴動,你們留在這不過是徒增傷害!”
眼看關于楚一行人還在與關山越對峙,關慕旒怎麽肯離開,這裏鬧成一團,她不能就這樣不管了!
玉歌音一邊試圖用元素幹擾空氣中過度活躍的氫元素,一邊向飒英道,“如果不想讓公主殿下受傷,就快帶她離開,這裏有我!”
飒英聞言,眉頭緊皺,想也不想地抱着關慕旒跑出城堡。
混亂之中,就算有幾位騎士保護,關于楚還是不慎被一塊飛石打中下巴,他狠狠吐了一口血水,咬牙道:“沒想到,他居然是元素師!”
“于楚大人,這裏太危險了。”凡卡道,“請快點撤離吧。”
迪爾諾眼睛通紅,死死地盯着關山越,低聲道,“沒想到,這小鬼還挺有本事,但這種樣子可不好看!”
關于楚冷哼一聲,大廳裏的人基本已經撤離,除了強撐着想要抱住關山越的拉維提亞,以及一步步用元素幹擾試圖緩解元素暴動的玉歌音。
“走!”
關于楚終于發令,與騎士們後退撤離。
“你要去哪?”
平平淡淡的聲音,關山越歪着頭看着他們,神情平靜得詭異,唯有眼睛因暴怒閃着冰冷的光暈。
他伸出手,指着凡卡,“你要我安息。”
手指轉向迪爾諾,“你要殺我。”
最後轉向關于楚,“你要我跪下來求你。”
他的額頭被飛來的木屑劃出一道血痕,血液湧出,順着額角,經過眼角,如同從眼眶中流出,最後停在蒼白的臉頰。
拉維提亞從他背後抱住他,低聲祈求道,“殿下,息怒吧。”
關山越沒有回應,只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人,但周圍的氫元素卻一瞬間平息了下來。
玉歌音松了口氣,暗想:果然是專屬騎士才有用。
等一下——不對,玉歌音的瞳孔猛地放大,後退一步,瞬間退出十米之外。
“快逃!”
——是氧元素、氧元素、氧元素……
19.殿下聽見
高度活躍的氫原子遇到高度活躍的氧原子會發生什麽?
或許會發生掀翻整個城堡的大爆炸!
那麽只有高度活躍的氧元素呢?
那就是對生物的致命危機。
在玉歌音嘶聲喊出“快逃”的那一刻,關于楚、凡卡、迪爾諾等人頓時察覺到身體的變化,像是瞬間被人抽幹了大腦的氧氣,眼前一團白光黑光閃過,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們已經退到大門邊,但身體卻越變越弱,身體內部被高度活躍的氧離子充斥着,分分秒秒都在加速細胞的老化,這樣的痛苦讓他們寸步難行。
關山越這一刻的力氣出人意料地大,拉維提亞幾乎抱不住他。
他臉色平靜,神志清醒,口氣不帶悲喜,“別走啊,迪爾諾,你不是要殺我嗎?關于楚,你不是要我跪下嗎?”
他皺了皺眉,搖搖晃晃地走到他們面前,攤開雙手,平靜道:“我就在這裏,來吧,我等着呢。”
“你!”關于楚一張嘴就吐出一口血。
凡卡的十指已經在牆面上摳得血跡斑斑,他努力地拿起刀,卻擡也擡不起來。
拉維提亞沒有受到那種痛苦,卻感覺到空氣中的氧氣漸漸稀少,他看到關山越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呼吸幾乎輕不可聞。
殿下,在強撐。
“殿下,請息怒吧。”他再一次祈求道。
關山越偏過臉看他,眼瞳的暴怒沒有絲毫消減,“你要我息怒?他們羞辱我暗殺我現在要把整個帝國當成游戲來玩……難道我不應該生氣?不應該在這裏就殺了他們?”
“殿下,如果在這裏就殺了他們,”拉維提亞深深凝視他,毫不退讓,“您一定會後悔的。殺人不是這麽容易的事,我不想看到您因為一時之氣而産生心理陰影。”
“可是我……啊啊啊……我的腦袋裏——”他抱着自己的頭蹲下,“全是,殺了這些混蛋的念頭,沒辦法沒辦法……”
“我沒辦法啊!”
“小鬼!”迪爾諾将要昏迷前,忽然爆發,龇牙大喊,“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太難看了!有本事殺了我啊!”
這真的是我的想法嗎?就這樣殺了他們?
“殿下,我會在帝位争奪戰中為您取得勝利。”拉維提亞緊緊地将他鎖在懷裏,“請您息怒吧,您會在衆人面前将關于楚打敗,而不是在這裏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致他于死地。”
“我——”關山越的大腦發出針刺般的疼痛,他眼前一陣眩暈,那些聽話的原子分子們脫離了他的控制,開始依照物理規律運動起來。
他身體一軟,失去了意識。
“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遺留在空氣中的活躍氫元素和氧元素失去了控制,亂成一團,急速反應爆炸,現場如同洩露的核反應堆。
拉維提亞緊急之中,一手抱着關山越,一手拖着關于楚沖出城堡。
如果關于楚死在這,殿下必定會有麻煩。
幸虧玉歌音去而複返,幾下将關于楚的幾個騎士都拖了出來。
她前腳才走,随後,整個城堡就被一陣劇烈的爆炸掀翻了頂,火光映亮了半個皇宮!
“真是……這就是基因融合率2.73%的天才麽。”
她伏在地上,感慨道:“想當年我元素暴動的時候,也沒這麽恐怖。”
關山越的昏迷并沒有持續很久,他的大腦一直發出陣陣刺痛,眼睛也又酸又漲。
他睜開眼睛時,視線裏一點光也沒有,暗得可怕。
晃了晃腦袋,意識回顱,他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個非常柔軟的床上。他慢慢地坐起身,摸了一會床邊,沒發現燈的開關,只好摸着黑起來。
突然,他抖了一下身體,驚叫道:“誰?!”
沒有人回應。
黑暗寂靜之中,細微的聲音格外清晰——好像是什麽東西在地面上爬。
關山越不動了,站那聽了一會兒,那聲音越來越近,最後他感覺到有東西碰到了自己赤着的腳。
關山越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一腳将那東西踢了出去。
“啪嗒。”清脆的響聲。
關山越本以為是老鼠之類的小動物,但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那東西應該有硬殼,還有肉爪。
難道是烏龜?他猜測。
不管是什麽,都不是他要關心的問題。關山越現在只想把燈的開關找到,這房間的遮光性未免太好,真是一點光也看不到。
他小心翼翼地摸着牆壁走了幾步,然後摸到了門框,往前摸了摸,摸到了門把手,正要扭動時,腳上突然又被東西碰了一下。
是剛才那個疑似烏龜的東西!
這次小東西動作很迅速,不等他反應過來,四爪并用,一下子竄到他的腿上,抓着他的褲子往上爬。
關山越只好一手去扭門把手,一手往下伸,去捏住小東西。
小東西被他一下捏住也不掙紮,安安靜靜地用爪子抱住他的手指。
門被關山越無聲地打開了,洩露出外面的一點聲音,關山越聽了出來,是拉維提亞的聲音。
那一瞬間他不知中了什麽邪,一動不動地屏住呼吸,背靠着牆傾聽起來。
拉維提亞本在房內看護關山越,但手腕的普聯陡然震動了一下,發出一條連接請求。
看到通訊人的名字,他心髒驟然一緊,卻不得不同意連接。
他輕輕地帶上門,在外面的房間裏連接了通路。
虛拟的三維立體影像投射出來,拉維提亞朝那人低頭行禮,而後喚道:“老師。”
男人做在扶手椅上,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點頭道:“你今晚進行認主儀式了?”
拉維提亞低着頭,嗯了一聲。
他有些詫異,殿下發生元素暴動這麽大的事,老師居然上來沒問?不知關慕旒用了什麽手段封鎖住這個消息,恐怕外界還以為是城堡的電力系統出了問題呢。
男人長長嘆息一聲,“雖然要取得關山越的完全信任,不得不付出代價,但要用聖騎士的榮譽與一生去換也太過沉重,委屈你了,拉維提亞。”
拉維提亞的神情瞬間變了,隐在陰影下的臉有些猙獰。
“如果,日後你想脫離他,聖殿也可以幫你——”
“老師!”拉維提亞猛然擡頭,終于忍不住起身站直,毫不猶豫地直視着對方,沉聲道:“老師,我是認真的。”
“你……”男人詫異地挑眉,盯着他的神色看了一會兒,問:“拉維提亞,你是說你願意成為他的專屬騎士?”
“是。”拉維提亞的聲音異常堅定,“一開始,我可能是抱着執行任務的心态接近他,為了摧毀Amber成為他的大地騎士,但是現在,我是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騎士,心甘情願地為他拔劍,為他奉獻一生。”
“哦?”男人眼睛微眯,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他竟然有如此魅力?果然不愧是純種人類。這樣也好,你能夠全心全意地引導他,我也就放心了。”
拉維提亞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另外,聽說北亞皇室的第三順位繼承人對關山越發起帝位争奪戰?這倒不用太在意,當務之急,是讓關山越盡快成長起來。”男人皺起眉,輕抿了一口茶。
“前幾天Amber又在南美西部制造了一起大混亂,已經有不少人對南美分殿不滿,有心人還想将火燒到聖殿總部來,”他嘆了口氣,“我已經派納加菲爾去南美分殿,所以說——我們必須要一個能夠完全克制Amber的強大元素師……”
“老師。”拉維提亞濃眉皺起,沉聲道:“為什麽不把真相告訴殿下?如果是為了維護世界秩序,殿下一定會全力以赴的。為什麽要用這麽曲折的方式,要我去引導,要他在不了解敵人的情況下成長?”
“拉維提亞,我以為你足夠成熟了,看來還是太天真。”
“老師?”
“你沒有見過Amber,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人。”男人臉色微沉,“關山越還太年輕,我相信,只要他一見到他們,恐怕就會被洗腦,根本不會為了正義而戰鬥。”
看到拉維提亞還想再說,他冷哼一聲,不悅道:“好了,不要再說這種話。以關山越的資質,恐怕不到一年,就可以超越華依大學的教授,到時我會親自和北亞皇室交涉,讓他來聖殿總部。那時,無論你想留在他身邊或者回歸聖殿,都随你。”
拉維提亞低着頭,死死地咬着牙,眼瞳中隐隐有怒氣産生,但低垂的睫毛阻斷了他的視線,男人并沒有發現他的情緒變化。
“這段時間,你只要保證關山越的生命安全,确保他在華依大學順利成為元素師即可。就這樣,有事我會再聯系你。”
拉維提亞壓抑着,從齒縫裏吐出一個字,“是。”
通訊嘀了一聲斷開,虛拟人影消失在空氣中。
“砰!”
一拳打出,砸在堅硬的牆面。
“對不起,殿下。”他喃喃自語,“我不是個合格的騎士。”
拉維提亞偏過頭看向房門,卻驚覺門開了一條幾不可見的細縫。
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20.殿下失明中
他的手按在門上,竟然有一瞬間的害怕,但門還是被他一下推開。
“殿下?”
拉維提亞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小王子。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頭低垂着,手邊有一只從魚缸裏爬出來的小烏龜,聽見聲響,也沒有擡頭,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摸着小烏龜的殼。
拉維提亞的心髒緊縮,有種末日将來的驚慌害怕。
“殿下?”他又輕聲喚了一次。
小烏龜朝他翹起頭,張開長着鋒利牙齒的嘴,做出憤怒威脅的姿勢。
關山越終于擡頭,但拉維提亞卻發現他的眼睛渙散無光,視線游離不定,沒有聚焦。
殿下他!拉維提亞連忙上前幾步。
“拉維提亞。”關山越冷靜地問,“怎麽不開燈?”
天花板上的兩盞燈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将整個房間照得非常明亮。
拉維提亞腳步一停,說不出話。
關山越微微偏過臉,似乎想找到他的方向,而後發現一片漆黑中實在看不到任何東西,不得不從床邊下來,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步。
“拉維提亞,你為什麽不開燈?”他問。
拉維提亞眼皮微酸,他顧不上之前的諸多想法,上前将關山越扶住,然後低聲道:“殿下,這個房間開着燈。”
“開着燈?”關山越愣了愣,随即用恍然大悟的口氣說,“原來開着燈啊,怪不得……”
怪不得剛才他明明把門開了一條縫,卻還是看不到一絲光。
拉維提亞啞聲道:“殿下,您不用擔心,這只是一時的,是元素暴動後的正常現象,很快就會好。”
關山越扯着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沒事,這裏是哪?元素暴動是指我之前的狀态嗎?”
“是,這裏是華依大學元素院的觀察室,正常醫院不能穩定您的狀态,只有和您契合元素相近的元素師才可以幫助您。”拉維提亞一邊按了呼叫鈴聲,一邊解釋道,“您剛醒來,等會會有人過來檢測您的狀态,殿下——”
他想說‘不用怕,我會一直在這守護您。’,但他想起了他對關山越的隐瞞,對方極有可能聽到了那一切現在不過是強顏歡笑,頓時心如刀割,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
“他醒了!”門被人一把推開,緊接着進來兩個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和一個着裝休閑的女人。
女人正是那天給關山越測試的考官愛麗絲。
愛麗絲皺眉喊道:“你在幹什麽?快把他放下,真是的,這裏怎麽弄得這麽亂,優卡怎麽爬出來了!”
她一把将拉維提亞推開,讓兩個男人将關山越放到床上,又将抓着關山越褲腳不放的小烏龜拽下來,扔到窗臺邊的裝飾魚缸裏。
小烏龜底朝天,在魚缸裏掙紮了一會,翻過身,趴在魚缸壁,豆子似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關山越。
“你是誰?”關山越試圖掙紮,卻被人用力架上床,耳邊傳來拉維提亞的聲音——“你們輕點!”
“別亂動。”她一掌将關山越按住,朝助手擡了擡下巴,“把探測器拿過來。”
“你是誰?”關山越喘着氣問,腦袋裏又傳來一陣陣的疼痛感,他幾乎難以說話,只能冒着冷汗,斷斷續續問,“你,你要,幹什麽?”
愛麗絲皺着眉,厲聲道,“放輕松!明明我出去的時候都平複下來了,怎麽現在又是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你們剛才在幹什麽?”
拉維提亞注視着關山越,眼神沉痛。
“教授,你太兇了。”男助手提醒道,“他的情緒不穩,需要溫柔地安慰。”
“唉。”愛麗絲嘆了口氣,一邊将探測器的感應觸頭貼到關山越的額頭上,一邊将壓着嗓子道,“我是你的導師,你入學測試的時候我也在。你的元素暴動後遺症太嚴重了,需要梳理。”
她靠近關山越,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問:“你看不見?”
“殿下怎麽樣?”拉維提亞緊張問。
愛麗絲不知為何對他一點好臉色都沒有,哼了一聲,冷冷道:“你一邊去,礙手礙腳。”
關山越神色淡淡問:“看不見。老師,我的情況怎麽樣?”
愛麗絲道:“雖然嚴重到失明,但我之前也不是沒見過你這種程度的,休息一段時間,我會盡量與你共鳴,讓這些該死的氫氧元素平靜下來。”
“噢。”
愛麗絲咬牙,“你噢一下就完了?你知道不知道共鳴是大三才能學的內容,你現在一點基礎沒有,要學會多難你知道麽你!”
關山越攤開雙手,非常誠實地回道:“我現在看不見,可能學起來難度更高,老師還有其他辦法嗎?”
愛麗絲額頭直冒青筋,她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麻煩,想放棄吧又舍不得這個好苗子,不放棄吧,現在還要費心勞力地教他共鳴,幫他幹擾活躍的元素,說不定缺的課還得幫他補!
當一個導師怎麽就這麽不容易!
“理論知識有音頻,你聽着就行了。”愛麗絲将探測器的感應觸頭拿下來,讓助手把事先準備好的播放器夾在他領子邊,起身道,“按一下就行,我要出去忙一會兒,下午過來引導你。”
關山越乖乖點頭,待她和兩個男助手出去,才摸索着帶上耳機,按了開關。
沉靜的聲音從播放器裏流淌出來,關山越靠着枕頭默默聽着。
過了一會兒,拉維提亞忍不住小心問:“殿下?你要不要——”
關山越正聽到關鍵處,輕輕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他越是這樣平靜,拉維提亞越是心驚。
拉維提亞站起身,慢慢從房間裏退出去,打算熱一杯牛奶給他。
“茲啦——茲啦。”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小烏龜爬動的聲音,它以超越龜這個物種的靈活度從魚缸爬出,一路順着桌腳和牆壁爬到地上,迅速地爬到床邊,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爬到了床上。
不足半個巴掌大的小烏龜很靈活地鑽進關山越的褲子裏,等他反應過來時,小烏龜都越過他的大腿根,爬到腰胯了。
關山越:“……”
他隔着褲子捏住小烏龜,小烏龜無辜地從褲腰裏探出頭,圓圓的小眼睛閃着詭異的光芒。
關山越雖然眼前一片黑什麽也看不見,但隐隐能感覺到一道視線正緊緊盯着自己。
像被什麽野獸命定了,完全處于對方的撲食範圍之內,那種狂野而強烈的占有欲,執着而熱烈的情感,令他不自覺地神經緊張起來。
什麽人?!
手一軟,小烏龜趁勢掙脫,一下從他的褲子鑽進上衣下擺。
細細的肉爪從胸膛上爬過,帶起一陣戰栗,從乳首劃過時,關山越渾身一顫,臉色微紅,連忙伸手将小烏龜捏住。
“殿下。”拉維提亞推門進來,“我熱了牛奶,您要不要——”
關山越鎮定地将手伸進衣服裏,把小烏龜拿出來,然後道:“放着吧,我等會喝。”
小烏龜被拿出來後,四爪抱住他的手指,不停地用頭磨蹭他的手,那樣子不像烏龜,倒像只粘人的貓。
拉維提亞沉默地将牛奶放到床邊的桌子上,然後伸手想要将小烏龜拿走,卻沒想到關山越捏着烏龜一躲。
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拉維提亞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已經感覺出小王子對他的态度有變化,可是他卻無法解釋,無法将所有事坦誠地告訴他的禦主。
“殿下……”
“拉維提亞。”關山越忽然提高聲音叫了他一聲。
“殿下?”拉維提亞靠近床邊,期待問,“您有什麽吩咐?”
關山越擡頭,把臉轉向他,朦胧的淺棕色瞳孔顯得非常柔和,但也非常冷淡。
“Amber,是誰?”
拉維提亞臉上血色盡消。
關山越笑了一下,“回答不上來嗎?那麽我再問你,對于聖殿,我是什麽?”
“殿下,我……”
“是武器,對吧?”關山越慢慢道,“我最後問你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你一定能回答——拉維提亞,對于你來說,我是什麽?”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拉維提亞覺得自己的心像被鈍器不斷碾磨着,痛不可遏。
“好,連這個問題你也不願意回答,我無話可說。你——”
“不!”拉維提亞打斷了他,突然伸手緊握住他,大聲道,“殿下,我可以回答!”
“我是您的大地騎士,職責是守護與穩定。”拉維提亞将他的手拉過,按在自己的左胸,“您是我的禦主,至死不變。”
他的情緒太過激動,聲音太過真誠,以至于讓關山越不得不相信他。
“給我時間,請您恩賜我一點時間。”拉維提亞将額頭抵在他的手背,祈求道,“等您身體恢複,我會立即返回聖殿,待我了結聖殿之事,我會将一切告訴您。”
久久地,關山越終于回了一個字。
“好。”
拉維提亞擡頭,終于從自己的小王子臉上看到了一絲真情實意的笑容。
21.海妖的出現一
一天後,關山越被轉移到愛麗絲的私人住宅。
他的頭疼已經消退,但仍舊失明。
元素院已經開學,愛麗絲為了他找來許多元素操縱基礎課程的音頻,讓他不至于康複上學時一點都聽不懂。
但關山越再一次給她了驚喜,僅僅是一天的時間,僅僅是聽了音頻,甚至沒有老師給他示範——當她對他進行引導共鳴時,她剛剛分離出較為活躍的碳元素,對方就立刻控制着氧元素與碳元素結合,生成了超過一摩爾的二氧化碳。
這是她這麽長教學生涯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在一天之內,學會共鳴!
這個少年的天賦雖然不是世界第一,但對元素操縱的理解力絕對是世界僅有的。
她可以想象,只要稍加教導這個少年将會成長為北亞帝國,不,是整個世界最強的元素師!
能夠成為最強元素師的老師,愛麗絲覺得自己死而無怨了。
但在欣喜若狂的同時,她也想到了一點,世界政局波詭雲谲,權利分布錯綜複雜,在關山越能夠自保之前,他的天賦如果曝光,帶來的可能不是榮譽,而是危險。
這個世界不乏喜歡将天才扼殺的人。
因此,完成元素共鳴後,她第一反應就是将外人(拉維提亞)趕出去,然後嚴肅地告訴關山越事情的嚴重性,希望他務必在外人面前收斂自己的天賦才能。
關山越很是驚訝,在他看來,完成元素共鳴并不難,就像事先預習了書本然後老師上課講題就會做一樣的自然合理,畢竟他聽了那些課程,覺得還沒有空間點陣位錯之類的難理解。
而且……
關山越心塞地想:世界上最強大的組織之一,聖殿,已經将他的老底摸得不能更清楚了!
愛麗絲離開後,拉維提亞進來,拿着一份紙質文件,黑色的紙張,金色的文字。 這是帝位争奪戰的許可書,蓋着內閣的公章與玉玺印章。
皇帝懸而未立,玉玺自然由攝政公主掌握,前天,關慕旒處理好關山越元素暴動的意外後,又連夜與內閣商議此事,完全确定後才稍作休息。
關山越昏迷中,她還抽時間來探望過,所有人都看的出來公主對小王子的重視。
為了讓小王子能夠發覺,拉維提亞的步子放得很重。
關山越坐在陽臺的扶椅上,聽見腳步聲,朝聲源處偏過頭,似有所覺道:“拉維提亞?”
拉維提亞在他面前停下,應了一聲。
“什麽事?”
拉維提亞拿着許可書,手指用力過猛将厚厚的紙張弄皺,發出的聲音令關山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沒有忘記,殿下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關于楚!殿下甚至因為關于楚的挑釁和侮辱爆發過,以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方式!
關山越很少見到拉維提亞如此猶豫不決,除非是有關自己的事,想到這,他心中微動,提高聲音問:“拉維提亞,發生了什麽?”
拉維提亞猶豫道:“殿下,內閣傳來了許可書——帝位争奪戰的許可書。”
關山越神色不變,“讀給我聽聽。”
“是。”他慢慢展開黑色文件,将上面的內容一字一字地讀給關山越聽。
這份許可書上幾乎寫了帝位争奪戰的所有注意事項,包括參與的繼承人、開戰規則、戰鬥時間與地點等等。
參與人自然是關于楚與關山越,內閣作為公證評委,時間與地點都由內閣确定。但關山越作為被挑戰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擁有很大的優勢。
帝位争奪戰分禦主之戰與騎士之戰兩場,關于楚必須兩場都勝才算勝利,否則就是一勝一平也算是關山越勝利,不僅如此,騎士之戰的五輪戰鬥,雙方戰鬥人員的職階也都由關山越來決定。
關于楚很清楚這樣的規則,他之所以敢挑戰,不僅是認為己方的戰鬥力強大,同時也是因為他知道關山越目前只有一位騎士。
他認為,禦主之戰,關山越必輸;騎士之戰,即使拉維提亞勝了一輪,那剩下四輪他也能不戰而勝,所以關山越依舊會輸。
關于楚想得美好,然而剛提出帝位争奪戰就被關山越弄了個半死,一行六人都進了皇家醫院。
內閣顯然也考慮到了這點,所以将時間定在了一個月之後。
拉維提亞讀完将文件放到一邊,雙手撐在扶椅的兩側,靠近關山越的臉,觀察他的神色。
“啪嗒。”
小桌上的魚缸裏,一尾金魚忽然從水中跳出來,落在關山越的腳邊,濺出的水花灑了拉維提亞一臉。
微涼的水滴濺到關山越的手背上,他問:“什麽東西?”
殿下的語氣很平靜。拉維提亞放下心,扯了張紙将關山越手背上的水跡擦掉後,回道:“魚缸裏的魚掉出來了。”
“魚?”
鮮豔的小金魚不停地用尾巴拍打地面,慢慢向關山越的褲腳移動,要是金魚有腳,它恐怕已經爬到關山越的身上了。
“您右邊的桌子上有一個魚缸,裏面有六條小金魚。”拉維提亞一邊解釋,一邊将這條倒黴的小魚捏起來扔進水裏,“剛才有條紅色的魚跳了一下,就落出來了。”
小魚入水後,歡快地游動了一圈,而後便貼着透明的魚缸壁,目不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