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之人[綜]

第15章

少年強自壓抑着激動的心情，微微仰頭注視面前高大的英靈。

到了唇邊的話語即将脫口而出，卻在英靈揚起的唇角悄然湮滅。在少年大睜的眼中看清自己身影的英靈，不知想到了什麽，淺淡的微笑逐漸加深。

鮮少在那張冷肅的臉孔上出現的溫柔笑意，令少年心跳莫名地加快些許。

怎麽緊張起來了？可惡，在剛剛被親吻的情況下臉紅，絕對會被誤會的！

士郎閉上眼用力搖搖頭，再度擡起視線。他看到惶然注視着什麽的英靈，眼中無堅不摧似的銳利光芒一點點黯淡，仿佛那象征希望的微弱火光下一秒便要徹底熄滅。

等等！發生了什麽？

所處的世界混亂颠倒，晨曦之光被黑暗吞噬，腳下的土地被鮮血覆蓋。

順着流淌到腳下的血液，士郎向身後看去。後方的世界中有無盡的黑暗延展開來，唯一的亮色，是被肢解到慘不忍睹的破碎屍塊與正在哭泣的少女。

那是誰呀？Archer就是因為看到這個人，才會喪失希望的嗎？

渾身是血、手中持刀的少女，無論怎麽看都是殺人元兇。然而，看着對方因失聲痛哭而顫抖的纖細身軀，士郎心底卻驀地刺痛了一下。

是喪失了多重要的東西，才會發出如此絕望的聲音呢……

士郎猛地坐了起來，黑暗在映入眼中的世界裏無聲淡去。

身體仿佛遭受過毒打一般遲鈍，大腦卻先一步恢複運轉。想到方才如同夢境般的場景，士郎默默地抱住了頭。

“那個世界是屬于他的，‘衛宮士郎’就只有一個而已。在他想起自己姓名的一刻，就是你從他眼前徹底消失的時候。”

“當然，‘英靈衛宮’的命運軌跡會因你而發生微小的偏差。但他終究會忘記你的出現，更不會知道你的真實願望是什麽。”

“而你，在願望成真之前，都無法從這個輪回之中脫身。”

“早就告訴你了啊。與‘希望’相伴而生的，只有‘絕望’而已。”

想到夢境中那個有着惡魔翅膀的少女對自己說出的話語，士郎自嘲地輕笑了一聲。

這算什麽啊。

那個最後也毫無所覺的混蛋，就這樣将拼命令對方目睹希望與奇跡的自己忘掉了嗎？

只有自己記得與對方所有的相處瞬間，真是……有點不甘心呢。

擡起頭的瞬間，紅發少年眼中的失落與迷惘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對Archer不會記得自己這件事很在意，但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在自己意識恍惚之際映入眼中的，是Archer褪去迷惘與苦悶的笑容。也就是說，對方終于承認了希望與愛的存在和力量。

或許那只是極其微小的改變，但已經足夠了。

如果能在無數次相遇中将令Archer陷入絕望的因素一一抹殺，那麽，自己總會實現那個遙不可及的祈願。

——希望Archer能夠擺脫絕望的輪回——

目光再度堅定起來，士郎将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而終于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的他，再次愣住了。

這地方……是哪裏？

“既然醒了，就給我老實交代吧。你為什麽會深夜出現在東京塔那裏？”

屬于女性的清冷聲線傳入耳中，士郎循聲望去。

靠在門框上的少女嬌美如花，渾身卻散發着出鞘之劍般的銳利氣勢。對方身着素淡的藍色和服，外面是火紅色的外套。

等等，這女孩子……不就是夢境中在Archer面前碎屍的那家夥？

“你身上，”士郎愣愣地開口，“為什麽有血的味道？”

“不要在意。在将你撿回來之前，我遇到了一個麻煩的家夥。如果放任不管，他大概會成為犯罪分子吧。不過，因為是舊識，所以我沒有殺掉他。”少女漫不經心地邊說邊走過來，在見到士郎警覺地躍起後，視線驀地冷厲，“哦呀，你似乎還有點戰鬥意識？但不管怎麽看，你都不像殺人兇手嘛。”

擺出戰鬥架勢的士郎，在尚未動手之前，便被少女掀翻在床上。對方在他頭頂揚起沾染了少許血跡的尖刀，卻仿佛只是恐吓，并未刺下。

“現在，告訴我吧。”微笑的少女吐出無比冰冷的字句，“你為什麽會在殺人現場出現？”

“哈？”士郎茫然地反問。

從少女口中得知自己先是憑空地出現在空氣中、又被對方拖回家裏，士郎終于抛下“Archer和對方有什麽關聯”這一疑問，絞盡腦汁認真脫罪。

雖然不知道Archer是否曾與面前之人接觸過，但這個名為兩儀式的少女，實在太難纏了。

在聽了士郎摻雜謊言的辯解之後，兩儀式只是狡黠地笑了笑：“你當然不是殺人兇手，元兇另有其人——就是我遇到的那個人嘛。不然的話，我也不會收留你了。”她輕飄飄地說，“不過，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士郎挫敗地扶額。

這個擁有仿佛能夠刺穿靈魂的尖銳視線的少女，根本就是無法隐瞞、不可戰勝的存在。

話說回來，既然Archer會遇見這位少女，那麽……他也會在什麽時候出現的吧？

少年所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位英靈，已經先他一步來到了這個時空的東京。

***

身為已死之人的英靈，為了使命而重返人間。矯捷的身形悄聲無息地跨越黑夜，在暗色之中時隐時現。他在一嶺霜雪上留下了淺淺的痕跡，最終停留在東京塔頂。

終于又回來了，自己生前的故鄉。在前往中東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吧？

昔日守護他人卻被夥伴出賣的慘痛經歷，似乎并未令英靈那顆勇敢又無私的心蒙上陰霾。重返舊地的英靈，在飛越東京上空的時候，臉上甚至有着一絲懷念的笑意。

此刻，英靈以鋼灰色的眼眸巡視，最終将銳利的視線定格在一前一後跑上東京塔的兩個身影上。

被追趕的那個家夥，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擁有灰白色頭發與扭曲臉孔的持刀少年，簡直像是地獄中逃逸而出的惡鬼。追趕他的少女似乎是識破了他殺人元兇的身份，但不知是出于怎樣的考量，少女在對方孤注一擲地躍下樓梯、跌跌撞撞鑽入樹叢的時候，便放棄了追趕。

之後，披着火焰般豔麗紅袍的短發少女，徑直從高處躍下。

那大膽的舉動，讓英靈不禁瞳孔一縮。只是，少女輕盈落地，裙角飛揚着站起身來，看起來安然無恙。

“真是個厲害的女人哪。幸而不是什麽邪惡的角色，否則就難辦了。”凝神凝視片刻，英靈如是評價。位于高處的他站起身來，白發在風中輕輕搖動，紅袍翻飛，獵獵作響。

“不過，在自己的故地這裏，也會有想要‘自毀’的人出現嗎？”

不可否認，人類，的确是一種熱衷在無意識中自我毀滅的生物。

互相懷疑，傷害親密的人，自私自利。任何一種劣根性被無限放大，便足以致命。

然而，與之共存的，還有愛與坦誠。就算這個世界真的變成地獄一般的地方，也一定會有希望的火光在最濃重的黑暗中頑強燃燒吧。

“……嗯？”

意識到心中所想的英靈，唇邊浮現一絲複雜的笑意。

在被并肩作戰過的夥伴背叛之後，自己竟然還相信“希望”的存在？

分明見證了許多雙眼明亮的人陷入無望，見證了誠實可靠的戰友背叛彼此互相攻讦，見證了無數希望在血淚與憎恨中破裂粉碎。為什麽，自己還會相信希望這種東西呢。

——因為有無論多麽渺小也值得堅持的東西；那是，屬于你我的信念。

立于夜幕之下的英靈怔怔地擡起頭。

對了，似乎是有誰拼命地想要證明“希望”的存在。原本自己對那宛如沙礫的渺小力量嗤之以鼻，之後卻不由自主地認可了對方。

已經不記得對方是誰了。但是，那家夥看着自己的專注眼神，以及向自己訴說着希望的，不能更堅定的語氣，都還留在心底某處。

不在意就不行吧？不相信希望的存在，便做不到吧？

畢竟，那個愚蠢又勇敢的家夥，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将自己從絕望的深淵中拉出去。若是不給予起碼的尊重與認同，就是玷污了那潔淨的赤誠之心。

而且，只要那個僅存的模糊殘像浮現于自己的腦海，便覺得烈火刀鋒與血淚交織的使命，也不複沉重。

沉浸在懷念中的英靈，銳利的眼因為某些未知的情感而浮現出些許柔軟的痕跡。但他很快便收起情緒，如待命的戰士般挺直了腰，躍入蒼茫黑夜。

對力量無比渴望的邪惡魔術師會令整個東京市陷入恐慌，這是，因兩儀式而生的罪惡。——這便是英靈所知的全部。

深知邪惡又強大的魔術師可以作惡多端到什麽地步，英靈打算密切關注兩儀式，在局勢失控、自己不得不毀滅整座城市之前，盡快将元兇解決掉。

雖然這個少女擁有無可比拟的力量，但自己畢竟是已死的魂靈。若是以靈體狀态觀察對方，便不會被發覺。

英靈的打算奏效了。敏銳的少女對他的存在毫無覺察，只是自顧自地逼問着被她撿回家的茫然少年。

啊啊，真是惡趣味的女孩子。雖然是個有點可疑的小鬼，但這純良又害羞的家夥，怎麽看都不是危險人物。說白了，少女只是喜歡戲耍對方吧。

看着少年被逗弄到臉若紅霞卻不住道歉的地步，英靈莫名地有點不爽。

這白癡，就不會稍微反抗一下嗎……

将這莫名而生的不悅情緒甩開，英靈驚訝地發現，少年向自己這邊看了過來。那并非無意地一瞥，而是切切實實地，帶着某種期盼地注視着自己。

少年溫柔純澈的眼瞳之中，有不尋常的熱切溢了出來。幾乎能在靈體狀态下感受到那難以忽視的熱度，英靈微微眯起了眼。

這小鬼……認識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紅A每次都記憶清空所以士郎不單戀也不行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及胭條巴和士郎真的長超像……于是這裏直接用士郎替掉了癡情少年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