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誰急誰煩去
賀東敲了敲門，推門走進陸明陽的卧室。
陸明陽坐在陽臺邊的藤椅上，聽到響動，睜開了眼睛。上一次見到賀東他就知道，他再也不是那個有點傻氣，一驚一乍的男孩了。他正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越來越內斂，也越來越不容小觑。
賀東以前一直把陸明陽當成朱顏的哥哥，而他對于朱顏關注太甚，所以陸明陽對他來說一直是可有可無的人。他知道陸明陽不是平庸的人，可從來沒想過把他放到對手的位置上。此刻兩人對視，陸明陽面色有些白，氣勢卻是絲毫不減。
“坐下談吧。”
賀東在陸明陽旁邊坐下，自顧自拿起一個空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以親人的關系接近顏顏，讓她習慣你，離不開你。明陽，一直以來，我都小看你了。”
陸明陽笑笑：“東子，我輸在起點上，不那麽做，還有什麽勝算？”
賀東頓了頓，随即也笑了。他拿給茶壺給陸明陽面前的杯子也倒滿了水，然後把杯子舉起來遞給他：“我聽說了，這次多虧你救了顏顏，我真心感激你。”
“保護顏顏是我應該做的，賀東，你又是以什麽身份感激我？”
賀東微微一頓，陸明陽也有些懊惱，除了面對朱顏，他很少這樣不冷靜。而這樣的銳利，卻正好暴露了陸明陽心中的不安。
“你在害怕？”賀東有些不敢相信，他沒想到在陸明陽心裏，居然是那麽害怕失去朱顏。原以為陸明陽是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人，他那樣看重朱顏，倒讓賀東心裏猶疑不定起來。他看着陸明陽，嚴肅地說：“明陽，我明明白白跟你說，我一定會娶顏顏的。不是現在，但一定是在不久的将來。這一點，顏顏也是明白的。”
陸明陽放下水杯，偏頭看向床頭的雕花臺燈，一言不發。賀東看不清他的态度，于是沉聲繼續說：“我承認我是去了英國以後才明白自己對顏顏的感情，可是從小到大，我跟顏顏心裏都清楚，等年紀到了，她是一定會嫁給我的。明陽，朱顏從有意識起，就被灌輸這樣的想法，你明白嗎？”
“賀東，你知不知道，我對寶寶的心意，爺爺也是知道的。他并未阻止過，他甚至，是樂見其成的。”
賀東手中的水杯摔落，他看着陸明陽，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你是說真的？”那個老人，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老人，笑着對他說要好好保護顏顏的老人，他不信。
“或許你可以問問你爺爺，我想他是清楚的。”
賀東臉上的情緒幾變，最後慢慢恢複成淡然的樣子。他站起身，漠然地對陸明陽說：“現在的我還不行，我會等。但是陸明陽，相信你內心的恐懼，我和顏顏之間的牽系足夠強到可以對你造成威脅。屬于我的東西我會來取，在顏顏大學畢業之前，你不能對她做出任何有失分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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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東，你管得太多了。”
“陸明陽，如果我現在留在國內，留在顏顏身邊，你以為你有幾分勝算？”
陸明陽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反駁。賀東再成長，在陸明陽眼裏也只不過是賀家少爺，離了賀家便什麽也不是。他如果願意，有一百種方式讓他狼狽離開。可是那樣的反駁，連他自己都不信。他沒有信心，對朱顏沒有，對自己也沒有。
賀東就那樣離開。見到朱顏，聽她哭了一場，他心裏總算是放心了。原本想陪她一段時間，送她回北京，等到她的生活走回正軌再走。可是他改變主意了，從H市離開以後他直接去了上海，訂了最近一班飛機回英國。他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完成賀家對他的期望，不在朱顏身邊的日子，一天都不要再多了。
朱顏在客房睡到晚上十點多，醒來時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慢慢把白天的事情理順。稍微洗了一下，走出房間，看到陸明陽的卧室燈亮着，便直接走了進去。
陸明陽正在跟自己下象棋，他下得很專注，一枚“炮”在手裏緩緩轉動，連朱顏進來了都不知道。朱顏臉上帶着不懷好意地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後。等她在他身後站定，伸出兩只手準備惡作劇，陸明陽的聲音在昏暗的燈光中響了起來。
“總理先生去了鄰省，你這次大概是見不到他了。”
朱顏一頓，原本打算捂住他眼睛的兩只手改成從身後環住他的頸。她傾下身，小心避開他的傷處，把下巴支在他的肩上，悶悶地說：“雖然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還是很不爽。”
陸明陽面色不動，微微向前靠了靠，手上的“炮”落到棋盤上。他眼神看向另一半棋盤，眉心微蹙，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麽應對這步棋。過了一會兒，他拿起“兵”走了一步，淡淡地對朱顏說：“賀東回英國了。”
“啊？這就回去了啊。”濃濃的失望讓陸明陽都覺得，他走了真的好可惜。朱顏打了個哈欠，無限可惜地說：“他特地跑來安慰我，我都沒正式告訴他我們的關系啊。算了，以後再說吧，明陽我餓了，下去覓食了。”
她直起身子，一只手卻被陸明陽抓住：“正式告訴他我們的關系？”
“唔，總得說一說啊，東子是我最好的兄弟。”
“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嗯，沒有血緣關系啊。”
陸明陽眼裏浮起一抹失望，他松開了朱顏的手，平靜地說：“孫哥給你留了飯，熱熱再吃。”
“哦。”朱顏撓撓頭，邊往外走邊小聲嘀咕，“死東子，這麽急着走，我想告訴他我們相愛了啊……”
陸明陽剛剛拿起的水杯摔到棋盤上，發出一聲響動，朱顏吓了一跳。她轉過身，發現陸明陽的棋局已經毀了，棋子在地毯上落了一地。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急急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水是燙的嗎，有沒有燙到？不好好在床上躺着養傷起來下什麽棋啊……”
陸明陽伸出沒受傷的手抓住她的手肘，用力一帶将她拉到腿上坐好。他把朱顏攬進懷裏，緊緊抱住。
“寶寶，你怎麽這麽會折磨人，你怎麽會這樣折磨我。”
“你你你，誰還能折磨到你，陸明陽，你不能趁機耍流氓！”朱顏掙了掙，又怕弄痛他，只能紅着臉撅着小嘴不滿地看着他。
過了好一會兒陸明陽都沒有動靜，朱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軟軟糯糯地說：“傻明陽，你注定是人中龍鳳，不能這樣沒有自我地愛一個女人。”她再遲鈍也感覺得出來，這個人高興也好，生氣也好，隐忍也好，爆發也好，他的所有變化，都是因為自己。
因為朱顏以外的事情，陸明陽都應對得很好啊。
朱顏這副小大人的語氣讓陸明陽悶笑出聲，他側過臉，在朱顏軟滑的小臉上蹭蹭，又親了親她的額角。
我原本只想平平淡淡過一生，遇到了你，我生命中全部的意義就變成了取悅你。然後，就有了那麽一點點卑微的願望，希望你能不讨厭我，不排斥我，不恨我。只是被你依賴着，那麽好，那麽滿，就忍不住想，如果被你放在心裏，不用很喜歡，只要比原先更在意一些就好，那會是怎樣的幸福。只是想再多要一點，多一點點就好，相愛，他想都不敢想。
卻竟是那樣一種心要炸開的感覺。只要一想到她的話，一種鈍鈍的酥麻感就湧向四肢百骸。
“你這小東西，”他咬住她的鼻尖，低低地說，“看你還折不折磨我了，還折不折磨我了，你說，嗯？”
“陸明陽，你太壞了！”
一個躲一個咬，最後陸明陽把臉埋在朱顏的頸間，慢慢平複心情。過了好一會兒，他字句清晰地對她說：“朱顏，我愛你。”
朱顏僵了僵，她的心跳太快，害怕陸明陽聽到，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陸明陽沒有等到她的回應，擡起頭來看她的臉，卻發現她的臉早已紅得不像話。朱顏對上他的視線，連忙用手捂住眼睛。這個人，對于她無法面對的事情，不想看的捂眼睛，不想聽的捂耳朵，像個孩子一樣。
“寶寶，我真高興。”他拉開她的兩只手，把所有的情緒都擺在臉上給她看。朱顏頓了頓，突然從他身上跳起來：“陸明陽，你是變色龍嗎？哼，我餓了，覓食去。”說完沖他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
真是個傻姑娘。陸明陽笑了笑，又在心底暗暗加了一句，我的傻姑娘。
每一次都是這樣，越不安越冷淡，越受傷越隐忍，可總是會因為她無意識的一句話就破功。然而下一次還會這樣，陸明陽從小到大擁有的實在太少，每一次以為自己得到了什麽，很快就會失去，阿争就是這樣。他沒有安全感。
陸明陽想擁有朱顏，卻又害怕擁有朱顏，更不敢相信會擁有朱顏。愛她明明是幸福的，卻又是煎熬的。所以他很羨慕賀東，羨慕他對朱顏有那樣的影響力，羨慕他有那樣的自信可以讓朱顏到他身邊。
朱顏跑到樓下，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摸摸臉，還是很燙。陸明陽這個笨蛋，總是一副為情所苦的樣子，他到底有什麽可苦的呢。她堂堂紅三代，怎麽會随便允許不喜歡的人親她呢，如果換成成立邢桀，甚至是賀東，更甚至是她的夢中情人成為，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人敢親她，她必須是一拳以回應的啊。
她悶悶地喝着水，完全忘了每次陸明陽親她，她都會反抗會生氣。她那一拳沒有沖出去，是因為陸明陽即使受了重傷，也可以輕易讓她無法動彈。她這一依據又怎麽能給陸明陽安全感呢……
朱顏想了一會兒，有高高興興開始覓食，左右她現在年紀還小，情啊愛的誰急誰煩去。
而另一邊“誰急誰煩”的正主還坐在一副殘局前，以手撫額，有些懊惱地自言自語：“陸明陽，你還真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他臉上一副無奈又透着愉悅的表情，叫小吳看到，多半又要默背黨紀了。實在是太無恥了，好像誰還沒喜歡過姑娘似的，就你知道什麽叫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