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叫朱顏
大年初一,朱顏被賀東從樓下叫醒。她前一晚沒怎麽睡,賀家一向是第一撥來給朱老爺子拜年的。
朱顏洗漱完換了身衣服,打着哈欠下了樓。陸明陽陪着朱老爺子跟賀爺爺賀老伯說話,賀西賀東各占一邊的單人沙發。電視裏可不就是朱老伯慰問曠工的現場直播,朱老伯代表國家人民送上關切,眉目間都是新氣象。
賀東站起身,特別自來熟地拍拍朱顏的肩:“醒了?紅奶奶做了早飯,快去吃吧。”
朱顏又打了個哈欠,慢騰騰往餐廳走。經過陸明陽時停了停,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哥哥陪我吃。”兩家老頭都笑了起來,陸明陽握住她的手站起來,攬着她往餐廳走去。
朱顏拉開椅子坐下,賀東小跑着跟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賀娃娃,你不是吃過了?”
“沒吃飽,再吃一頓。”
“成奶奶說成立最近乖了很多,原來是你把臉借給他了。”朱顏哼哼,頭一歪靠到陸明陽肩上:“哥哥我手落床上了,你喂我吃蒸餃。”
陸明陽摸摸她的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漂漂亮亮的蒸蝦餃,喂到她嘴裏。賀東隔着桌子傾身過來,半真半假地說:“顏顏,你這麽黏你哥哥,我會吃醋的。”
“滾。”朱顏指指煎雞蛋,陸明陽又夾碎了一塊煎蛋,喂了一小塊給她。朱顏一邊嚼一邊指指冒着熱氣的豆腐腦:“哥哥幫我吹吹。”
陸明陽真就盛了一小碗豆腐腦,舀起一勺輕輕地吹。朱顏斜了賀東一眼:“這是我親哥,你充其量就是個義兄。”
“義兄?這這這,顏顏,這陸小兄弟最多也只能算你堂哥,哪來的親哥之說。”
“陸小兄弟以後就是我親哥,誰也拆不散我倆。”
賀東冷哼一聲,也盛了一碗豆腐腦自顧自地吃。朱顏又轉過頭看陸明陽,眼淚汪汪,七分真三分假地說:“陸小兄弟,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主要朱顏還在,就不會扔下你一個人。”
陸明陽怔怔地看着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這樣的話對他來說,不亞于一場救贖。多年以後陸太太委婉地跟陸先生說:“你那樣沒有自我地愛着一個人,好像不大好啊。那些心思用在賺錢上,咱家早上富豪榜了。”陸先生正在為陸太太吹頭發,關了吹風機彎下身親吻她:“總比老婆跟別人跑了好。”
賀東往客廳裏瞅了瞅,小聲對陸明陽說:“爺爺今天本來是想跟你爺爺提你跟西子訂婚的事,可是今早我聽西子跟爺爺說,這事先放放,過兩年再說。明陽,我妹妹從小到大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肯為你讓步,我想多半是因為真的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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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陽正往朱顏嘴裏喂豆腐腦,聽到賀東的話,一頓都沒頓。反倒是朱顏舔舔嘴角,一臉驚訝地看向賀東,賀東肯定地點點頭,朱顏的世界觀立刻傾塌了。
“我哥哥就是長得好看了點兒,賀西怎麽這麽膚淺啊。不行不行,賀家姑娘都讓步了,還有什麽發生不了的。我今天要去成家守株待兔,說不定我一過去就聽說成家哥哥跟成家嫂嫂離婚了,我正好趁虛而入。”
賀東把臉湊過來:“朱家姑娘,我也長得好看啊,你怎麽不來趁虛而入強了我啊?”
“你哪有我哥哥好看。我說東子,以前本宮賞臉跟你紮一堆是因為你身手好,有可利用之處。如今我哥哥身手比你更好,我還要你作甚。”
“你這負心女子!”賀東當下扔了碗筷站起身:“陸小兄弟,院子裏過兩招去!”
陸明陽看了看手裏的半碗豆腐腦,擡頭看向賀東:“你确定?”
賀東嘴角抽了抽,咳嗽一聲:“本少我在英國可是天天都在練。”顯然是已經動過手的,只怕當時的結果并不好。
陸明陽搖搖頭,用筷子夾起一個蒸餃送到朱顏嘴邊:“再吃一點。”
朱顏一口咬下,邊吃邊對賀東說:“二樓有訓練場,你們去那吧。我要打電話給成立開賭局!”
“什麽賭局呀?”朱顏聲音太大,客廳那邊賀家爺爺笑眯眯地問,賀東脖子縮了縮。去年過年他跟別人打架,太輕敵,左臉挨了一下,後來大院裏的老東西來拜年時他爺爺一家一家被老友笑話。
“賀爺爺我們鬧着玩兒呢。”朱顏走過去,乖乖巧巧地說。賀老頭瞧瞧餐廳裏的兩個少年,微笑着拍了拍朱顏的手。老朱家養孩子養得這樣用心,最後可不都得進了他老賀家的肚子。
朱老頭咳嗽一聲,涼涼地說:“也不早了,你們都回吧,賀家也該來人拜年了。”賀老頭點頭,帶着一家老小走了。陸明陽上樓去健身,老爺子問朱顏:“禮物看到了?”
“看到了。”朱顏坐到老人身邊,靠在老人的肩上,“爺爺真是用心良苦,我現在一見到他就恨不得把他放在心口捂熱了。”
“寶寶,你欠明陽的不是一份補償,而是這些年的放在心裏的牽挂。你遲了一步,這孩子早了一步,所以他走得格外艱難。”
“我以前太任性。”
“傻丫頭,你怎麽知道那孩子牽挂的不是任性的你呢。”
陸明陽正在練臂力,看到朱顏走進來,放下手中的啞鈴。朱顏走到他身後,伸手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
“顏顏?”
“趙家爺爺來了,在樓下,我不喜歡趙家公子,上來避避。”
陸明陽轉過身,她的側上貼在他的心口。從早上開始朱顏就有點奇怪,黏他黏得厲害,陸明陽怎麽也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孩子情緒有點低落,有點茫然,還有點無措。
“哥哥,再陪我睡會兒,我昨晚沒睡好。”
陸明陽摸摸他的頭,彎了身就要抱她,朱顏搖搖頭:“不去那邊,就在你這裏。”
“好。”
陸明陽在床上平躺着,朱顏側着身,抱着他的胳膊睡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暖氣太暖,還是身邊的人太乖巧,陸明陽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在家待了三天,時差還沒倒好就要走了。賀東心裏有些無奈,好幾次就想不管不顧地留下來,最後還是收拾好了行李。他想要好好為自己拼幾年,只有自己強大了,将來做選擇的時候才不會被動。他必須為自己和朱顏搏一個未來。
賀東再次離開的時候朱顏已經沒那麽難過了,她甚至在床上糾結了十分鐘到底要不要起床去送他。最後被陸明陽拽起來,梳洗一番抱到了賀家門口。賀家老爺子和老伯見到朱顏那樣子,離別的傷感多少被沖淡了一些。賀東氣得使勁捏她的臉,把她弄清醒了開始生氣後才走。
像米蟲一樣在家裏過完正月十五才開學,朱顏絕望地開始早上不到七點就起床的日子。
開學第一天陸明陽刻意早了十分鐘去叫她,可是怎麽也弄不醒。最後掀了被子,朱顏竟然大哭起來。陸明陽最見不得朱顏這樣,只好由着她靠在身上,幫她刷牙洗臉,叫紅奶奶幫她換了衣服,帶了早點,叫孫哥送他們去學校。
到了學校成立他們見到陸明陽抱着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朱顏已經不是很奇怪了,成立一臉黑線地說:“以前東子可着勁寵她的時候也沒見她這樣,陸明陽你完了,顏顏會得寸進尺的,下一回你得把床搬過來。”陸明陽笑笑,從包裏取出水壺去替朱顏接熱水,免得她睡醒了口渴。
班主任來發表開學宣言,見到朱顏趴在桌上睡得正香,隐隐覺得小腦發疼。正巧校領導例行視察到重點班,班主任幾乎要腦中風了。說還是不說,罵還是不罵,要老師的威嚴還是顧及朱家的面子?
此時卻有人解了他的困境。
開學新來的主管後勤的副校長是南方一所名校調來的,清高,傲氣,一樣不少。她随校長一路走來,在這個班的窗口看到那睡覺的學生,開學第一天,還是女孩子,心裏卻是炸開了一道口子。
不等随行的校領導開口,王副校長踩着小跟鞋“biabia”往教室裏走。同學們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從教室門口到了朱顏的桌邊,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戲的成分。
“這位同學。”
沒有反應。
“同學。”
沒有反應。
王副校長正要伸手推她,後面的邢桀淡淡地開口:“老師,那是朱顏。”王副校長扶了扶眼鏡,轉過頭看那少年,冷冷一笑。進校時校長跟她說過,這個學校幹部子弟特別多,尤其是高二的重點班,朱家的兩個孩子都在那個班上。
朱家的孩子,真真給老主席丢人。王副校長伸手推了推朱顏的肩,成立愣了愣,反應了兩秒才發現她是真的推了下去,頓時沉了臉色:“老師,您是新來的麽,剛都說了,這同學叫朱顏。”
“你這同學怎麽跟老師說話的!”
這時朱顏直起了身,眯瞪瞪的兩眼落在前座的腦門上。她抿着嘴,皺着眉,正是要發作的前奏。
陸明陽接了熱水,在冷水裏涼了涼,等水溫到可以喝了才往教室走去。進了門就看到中年女教師站在朱顏的桌邊,成立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朱顏也醒了。陸明陽匆匆走過去,還抽空禮貌地沖教室裏的兩位老師點點頭。
朱顏兩手撐着桌子站起來,推開王副校長就往外走。陸明陽走到她身前将她攬到懷裏低哄:“乖啊,上課了。”朱顏腦門在他胸前撞了撞,嘴裏發出不爽的哼哼聲,陸明陽連忙把手裏的小奶瓶往她嘴裏塞,朱顏條件反射地嘬啊嘬,全班人都嘆為觀止。
王副校長從剛剛朱顏無意識推她那一下起就氣到說不出話來,此刻見到不遠處兩個人那樣旁若無人地親近,反而突然笑了一下。
“錢老師,那個同學也姓朱嗎?”
錢老師急急走過來:“王校長,他叫陸明陽,他是……”
“不姓朱,那麽這個女同學留校察看,男同學記大過處分。”
朱顏喝夠了,推開小奶瓶打了個淺嗝,眼裏也有了一絲清明。陸明陽擦去她嘴邊的水漬,低聲問她:“餓了嗎?”朱顏想了想,點點頭。陸明陽摸摸她的頭,攬着她往座位走,邊走還抽空問了站在一起的兩位老師:“不上課麽?”
校長在外面也石化了,不知道是進來好還是不進來好。錢老師咳嗽一聲:“陸明陽,朱顏,到老師辦公室來一趟。”
陸明陽的手剛從包裏拎出一個紙袋,香味頓時四溢。朱顏已經憑本能伸出了手,陸明陽拍掉她的手,小聲說了句“沒洗手”,自己從紙袋裏取出一個湯包往她嘴裏塞,然後才擡頭問老師:“要很久麽?”錢老師淩亂中回了句:“帶到辦公室吃吧。”然後推着已經氣到中風的新校長往教室外面走去。
朱顏咬着湯包看向教室裏的人,後知後覺地問成立:“怎麽了這是。”成立随即瘋掉。
進辦公室時朱顏還極不雅地伸了個懶腰,七八個校領導站在一堆,臉色都不太好。陸明陽最終還是沒把湯包帶過來,心想着得趕緊回去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
“各位老師,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他剛一開口,朱顏已經撲到校長懷裏虛僞地哭喊了起來:“林叔叔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可憐我母親早亡,父親不在身邊,孤身一人還要照顧爺爺,一個人晚上睡覺都沒有人陪,不過這不算什麽,林叔叔,我以後會堅強的!”
連陸明陽都震驚了,各位領導經歷過多次這種場面還是快抽過去,王副校長臉色本來就不好,現在更難看了。
林紀心裏一個勁唾棄朱顏,你家的勤務員司機保姆傭人可以組團踢場球了,老爺子不被你氣死就算運氣還要你照顧?
王副校長扶了扶眼鏡:“怎麽,林校長跟朱家很熟?”
熟,何止是熟,這厮他爸可是老子小妹的衣食父母。上輩子真是造了什麽孽吶。
“王老師,我們北方的教學風格可能不如南方嚴謹,雖有些遺憾,但是王老師還是繼續留在南方吧。”
王副校長微微張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最後抖着手扶了扶眼鏡,不置一詞生氣地走了。
朱顏放開林校長,無辜地眨眨眼睛:“林叔叔,那我跟哥哥上課去了啊。”
“去吧。”牙縫裏蹦出兩個字。
出了辦公室朱顏得意地對陸明陽說:“咱校長是林麗阿姨的大哥,林麗阿姨對我最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