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們之間的感情
時間進入到八月,天很熱,雨也下得很頻繁。朱顏的情緒好了一些,不再沒日沒夜地睡。有兩次她的舅舅過來,她還陪着一起說了一會兒話。
陸明陽想,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但他會陪着她一起走過去。她還那樣小,小到承受不起生死離別,更何況失去的那人還是她全部的信仰。
天氣好的時候,他會帶朱顏在院子裏的陰涼處放放風。傍晚的時候,偶爾也會帶着她去附近溜溜狗。晚上也不再放她一個人睡覺,他會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間裏,讓她枕着他的肩臂睡。
朱顏心裏一直有個窟窿,可是她不敢去碰,一直不碰,什麽都不想,就這樣一天一天過着。有一天她對陸明陽說,黑不溜秋這個名字太拗口,應該換一個好記的。陸明陽說好,朱顏坐在窗邊想了一下午,商量着說,叫黑乎乎好嗎?
于是晚上的時候她追着幼犬叫着黑乎乎,小東西非但不理她,還躲得遠遠的。她叫了一聲黑不溜秋,小家夥從桌子下探出頭,傲嬌地看着她。朱顏擰眉:這壞家夥真不解風情,竟然喜歡黑不溜秋這個名字。
小孫休完假回來,朱顏對他說,在朱家待了那麽多年,也夠了,去單位上工作吧。小孫瘦了些,溫和地拒絕,顏顏,至少讓我待到你們都去上大學了,主席希望你們都去T大。
朱顏哭了一晚上,陸明陽怎麽哄都不睡,只是縮在床上無聲地哭。陸明陽把她抱進懷裏,不一會兒胸口的布料就全都濕了。
邢桀成立在老人葬禮時見過一次朱顏,後來便再也沒有來過。邢桀去了部隊鍛煉,成立去了歐洲參加國際小提琴比賽,每個人都很難過,但是生活還是要過下去。
這一天早上陸明陽極其難得的比朱顏晚醒,朱顏眼珠子在房間裏轉了幾個周天,終于等來了那團小東西。陸明陽的床要比朱顏的床高,黑不溜秋扭動着小短腿肥屁股就是上不來。
陸明陽被黑仔撓床板的聲音吵醒,見朱顏已經醒了,手臂一攏把她帶進懷裏。另一只手繞過朱顏伸到床邊,小肥狗一個借力就跳上了床。
小東西跑到陸明陽身後,張嘴去咬他的肩膀。但是明顯奶牙沒長結實,咬了半天只糊了一層口水在那人結實的肌肉上。朱顏笑,那家夥是想要陸明陽放開自己去陪它玩吶。
陸明陽仍閉着眼,朱顏動了動,他手臂收得更緊了。她學着黑不溜秋也張嘴去咬他,鎖骨上濕濕軟軟的刺激弄得陸明陽再也沒有辦法睡下去。反手捏起身後那團肉球扔到身前人懷裏,陸明陽大手在她頭上狠狠揉了幾下起身去浴室。
整個上午朱顏都在嚷嚷着要吃牛排,吳阿姨只會做中餐,于是只能讓陸小兄弟主廚。等吳阿姨從市場精挑細選買來了新鮮食材,陸主廚系上圍裙進了廚房。
朱顏趴在餐桌上等飯,黑不溜秋也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喘着氣東張西望。陸明陽透過隔窗時不時瞟一眼外面等食的一大一小,臉上都是笑意。
等了一會兒,朱顏無聊了,客廳的電話鈴響起,她又屁颠屁颠跑去接電話。
“您好,這裏是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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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不溜秋也從餐桌上下來,跟着朱顏來到了沙發上。朱顏捏捏黑不溜秋的脖子,等了一會兒,電話裏沒有人說話。她“喂”了幾聲,正要挂電話,電話那邊一個聲音傳來:“朱顏,我是賀西……”
朱顏握着話筒的手一抖,賀西聽不到回應,急急地說:“朱顏你別挂電話,拜托。”
就像是中了一箭氣還沒緩過來,箭就被人生生拔了出來,鮮血淋漓。朱顏咬着唇,腦子裏一片空白,賀西在另一邊哭着說:“朱顏,你幫幫我,我爺爺不要我了,我爸爸把我扔到東北,賀東也說我活該,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朱顏,你幫幫我,我想回去,我真的想回去……”
“賀西。”朱顏按着心口,一字一頓地說,“這是你們的家事,與我無關。”
“朱顏!你怎麽可以這麽冷血,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跟陸明陽那樣毫無顧忌,我又怎麽會去找你爺爺,明明是你害死你爺爺的,為什麽要我承擔後果?!”
話筒掉到地上,賀西的聲音還在繼續:“只要你跟我爺爺說一聲,說你原諒我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朱顏捂住耳朵,四面八方都是賀西的聲音,明明是你害死你爺爺的,明明是你害死你爺爺的……
一聲驚叫,陸明陽從廚房沖出來,朱顏背靠着沙發坐在地上,渾身發抖。陸明陽抱起朱顏放到沙發上,拿起掉在一邊的話筒放在耳邊,聽清來電的人是誰以後把話筒扔到一邊,随後過來的吳阿姨連忙把話筒扣回去。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爺爺的……”
陸明陽心裏大痛,抱緊了朱顏輕聲安慰:“不是,不是你,不是顏顏。”
有些傷,你不去想不去管,也是好不了的。朱顏擡頭看向二樓老爺子的房間,哭得歇斯底裏。她怎麽可能還能好好的,在爺爺不在了以後?
那個臭老頭明明說要看着她成家立業,明明說過要一直陪着她的。所有人都要她向前看,可是前面沒有爺爺,她情願自己瞎了。
陸明陽看向匆匆跑進來的勤務員,冷着聲說:“打個電話告訴賀家,馬上把賀西送出國,哪裏都好,我要顏顏再也不要跟那人有交集。”
朱顏在陸明陽懷裏失去知覺,陸明陽将她抱到二樓,放到床上躺好。不要緊,不管是重來多少遍,他都會陪着她走出來。他心愛的女人可以不堅強,卻決不能不快樂。陸明陽坐在朱顏的床邊輕撫她蒼白的臉,不管什麽樣的低谷他都會扶着她走過去。
下午醫生過來為朱顏檢查了一下,身體上沒有大礙,就是心理上受到的打擊大一些。老主席離開的時間尚短,悲傷也在情理之中,醫生建議陸明陽多讓朱顏跟親人接觸。
傍晚的時候朱顏醒來,房間裏只開着一盞地燈,門虛掩着,陸明陽壓低的聲音從房間外傳過來。
朱顏坐起來,擡起兩只手揉了揉太陽穴,下了床。陸明陽在朱顏的卧室外打電話,電話另一邊正滔滔不絕地說着什麽,他微微低着頭細細聽着,正要回應,一雙手順着腰側從身後環到身前,一個軟軟的身體貼在後背上。
陸明陽放軟了身體讓身後的人與他更契合,插在褲袋裏的一只手抽出來覆在腰間的小手上,講電話的聲音也溫和了許多。
等到電話挂斷,朱顏含含糊糊地聲音從身後傳來:“餓……”
陸明陽收起手機塞進褲袋裏,低頭笑了笑,突然轉過身将朱顏抱了起來:“寶寶,給我煮碗面好不好?”
“哎,明明是我在說餓啊……”
陸明陽抱着朱顏往樓下走去,邊走邊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會煮面,放些青菜,煮碗湯面,最簡單那種。”
朱顏撇撇嘴,進了廚房卻又笑了起來:“好吧,便宜你了,那可是主席才有的待遇。”說完陸明陽微微一愣,朱顏卻沒有察覺般搖搖他的手。陸明陽笑笑,将她放下,朱顏推了他出去:“你去外面等着呀,不要礙事。”
陸明陽舉起兩手,退到門邊靠着,面目柔和地看着朱顏找材料。就像他回到朱家不久時,她給賀東煮過的那碗面一樣,洗菜,切菜,爆鍋,炒菜,加水,下面。倒些香油,撒點蔥花,一碗面就煮好了。
“哎,你也不提醒我煮兩人份的。”
陸明陽走過來,在朱顏身後站定,慢慢伸臂将她抱住:“一起吃。”
兩個人挨着坐在餐桌上分食一碗面,你一口我一口,那味道陸明陽終生難忘。這一晚上的朱顏有些不同了,他可以明顯地感覺出來,以前她依賴他是基于兄妹的牽系,這一夜她好像扔開了那道繩索。
陸明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傾過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顏顏,你明白嗎?”
朱顏頓了頓,微微垂了眸,臉上浮起紅暈。陸明陽心中一動:“寶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說完,拿掉她手裏的湯匙扔到一邊,一手掌住她的後腦輕輕吻她,“你明白嗎,我要的感情,我給予的感情,還有我們之間的感情。”
輕輕淺淺的吻,問一句,吻一下,朱顏的呼吸急促起來,陸明陽才深深與她糾纏。不管她是否明白,她這樣的态度對他來說是太大的誘惑。如果這樣的誘惑是致命的,陸明陽願意去嘗試千百次。
黑不溜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睡醒了跑出來,在餐廳裏一邊跑一邊叫,朱顏分了神,陸明陽心裏暗罵那狗東西真會找時機出現。朱顏的紅唇被吻得亮晶晶的,陸明陽在上面輕啄一下,将她攬進懷裏。
朱顏靠着陸明陽,突然想起十歲時爺爺帶他回家的那一天。白天裏她對他就冷眼相待,夜裏她拿了菜刀割腕,他跟着爺爺從二樓跑下來,眼裏都是震驚與不可置信。後來她被送到醫院,再回家時他已經不在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很想回到那個時候,那個白天,他進門的那一刻,她會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叫他一聲哥哥。
兩個人在客廳裏坐了很久,沒有多餘的話語,但是細細的電流在兩顆心之間游走。此時無聲勝有聲。後來陸明陽收拾了碗筷,朱顏熱了牛奶,兩個人分喝一杯,不免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等到了時間,陸明陽抱朱顏上樓,坐在她的床頭哄了很久才哄得她乖乖睡去。原本以為會一夜無眠,他回到房間後竟是沒多久就睡着了。
自從爺爺出事以後,陸明陽再也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早上睜開眼時已經早上九點多了。他坐起身,床頭的櫃子上放着一張字條。
“明陽,你的幸福是我在世上最後的牽挂,可是你要的我不能給。如果有來生,但願你再不會遇到朱家人。”
字條落到地上,吳阿姨在屋外敲門:“少爺,顏顏小姐不見了……”
前一夜的溫情,原來只是為了離開。他睡得那樣死,大概是她在牛奶裏加了些東西,那時候她“哼哼”着說不要喝他的口水,把整杯牛奶都推給他。
她說來生,是已經放棄今生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出差一周,一周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