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溫柔的妖孽
朱顏醒來的時候是半夜,一只手被握着,床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少年,面容有些憔悴,此刻正在閉目養神。
似乎感受到朱顏的目光,陸明陽突然睜開了眼。見到朱顏醒了,立刻彎身看她。
“顏顏,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你,是誰?這是在哪裏……”
陸明陽被定住,她問他是誰,她問他這是哪裏。醫生說她的身體一定恢複如初,可最終還是有了分別。陸明陽俯下身,臉埋在她的手心,心裏疼痛交加。
朱顏感到手心有了一層濕意,吓了一跳,連忙開口:“明陽,別哭,我是騙你的。”陸明陽微微一頓,沒有擡頭。朱顏急了,另一只手伸過來,卻牽動了傷口,忍不住低吟一聲。
“怎麽了顏顏,傷口疼麽,我去叫醫生來。”
“哎,明陽你別走,”朱顏深吸口氣緩了緩,握住陸明陽的手,“對不起,叫你擔心了。”
陸明陽看了她一會兒,慢慢俯下身與她額頭相抵:“寶寶,以後可不可以別再這樣吓我,我承受不起。”
老爺子來過一趟醫院,看着病床上的人只問了陸明陽一句話:“有沒有大礙?”陸明陽搖搖頭:“手術很成功,外傷也不重。”老爺子哈哈大笑:“槍炮下活過來的才是我朱顯的好孫女!”
朱顏在醫院裏待了兩星期才回到朱家修養,不用去上課是挺高興,但是天天這麽躺着也很無趣。陸明陽偶爾會帶着她活動活動,也只是偶爾。有時候是在院子裏曬太陽,有時候是在格鬥場裏走動走動,邢桀成立來看過幾次,竟然拿來了課堂筆記。
賀西來看朱顏的時候已經是朱顏回家一周的時候,陸明陽把她放到院子裏的搖椅上叫她自己曬太陽,自己卻跟老頭子在樹下下圍棋。
朱顏對于賀西的到來還是有些吃驚的,心裏還小人地想這姑娘不會是來看陸明陽的吧。賀西跟老爺子和陸明陽打了招呼,在她身邊坐下,第一句話就是:“朱顏,我害你不能再打籃球,你恨不恨我?”
恨不恨這個問題太高深了,其實對于朱顏來說,賀西還不至于重要到要被天天放到腦子裏摧殘自己的程度。她只是有些遺憾,籃球是她小從到大生命中唯一一項戰勝了她三分鐘熱度這一性格的興趣愛好,可是以後都不能玩了。
“賀西,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在想了。其實那時候你哥跟人打架受傷了,如果不及時清理傷口後果會很嚴重。賀東不讓我告訴賀伯伯,我現在想想當時要是告訴你爸爸,也許事情就不會那樣了。可是我答應了他不說,就怎麽也說不出口。”
“竟然是受傷了。我還一直在想,不就關上一天兩天的你何必擔心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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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半還以為我在做戲吧,所以我跳下去的時候你哭了。賀西你不用自責,我現在能跑能跳,賀東也安好,就是我想要的最好的結果。”
“朱顏,就是你的這種想法讓我難過,明明是我的哥哥卻要你那樣費心。可我也生氣,明明是我的哥哥卻重視你勝過我千倍。”
“其實賀東不是不想對你好,小時候他一抱你你就去告狀,說他弄髒你的衣服,你爸爸疼你,每次都要打他的。賀西,你們是親兄妹,有一輩子的時間要在一起,所以你不要急,時間會告訴你,你哥哥是愛你的。”
“還有機會嗎?”
“有的。如要要選一個人寵愛,賀東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人是你。”
另一邊老頭子瞟了瞟不遠處的一對女娃娃,低聲對另一邊故作老沉的少年說:“少年郎,還不告訴顏顏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
陸明陽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收掉老頭幾顆子,有些不确定地說:“她現在依賴我是因為我是她的哥哥,如果我不是她的哥哥,她就會想,我是不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爺爺,顏顏身邊從來不缺一個依靠,我想要有一天,她可以離不開我到自己想要靠近我的程度。那時候我就會告訴她。“
老爺子搖搖頭:“顏顏再胡鬧也是我身邊跟大的,官家的事情有些她比你懂。要想讓那孩子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走近你,只要朱家還在,就是絕不可能的。”
“我知道,但我想要賭一賭。賭我在她心裏跟賀東或者別人,是不一樣的。”
“小子,別人就算了,東子那孩子我從小看到大,你要是知道他對顏顏的付出,恐怕不會願意與他相争。”老爺子笑笑,一子落下,收複山河,“不過那小子顧忌的東西太多,賀家也不适合顏顏,爺爺是希望把顏顏交到你手上的。罷了,最終還是要看顏顏的意思。”
陸明陽心裏突然就浮躁起來。
吃完飯的時候朱顏還是按照慣例從老爺子開始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魚湯,然後高高興興開始吃飯。老爺子看了看心不在焉的陸明陽,突然開口問朱顏:“寶寶啊,賀家小子最近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呀?”
“東子啊。”朱顏咬了咬筷子,嚴肅地看向老爺子:“爺爺,我懷疑東子是不是腦子被門擠了。走的那天一會兒說你別給我打電話,一會兒說你要敢不給我打電話試試,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那去年寶寶為什麽不給那小子打電話呀?”
“哎可不就是東子沒離開過我嘛,我給他打電話會哭的,多丢人。”
老爺子笑了笑:“以後嫁給那小子可就天天都能見到了。”
朱顏嘆氣:“別提了,照這樣下去可不就是得嫁給他了,真不甘心。”
陸明陽的筷子掉到地上,朱顏偏頭看去:“哥哥你怎麽啦,舍不得我嗎?舍不得你可以娶了賀西進門,這樣我就不用嫁過去了嘿嘿。哎哎還是算了,賀西那孩子我從來沒弄懂過,跟她相處一天得拐八十個彎才能跟上她的思路。還是叫東子入贅我們家吧。”
老爺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少年郎的路,還很長啊。
朱顏回到學校裏上課時已經是五月末,缺席了高二年級下學期的期中考試,而陸明陽也陪她休了兩個月的假。期中考試成立的名次沒怎麽變,而邢桀沖到年紀前五十,這孩子為了跟他們上一所學校真是拼了。
軍區五日游最終沒有一個學生堅持到終點,聽說蘇少将也被無止境休假了。朱顏有一絲愧疚,跟爺爺說起過一回,爺爺說這已經最好的結果,她也不能再說什麽。如果不是弄出事故的人,那麽就會是提議這次活動的人。老爺子說一個将領既然接受了任務,就要保護好自己的兵。
朱顏心裏有一絲遺憾,倒不是為了賀老伯的T大推薦函,而是沒能跟大家一起走到終點。明明在樹林裏已經贏了那群特種兵,如果能走下去該有多好啊。
正咬着筆尖懊悔着,成立一手拍在朱顏的後腦上:“髒死了大小姐,別總咬筆尖。”朱顏哼了一聲,把筆扔到桌上。
“下節體育課,我今天要去上課。”
成立嘆氣:“自從上高中以來你就沒去上過體育課,體育老師的點名冊裏都沒有你名字,你說你過去突不突兀。”
“明陽,我要上體育課!”
陸明陽把手上的書蓋在桌上,淡淡地笑:“好。”
成立哇哇亂叫,邢桀在後面打了個哈欠:“成立,她要去就讓她去,反正無非是做做操玩玩游戲。”
賀西在後面笑了笑:“我跟你們一起去。”朱顏脖子一縮,心裏有點後悔。陸明陽站起身,摸摸朱顏的頭頂:“我去領幾套運動服。”
邢桀說着“我跟你一起去”,跟着陸明陽走出了教室。前排同學回過頭來看,這幫纨绔子弟,好好的自習課不學習,轉過頭來看到黑板邊上上學期的期末成績排名,暗罵幾句,咽下了心裏的不爽。
在體育館的更衣間裏換了衣服,課前點名時果然沒有朱顏,她不爽地跑去找老師加名字,老師說加了名字開學初到現在沒上過的課都要記曠課。朱顏嘴角一個勁兒抽,尴尬地搖搖頭:“老師我錯了,學校排名單自有學校的道理,我們不要人為地破壞。”
一起做了熱身操,繞着籃球場跑了幾圈,老師便讓大家自己去器材室借體育用品,自由活動了。成立從人群裏搶出一副乒乓拍,朱顏已經坐在一個球桌上占好地方了。身為一名高幹子弟什麽運動都可以不會,這國球是必修項目。連公主一號賀西都是從小被爺爺手把手教着打大的,更別說朱顏成立這等活潑份子。
朱顏成立各自拿着一個球拍在乒乓球臺兩邊站着,成立手裏的球在手裏抛抛,兩個人對視的眼裏火花一閃而過。球擊出,你來我往速度極快,連陸明陽露出驚訝的神色,心想着乒乓球這麽打可真過瘾。
三局換一人,換到陸明陽時,他搖搖頭。朱顏哈哈大笑:“大家都玩滑冰你會滑雪,大家都玩乒乓球你又會什麽?”
陸明陽有些窘:“小球裏網球和高爾夫我倒是會一些。”
成立在陸明陽肩上拍了一下:“你這海龜忒高端了,老朱家的孩子怎麽能不會打乒乓球呢,老爺子會難過的。”
“在國外很難找到乒乓球場地。”
邢桀也笑:“改天找個時間教你,一下午就會玩了,只是跟我們打不成。”
朱顏用橡皮筋把頭發高高束起,捋起衣袖,意氣風發地說:“陸明陽,看好了,我現在就傳授你朱家絕學,邢桀,準備受死吧。”
真是很久沒見到過朱顏那個樣子,紅撲撲的臉蛋上有些薄汗,束起的長發在後背甩動,說英姿飒爽也不為過。邢桀做出開球的動作:“妖精,我可不會放水。”
兩人你一來我一回的,動作很是潇灑,周圍的同學也圍過來看。不知道為什麽高幹子弟明明已經擁有讓人羨慕的生活,不用努力,卻仍是處處比別人優秀。而個中百般乾坤,只有朱顏他們自己知道。有句話叫做,你必須很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球總也不斷,邢桀笑了笑,等下一球過來的時候做出要削球的樣子,卻在最後關頭把球輕輕一推,球将将過了中線,在朱顏的半邊彈了一下,滾到地上。朱顏扔了拍子追過去:“你這妖孽敢使詐!吃俺老孫一棒!”大家笑作一團。
朱顏跑了一身汗,指着不遠處的邢桀說:“你,你給我等着……”轉過頭看到陸明陽,撲過去把臉上的汗都蹭到他胸前,舒了口氣。陸明陽把她耳邊的濕法別到耳後,笑着問:“渴不渴?”
“嗯嗯。”
“我去教室拿水過來。”
“我要喝汽水。”
陸明陽嘆氣,手在她頭頂按了按:“等着。”說完轉身走了。成立跟賀西已經開殺,班裏的同學早已習慣,邢桀走過來戳戳她的腦袋:“陸明陽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這輩子要投胎做你哥哥。”
“切,他是佛陀轉世,修了七世善緣,今生才能遇到我。”
邢桀搖搖頭,偏頭去看成立賀西打球。
“小時候賀爺爺每次教賀西打球賀西都會把球拍刮壞,那麽不願意學最後也打得這樣好了。時間過得真快。”半天等不到回應,邢桀偏頭看朱顏,發現她的臉色不太好。
“顏顏,你怎麽了?”
“可能是日子到了,不舒服。”
“你們女生真麻煩。” 邢桀一頓,臉上微微一紅,“要不要我帶你去醫務室?”
朱顏想了想:“你能不能帶我去下衛生間,我自己動一下就抽着疼。”邢桀點頭,朱顏伸出一只手叫他扶,他卻彎身将她橫抱起來,往體育館的衛生間走去。
那邊成立看到了,揮着拍子問:“你們幹什麽去?”朱顏一眼瞪過去,成立嘴角抽了抽,接着打球。
邢桀皺着眉對朱顏說:“你好歹也算是個女生,這種日子總該自己記着,好有準備。”
“也不一定就是。我記不住那些,以前都是紅奶奶幫我記,現在是明陽在記。按道理不該是這兩天吧,我記得我好像才來過……”
邢桀不擅長跟女生讨論這種問題,不做聲了。将她抱到女衛生間外,低頭看她:“自己行麽?”
“難不成你要幫我?”
邢桀老臉又是一紅,放她下來。朱顏扶着牆走了一步,腿一軟,邢桀連忙扶住她:“現在怎麽辦?”
“好像真的來了,我感覺到了。邢桀,大概要麻煩你去醫務室幫我借衛生棉……”
邢桀手抖了抖,握成拳又松開,有些無奈地說:“你真是我的克星。”他脫了外套鋪在衛生間外的洗手臺上,将朱顏抱起坐到他的衣服上,“你在這裏等我。”說完,便往醫務室跑去。
朱顏擦了擦額上的汗,看着邢桀遠去的背影,心裏突然想,其實這妖孽還挺溫柔的。
邢桀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十幾歲的時候愛上一枚叫做朱顏的妖精,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覺得世界都是五彩斑斓的,為什麽她會跟別人不一樣呢?他想把她打成黑白色,可是不論怎麽欺負她和賀東,她都鮮活得讓他嫉妒。于是他也不想再當扶不上牆的爛泥,她是彩虹,他想成為一場雨,為她制造絢爛的契機。
借來衛生棉用上,回到乒乓球臺的時候剛好下課。陸明陽搬了一箱汽水過來,同學們都過去搶。聽說朱顏日子提前了,他立刻皺了眉一通教訓,不許再熬夜,不許受涼,balabala,最後還不許她喝汽水。
朱顏撇撇嘴,小聲嘀咕,專制,獨裁,草木皆兵!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