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回來
回首都是在九月底。朱顏随陸明陽去上海養了一個多月,便在小孫的勸說下回去了。畢竟兩個人的身份還是學生,開學多時不回學校,總歸是不太好。
成立得了消息去機場接人,見陸明陽抱着熟睡的朱顏走出接機大廳,那一幕那樣熟悉,恍如隔世。朱顏早上起不來,在學校時每周總有那麽兩三天要被陸明陽這樣抱着進教室。自從朱老爺子離開,成立心裏一直擔心朱顏,現在見她這樣子,不由小小松了口氣。
朱顏眯着眼睛從陸明陽身上下來,成立過去給她一個熊抱,話語中帶着責怪:“我離開這麽一會兒你怎麽就跑了,我本來不想去歐洲比賽的,可是你爺爺也是看着我長大的,我也很傷心,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
“成弟弟,我懂的。”
成立面部表情一僵,被她一句“成弟弟”氣得夠嗆。朱顏伸手使勁捏捏他的臉,他回捏回去,氣也消了。
“死丫頭,走,送你回家。”
再回朱家,仿佛隔了千年。一切都沒變,還是離開前的樣子,仿佛前院的草坪上連一根草都沒多長。
朱顏在院門處站了一會兒,安安靜靜地在院子裏的藤椅上坐下。黑不溜秋從屋裏跑出來,繞着藤椅不停地轉。它長大了一圈,來自部隊,也算是将門之後,可它一副傻樣子,一點軍二代的範兒都沒有。
陸明陽走過去,彎下身看她:“吳阿姨做了飯,去吃一點。”
朱顏點點頭,坐起身,又問他:“紅奶奶呢?”為朱家奉獻一生,看着她長大的老人,爺爺去世以後她心裏難過,只記得她被親人接走,卻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她住在郊區,有人照顧,要不要我帶你去見她?”
“還是過段時間吧,我怕紅奶奶見到我傷心。”
在家待了一天,第二天兩個人就回學校上學了。上一學期填分科志願時朱顏交了文科,後來那張志願表被陸明陽看到,他把她的志願改成了理科。不過朱顏顯然忘了這件事,教務處說兩人都在分在理科重點班時,她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成立見兩人進教室,一副地主的樣子幫兩人安排座位,安排儲物櫃。也不管別的同學願不願意,強行将教室一角空出來,擺上四張桌子。
邢桀去了一趟辦公室回來,幾分鐘的功夫,發現朱顏和陸明陽已經在班裏安頓好了,他自己的課桌也被擺到一起。就像高二時那樣,朱顏和成立坐一排,陸明陽和邢桀坐後一排。
朱顏坐在窗臺上,叼着小奶瓶笑看忙碌的成立和陸明陽。見邢桀過來,嘿嘿笑着跑過去。
Advertisement
“小舅,又分到一個班了!”
邢桀低頭看她,預備鈴響,朱顏正要回座,被邢桀一把拉到懷裏。重點班原本人就少,此時此刻所有仿佛都被點了穴。
高三班主任胡闵走進教室,看到這一幕,眉心微蹙,卻也沒有說什麽。朱顏的情況大家都清楚,老師也好學生也好,對她多少都帶着些異樣情緒。或許是憐憫,或許是心疼,又或許是惋惜。
朱顏抿着嘴,輕輕拍了拍邢桀的背。邢桀放開她,她笑了笑,沖他眨眨眼,小聲說:“先上課。”
邢桀回到座位坐下,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陸明陽。朱老爺子去世,外人只當是壽終,畢竟老爺子活了九十多歲。賀家還有人當政,寧可放棄賀西,也要隐瞞下她的錯誤。而與朱賀兩家親近的成邢兩家是知情的,成家奶奶不願意讓小輩知道,邢家老頭卻是告訴了邢桀。老爺子為什麽進醫院,賀西為什麽任性,他都知道。
陸明陽回視邢桀一眼,淡淡一笑。邢桀收回視線,心裏百般滋味。他放蕩十幾年,身邊沒幾個真朋友,陸明陽可以算是他第一個朋友。可他并不是朱顏的親哥哥。邢桀跟朱顏認識多年,心裏清楚朱顏是什麽樣的人,如果她真的跟陸明陽有了兄妹以外的感情,一定是陸明陽一步一步迫成的。
他心裏有了些慌亂。正因為這些慌亂他去了部隊,可是沒有用,他還是慌亂。盡管他不會讓那些情緒表現出來。
朱顏聽課聽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下課,聽到班主任說:“明天開始放假,今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不上,大掃除。”
飛來橫假。原以為高三最多放一兩天,沒想到班主任這麽沉得住氣,最後一刻才公布。成立驚喜非常,整張臉湊到朱顏面前:“八天啊,閨女,玩票大的?”
“大的?”朱顏迷茫地看着他,眼裏還有些困意,“哪都不想去。”
“你你你!”成立一臉恨鐵不成鋼,眼珠子轉了轉,轉頭看向陸明陽,“兄弟,帶顏顏去散散心?”
陸明陽挑眉,想了想,點頭:“散心倒是可以……”
“那就說定了!其他的我來安排!”成小弟怕他反悔,拍着桌子敲定。
自七月份放暑假以來,天災人禍,散散心倒也不錯。邢桀淡淡笑着看着成立活躍的後腦,心想那孩子是想讓朱顏開心啊。
午休的時候小孫送來午餐,知道幾個人分在一個班,特意多帶了兩份以防萬一。正好四個人坐在一起吃午餐,順便商量出游大計。
朱顏興致不高,嘴裏叼着一個小叉子,一副旁觀者的姿态聽成立分析中國地圖。陸明陽給她接了熱水回來,把小奶瓶的奶嘴塞進她嘴裏,她條件反射地嘬了兩下,強行把水咽下,急急推開:“燙燙燙!”
陸明陽皺眉,從儲物櫃裏拿出一盒常溫的牛奶打開送到朱顏嘴邊,朱顏胡亂喝了兩口,才緩過勁來。成立對于陸明陽的奶爸身份早已見怪不怪,而邢桀從頭到尾都是冷眼旁觀這人的一舉一動。
不得不承認,就是換成青梅竹馬的賀東,也不會做到這一步。
陸明陽擰開小水瓶的蓋子,自己喝了一口,搖頭:“隔熱的。”他摸摸朱顏的臉,笑着說:“是我不好,你打我一下出氣。”
這話聽起來卻像是調戲了,朱顏“哼”了一聲表示不屑,一只手卻伸過去與他的五指交纏。以前這些都再正常不過了,可現在在邢桀眼裏真是無比刺眼,偏偏他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
吃完飯,陸明陽便帶着朱顏單獨散步去了,成立同行未遂,不滿地嘀咕:“還私人空間,搞得跟小情侶似的,也不怕老子去參他們一本……”邢桀裝作沒聽見,拿起籃球去體育館打球,成立見他潇灑離開,忍不住又嘀咕:“也不怕消化不良。”
高三的教室在一樓,朱顏被陸明陽以消化之名拉到五樓的天臺,小臉蛋紅撲撲的還微微喘着氣。陸明陽嘴角一勾,引着她坐到一處隐蔽地方。
“來這曬太陽嗎?”
“睡會兒,不是困了?” 陸明陽把她抱起,讓她靠坐在自己懷裏。
朱顏反應了下,順從地閉上眼睛,整個人盡可能地縮進他懷裏。真好,雖然遇見得太早,但是他的肩膀已經足夠寬。
第一次相遇她五歲,他六歲,他尚要她來開導。第二次相遇她八歲,他九歲,他只能偷偷跟在她身後。第三次相遇她十歲,他十一歲,他沒有辦法留在她身邊。第四次相遇,她十六歲,他十七歲,仍舊太年輕,好在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讓她依賴。
這個冬天她就要十八歲了,要成年了。陸明陽看着她的睡顏,微微一笑,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低地說:“我的顏顏,就要成年了啊。”
朱顏這一睡就睡到大掃除,下午最後一節課。她臉上還留着剛睡醒的迷糊,匆匆跑回班裏找班長分配工作。班長是個女生,下課鈴響時很多同學都跑了,她心裏原本就不爽,很自然地就遷怒朱顏。
朱顏:“班長,等他們掃完地我拖地吧?”
班長:“拖地有人了。”
朱顏:“那我擦窗戶?”
班長:“不用了,你那麽想睡,回家睡覺吧。”
朱顏:“……”
開學第一天就跟同學處不好了,朱顏有些埋怨地看向剛走進教室的陸明陽,他該叫醒她的。正要過去跟他說收拾東西走人,身後班長發話:“陸明陽,你個子高,去擦窗吧。”
陸明陽去擦窗,朱顏蹲在教室外的綠化帶邊上發呆。成立舉着兩個大拖把風風火火地殺進教室,途經朱顏,濺了她一身水。
朱顏抿着嘴,正要發火,班長從教室裏跑出來,看到朱顏,不耐煩地說:“朱顏你走遠點,不要影響大家幹活。”
“我……”依舊抿着嘴,兩只眼睛無辜地看着班長大人。陸明陽從窗臺上跳下來,從褲袋裏掏出手絹替她擦臉,成立走出教室,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
班長皺眉:“馬上來查衛生了,你們抓緊點,早幹完早回家。”她轉頭看了朱顏一眼,小聲說:“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朱顏愣,成立也愣,只有陸明陽依舊在擦着朱顏身上的污水點子。
班長走進教室,成立瞪大眼睛打量朱顏:“這姑娘忒大膽了,連我們霸王都敢教訓。朱霸王,你轉性了啊,這要擱以前你不早一腳上去了啊?”
朱顏點頭,下意識挺挺胸,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言之有點理,老子現在怎麽變這麽慫了?”說完瞟了眼教室裏正發號施令的班長姑娘,惡狠狠地說:“她要再敢惹我,老子廢了她!”
成立眯着小眼睛鼓掌:“這才是黨的好兒女。”
大家都去忙碌,朱顏無聊地給花壇裏的小花澆水。邢桀倒完垃圾回來,見教室裏也沒什麽能幹的,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朱顏旁邊曬太陽。
“小舅,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她是有點遲鈍,但是不傻。這一天邢桀都異常安靜,看陸明陽的眼神也充滿探究。
邢桀挑眉看她,過了一會兒微微一嘆:“顏顏,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朱顏蹲在他身邊,低頭看着小花小草,臉上都是笑意。
秋日陽光正好,再回來,生活中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沒變。可是日子總要過下去,上T大,無論将來成就與否,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老頭的心願,也将是自己的人生。
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審視
十一假期最終沒能出去。原本打算去大草原待幾天,朱顏陸明陽在家收拾行李的時候,成奶奶帶着邢桀和成立過來。
從成朱兩家的交情開始講起,講到邢桀出生,朱顏出生,後來成立出生。又講到幾人小時候的頑劣事跡,最後語重心長地說,高三了,還是要以學習為主。朱顏本來也沒多想出去,于是就乖乖聽老人的話,答應假期留在家裏學習。
臨走前,成奶奶支走幾個男生,跟朱顏單獨說了會兒話。等老人離開,陸明陽回到客廳,就見朱顏傻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見到他過來,她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神色。
“她跟你說了什麽?”
朱顏低頭不語。陸明陽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把她攬到懷裏:“寶寶,她跟你說了什麽,嗯?”
“成奶奶說,我是大姑娘了,要保護自己。跟你住在一起,要保持……該有的距離。”
“還有呢?”
“她說,男孩子在這個年紀容易沖動,最後受傷害的總是女孩子。成奶奶說你畢竟不是我親哥哥,她……”
“嗯?”
“明陽,我不是笨蛋,男女之間的事我不是一無所知。我……我……”
不是一無所知。陸明陽低頭看她,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微微一嘆。
“別怕,成奶奶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她年紀那麽小,他怎麽可能動她。她是他的寶貝,保護她的心思他比誰都強烈。
“明陽,成奶奶怎麽會跟我說你不是個沒經驗的,你……有過別的女人嗎?成奶奶為什麽會知道?”
陸明陽愣住。
“你對我做過的事也對別人做過嗎?你對我說過的話也對別人說過嗎?”朱顏直起身看他,眼淚滑出眼眶,看起來那麽可憐。
陸明陽的身份是老爺子親自公開,現在就算是身份如成奶奶這般貴重的,她說陸明陽不是朱家子孫,也不會有人相信。除非朱家人否認,或者陸明陽自己離開。只是朱家人不會否認陸明陽,成家奶奶知道了陸明陽對朱顏的心思,是在逼朱顏疏遠陸明陽麽。
連陸明陽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只怕下了不少功夫。她确是實實在在心疼朱顏這個小輩的,她心裏大概是希望将來成立或者邢桀能娶了朱顏吧。
“顏顏,你聽我說。”
“你說,我聽。”
“我……”他看着朱顏明亮的眼睛,竟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下定決心般開口:“我有過一段很不堪的過去,那時候我心裏……很空,去過幾次私人派對.”
“私人派對?”
陸明陽垂眸,似乎在斟酌怎麽解釋才更容易被朱顏接受。他想方設法瓦解了南美最大的販毒集團,令毒枭入獄,他親眼目睹數以千計的人死在槍戰中。那是他在美國最後的心願,可是事情結束後他并不開心。事後的幾個月,他過得極其頹靡,滿腦子都是別人的指控,夜夜在滿手血腥的畫面中驚醒。他不是沒殺過人,可是終極行動那一夜,太多的人不至死而死。他沒有勇氣回國,沒有勇氣去面對那樣美好單純的朱顏。
朱顏始終仰着頭,細細觀察着陸明陽的表情。既然往那方向說了,什麽樣的私人派對,朱顏大概可以想象的出。
“明陽,我看過你寫給爺爺的信,我一直以為從很久很久以前你心裏就有我,為此我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呢。但是我也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很在乎我,我們一起經歷那麽多,說你不喜歡我,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你有那樣的前事,讓我很難接受。”
陸明陽心裏松了口氣,還有信任就好。成奶奶大概也料不到,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但是經歷過生死,已經有了信任的基礎。
“顏顏,成奶奶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我珍惜你甚過一切。過去的事我不會為自己開脫,你就念在我年少無知,稍作懲戒就好,好不好?”
那些事情太過黑暗,他原本打算就算要讓她知道,也要在她心心智稍稍成熟一些時。他一直以為這些事沒有人會知道,可是今晚成奶奶這一步棋讓他警戒起來。既然成家知道了,那麽賀家邢家,或許還有什麽大家族,都已經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們知道了多少。
朱顏歪着頭想了會兒,最後很郁悶地抱緊陸明陽。如果爺爺還在,她大概會肆意發脾氣吧,可是現在呢,如果陸明陽不在了,她一個人走不下去。她其實很卑微,除了陸明陽,身邊大概沒有人會對她做到這樣無微不至,現在的陸明陽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
“明陽,不管你對我的感情能不能長久,別現在離開我,我會死的。”
她說得認真,陸明陽心裏鈍痛。正要開口安撫,朱顏又惡狠狠地說:“就先罰你一個月,不,半年不能親我。”
陸明陽一頓,這懲罰……還真狠。
十一這一天,朱爸爸終于回來了。其實以前也忙,只是不像今年這樣這麽久都沒有辦法回來。水災,金融危機,開過主席去世,這一年并不是好年。
車子把朱顏接到墓園。所有人都等在外面,林麗帶着朱顏往爺爺的墓走去。天亮以後朱爸爸要參與國慶儀式,所以連這短暫的家庭團聚時間也是在天未亮的清晨。
遠遠看到跪在墓前的黑色身影,朱顏心裏突然很難過很難過。怎麽會不埋怨呢,國家總理有什麽好呢,親人去世也回不來。她越過林麗,往那個方向跑去。
平時屏幕裏親和而堅毅的人,此刻沒有隐忍,跪在父親的墓碑前失聲痛哭。他聽到腳步聲,轉過頭,踉跄起身,緊緊抱住了撲過來的小女兒。
對不起,顏顏。
顏顏,對不起。
嘴裏翻來覆去只剩下五個字。
陸明陽拿着朱顏的外衣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走到老人墓前,走到父女兩人身邊。
朱爸爸放開朱顏,他的樣子仍有些狼狽,但是定定注視着陸明陽的樣子仍給他一種很強的壓迫感。那是久居上位者的氣場,也是長者的威嚴。陸明陽面上勉強淡定着,拿着衣服的手卻有些不自然。
那是一種審視,帶着些思量。總理先生走到陸明陽身前,看着眼前比自己還高一些的少年,心裏有些複雜。
陸明陽的事情朱爸爸從來沒有過問過,老爺子比誰都疼朱顏,他讓陸明陽來到朱家,來到朱顏身邊,自是有道理的。他雖然沒有過問過,但是該知道的事情一件也沒落下。盡管一直以來他都更看好賀家的那個孩子,莽撞,但是事事以朱顏為先。而陸明陽在美國的所作所為,太陰暗,他确實有能力,但是城府太深。
可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朱顏與陸明陽,看起來是陸明陽對朱顏千依百順,其實每一件事都是按着陸明陽的意願發展着。賀東那孩子會毫不猶豫陪朱顏上刀山下火海,而陸明陽卻有辦法讓朱顏自己決定從刀山上下來。
這是這位父親第一次審視這個孩子,想明白了以後,心裏慢慢浮起一種欣慰之情。
“明陽,我不在的時候,幫我好好照顧顏顏。”
十月的清晨,涼風習習,但是陸明陽的背心已經有些濕了。他緩緩吐出口氣,鄭重地說:“叔叔放心。”
朱顏蹲在墓碑前,剛剛哭過,鼻子眼睛都是紅的。陸明陽走到朱顏身後,把衣服披到她肩上。
得到朱爸爸的肯定,陸明陽心裏的感覺甚至是激動的。以前一直像是在孤軍奮戰,而現在,就仿佛是身後有了棵參天大樹,可以支持他,包容他,給他以力量。
能相聚的時間很短,總理先生離開,陸明陽帶朱顏回家。朱顏在車上就睡着了,早上起得太早,見到爸爸以後心情放松,困意就來了。
陸明陽抱朱顏上樓,把她放到床上,自己去了書房。
他費了會兒功夫,在書房找到爺爺存放那些年他寄來的信的抽屜。他把信拿出來,一封一封看了一遍,然後又放回。做了這些事以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翻出紙和筆,開始寫信。
這封信他斷斷續續寫了兩個多月。從很小很小時的某一天他被送到了孤兒院開始,到後來去美國發生了那麽多事,然後就是回國以後的一切。朱顏知道的事,不知道的事,他都詳詳細細寫下來。
信寫到最後,已經快要到朱顏的生日。陸明陽把厚厚的一疊紙塞進一個大信封裏,封好,想了想又拆開,在最後一頁信紙上加了一句話,才又塞回信封重新封好。
陸明陽把那封信放到老爺子的書房裏,他知道短時間內朱顏不會看到那封信,因為她怕觸景傷情。等到她從爺爺去世的陰影裏真正走出來時,他會像爺爺一樣,把那封信當做一份禮物送給他。那是他的全部,陰暗的光明的,毫無保留的陸明陽。
他想,不管多少年,他都會等。
後來朱顏真正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是幾年以後了。情濃時寫的信,情滅時被交到朱顏手裏,險些要了她的命。彼時賀東怒極,厚厚一疊紙被他撕了個稀爛,可是第二天他去看朱顏時,卻發現他随手丢進紙簍裏的碎紙片被朱顏粘了回去。她耗了太多心力,最後在趴在粘好的一疊信紙上睡着了,賀東便不敢再動那些紙。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後來關系公開,所有人都覺得陸明陽與朱顏之間如果有一天真會走到盡頭,一定是朱顏離開陸明陽,因為陸明陽是那樣喜歡朱顏。可是等到那一天來臨,跌入地獄的卻是朱顏。陸明陽永遠不會傷害朱顏,可他會對自己狠,比誰都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