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回到淩虛門,見過師父,其中一人便悄悄把子生拉到一旁
九二不見了!”
秦荒剛想張口,卻突然嘔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一個月後。
一男子渾身是血,躲在一處草叢中。
幾個黑衣人在一旁轉來轉去,其中一人問道,“老大,這小子怎麽不見了?”
為首那人冷哼一聲,“拿了錢就得辦事,無論如何給我找到他!”
“是!”
見那夥人朝前面走去,男子卸了力氣,躺倒在地上。
身上大大小小無數傷口不停往外滲血,他卻告訴自己,要活下去,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他終究還是硬撐着爬了起來。
仿佛是天不亡他,此時他看見一個砍柴的樵夫,只是這樵夫似乎過于年輕。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你若是救了我……我……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樵夫不為所動,男人卻忽然反應過來,這荒郊野嶺半處人家都沒有,哪兒來的樵夫。
他悄悄後退幾步,卻聽得那人忽然開口說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九二:“為啥不蒙面而要蒙眼呢?”
作者:“啊?情……情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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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荒:(*/?\*)
☆、夏侯府之故(一)
男人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小木屋裏的木板床上。身上的多處傷口都已經被包紮好了。
男人呲牙咧嘴直起身,環視幾遍屋子,便看到昨天遇到的那個“樵夫”端着碗走進來。
“你醒啦?”
男人怔愣幾秒,忽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不亡老子哈哈哈!”
“樵夫”把藥遞給他,無奈道,“小心傷口。”
男人這才仔細看向樵夫,許是昨日天色太晚,只見那人一身粗布麻衣地砍柴,他便以為他也是這鄉野村夫,可現在看來,年紀可能還比自己小上幾歲,清秀的一臉人畜無害。
整個人幹淨得與這鄉野村間格格不入。說他是哪家落跑的小公子他倒是信的。
男人嘶嘶抽氣,問道,“诶,你叫什麽名字?”
“司暮。”
“聽着倒像是個女孩名字。”
樵夫笑了笑。
男人朝四周看,壓低聲音對司暮說道,“你把我送回家,我付你數倍酬勞。”
看樵夫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男人着急道,“我是夏侯家三少爺夏侯淵,你幫了我,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男人盤起腿,“夏侯家你知道嗎?‘天下第一家’!诶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不懂得尊重人呢?我說的你聽見沒……”
司暮滿頭黑線,還沒見過這麽自誇的,于是連忙打斷他:“知道知道。”
夏侯淵嘿嘿笑道,“那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司暮:“…………”
兩人最後商議,待夏侯淵再養幾天傷便啓程。
期間,夏侯淵像大爺一般躺在床上,任司暮跑前跑後伺候。
這日,夏侯淵翹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好不快活。卻聽到司暮與另一男人的聲音。
從簾後看去,那男人戴着面具,單手撐着腦袋,似乎是在煩惱什麽事,而一旁的司暮也是忍俊不禁的模樣,問道,“又被那人欺負到我這兒來了?”
天知道堂堂大理寺客卿印少爺怎麽就單單和他過不去。
阿蚩拿起茶杯,手腕一動,便朝夏侯淵擲去,夏侯淵輕身閃過,拍着胸脯嘆道,“好險好險”。
阿蚩看向司暮,司暮點了點頭。
夏侯淵沒好氣地問司暮:“喂,這人是誰?”
司暮:“是我朋友,因患隐疾才不得已面具示人。”
“哦……”
淩虛門。
“這位師兄,可是老宗主有什麽事要吩咐?”
來人是老宗主身邊侍奉的一位弟子。
道,“老宗主命秦門主前去有要是商議。”
子生為難道,“可……可師父已閉關,說不見客……”
師兄似乎早已料到,咳了兩咳,将老宗主囑咐的話一并說了,“宗主說,如果秦門主想知道九二的消息的話,還請不要推辭。”
夏侯淵踢踹大門,嚎道:“開門!給本少爺開門,本少爺回來了!”
家丁開門一見他這樣,個個跟見了鬼似的,四處逃竄,喊道,“來人啊!有鬼啊!”
夏侯淵和司暮推門而入,發現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色。
而夏侯府此刻正在辦喪事。
老爺夫人在家丁丫鬟的簇擁下走到他們面前。
夏侯淵跑到他們跟前,道,“爹娘!我回來了!”
夫人伸出手顫顫巍巍摸了一把夏侯淵的臉,喜悅道,“淵兒!是淵兒!淵兒回來了!”
夏侯淵疑惑道:“是我呀,娘,你怎麽了?”
老爺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夏侯淵跟着父母走進大堂,這才知道是給何人辦的喪事。
原來竟是給他自己!
夏侯淵把靈牌砸了,連呸三口,說道,“晦氣晦氣!”
夫人忙叫人撤走這些東西,“淵兒來讓娘好好看看,你不見之後,你爹派了6好多人去找,還以為你……”
“诶呀!娘!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還有,”夏侯淵一把拉過一旁的司暮,“多虧了這位小兄弟,是他救的我。”
夏侯夫人見司暮幹幹淨淨,極是乖巧,跟兒子尋常周圍那些狐朋狗友天差地別,心儀得緊。
“小兄弟家裏可還有什麽人?”
司暮搖頭,“只我一個。”
“那小兄弟既然救了淵兒,就在府上暫住幾日吧。府裏熱鬧,也讓淵兒帶你盡盡地主之誼。”
司暮:“謝老夫人,可是我……”
夏侯淵及時截了他的話頭,不容置喙地攬着他的肩膀往出走:“诶呀,別婆婆媽媽的了,就這麽說定了,我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司暮:“……”
看得出來夏侯淵在這個家是極其受歡迎的,一路上不斷有丫鬟仆人跑來噓寒問暖。而夏侯淵也沒有一點架子,來個人他就撩兩句,逗得姑娘們最後都是紅着臉逃走。
撩完又摟着司暮的肩,說道,“你想去哪兒就讓丫鬟帶你去,不過除了後山啊。”
“為什麽?”
夏侯淵神神秘秘湊近他道,“因為,鬧鬼。”
司暮:“……”
許是靠的太近,一股淡淡的香氣從司暮身上散發出來,萦繞在他的鼻間。
“喂!”
“嗯?”司暮疑惑地看向他。
夏侯淵湊近他脖頸處又嗅了嗅,感嘆道,“你真好聞。”
“……”這夏侯三公子可能是個變态吧。
夏侯淵将司暮親自送到廂房,見他從包袱裏拿出一副卷起來的畫軸。
“你這包袱裏整天裝着一幅畫幹嘛,我看看。”
“诶!”
司暮來不及阻止就被搶過去打了開。
畫卷上赫然一名容貌極美的女子,言笑晏晏。夏侯淵的笑容卻一下子僵在臉上。
這張臉他簡直不能再熟悉。
“你為什麽有這張畫像。”
司暮把畫從他手中拿過來,若無其事地回答道,“這是我母親的畫像。”
夜晚,夏侯府燈火通明。
大堂之上坐着夏侯老爺和夫人。
夏侯老爺拿着畫像的手不停顫抖。
“這是你母親?”
司暮:“是的,老爺夫人,怎麽了嗎?”
夫人神色激動,“這可是老爺的胞妹啊!”
“什麽?”
站在一旁的二少爺也是一臉震驚。“母親,您确定嗎?是不是那人只是和姑姑長得像。”
夫人:“孩子,你娘親還有沒有說一些其他的事情?”
司暮搖了搖頭,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上面刻着“輕”字。
老爺輕輕用手拂過玉佩,哽咽道,“真的是輕衣的孩子!”
這樣的玉佩全世界只有兩塊,是當初夏侯家老爺贈予一兒一女的生辰禮物。
“孩子,你知道我們找了你多少年?輕衣她為什麽不告訴我們,我們還以為你當初已經……”
“我想母親如果活着,她一定會願意和您說的。”
“孩子啊,你母親她其實……”
夏侯老爺輕咳,打斷夫人的話,拭去眼角的淚,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司暮好像還沉浸在這個巨大的震驚之中,被夫人拉着東長西短地問一些這些年的近況。
而夏侯淵卻始終不曾說話,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司暮對于這件事并不是完全不知情。
二十年前。
天凰山舉行比武大會,轟動整個武林。
老宗主邀請了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來做個見證,不止是在年輕一輩的弟子中互相交流武藝,老宗主更有意通過這次比賽挑選出天凰山下一任宗主。
夏侯盟也在其列。因其夫人懷有身孕數月,不宜舟車勞頓,特留在家中,此次前來便只帶了妹妹。
他們到天凰山時,老宗主派弟子白胥前來迎接。
夏侯盟與那白胥私交甚篤,有意撮合胞妹與這位好兄弟,但夏侯輕衣又怎麽看得上白胥這副呆子樣。好在白胥修養極佳,也不甚在意,只是将老宗主的話囑咐道,“師父說,這幾日山下的石榴鎮正在舉辦廟會,很是熱鬧,夏侯兄與令妹可先去逛,三日後,比武正式開始。”
兄長與那呆子好像有聊不完的話,夏侯輕衣一個人覺得無聊便溜到石榴鎮上。
廟會人來人往,小販的吆喝聲不絕于耳,攤子上擺的一些小玩意兒她平時不常見,瞧着新奇,便開心地挑挑揀揀。
忽然間聽到有人驚呼,原來是一女子在推搡中不小心被擠得摔在地上,周圍人來來往往腳步匆匆仿佛看不見一般。
她趕忙上前把那女子扶起來,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那女子順着她的胳膊站起來,茫然地笑了笑,“謝謝你。”
夏侯輕衣這才發現,原來是個瞎子。
那女子含羞笑着,溫婉大氣。即便是夏侯輕衣也不得不承認,女子雖然容貌算不得上乘,但氣質卻令人徒生好感。
“姑娘,我看你身體不便,怎麽一個人出門?”
“其實我……”
“鳶妹!”大街上人太多,司如甕只是轉個身的功夫就不見了程鳶,緊張得找了許多來回。
夏侯輕衣見那人快走兩步将程鳶摟進懷中,嘴中不停低聲責備,但絲毫沒有嚴厲的感覺,倒是感覺到恩愛的很。
程鳶有點難堪,扯着他的衣袖提醒他注意旁邊還有其他人。
“如甕,剛剛多虧了這位小姐救了我。”
司如甕禮貌而疏離地笑道,“多謝。”
夏侯家的門檻幾乎都要被媒婆踏破,所幸兄長寵着她,讓她自己慢慢挑,夏侯家什麽都不缺,只要那人真心待她。
可她終究還是辜負了兄長,她死心塌地愛着這個不愛她,厭惡她的人,只因為那一眼,她便幾乎毀了自己的一生。
☆、夏侯府之故(二)
她後來知道,那女子叫程鳶,與司如甕青梅竹馬,早已經私定終身。
程鳶與夏侯輕衣一見如故,夏侯輕衣更是約定了每日都來看她,心頭對司如甕的那一點悸動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
程鳶看不見,但吹得一手好簫,經常與司如甕一簫一劍,某日,夏侯輕衣一時興起将他們這副情景畫了下來,司如甕收到那畫的時候,才終于對她也展了笑顏。
于是她得空就願意畫幾幅,什麽樣子的都有,程鳶雖然看不見,但見司如甕開心便也知足。
那樣的日子直到夏侯輕衣在比武場上見到司如甕,她才知道他原來也是天凰山的弟子。
那人輕輕一笑,将劍一抛,說道,“讓你一只手。”
夏侯輕衣掐腰呸他。
二人平日不曾切磋,她竟然剛發現司如甕的武功如此之高。
她敗下陣來時,司如甕将她頭上的一根綢帶解了去,哈哈大笑。
她散落的長發被風吹起,臺下的人都在贊嘆夏侯小姐果然絕美,她卻看着大笑那人,暗道,“完了。”她徹徹底底喜歡上那人了。
程鳶喜歡做好點心,在一旁靜靜等司如甕和夏侯輕衣比武結束。自從那日被司如甕打敗之後,夏侯輕衣總要尋個由頭跟他切磋一番。
但也不出意外的次次都以失敗告終,每當這時候,夏侯輕衣小姐脾氣就上來了,喋喋不休地數落司如甕一大堆,指責他不懂得讓讓姑娘。
司如甕總是抱着程鳶嘲笑她道,自取其辱。
比武大會進行了将近半個月。最後尤其以天凰山弟子白胥和司如甕脫穎而出。只要他們進行最後一場比試,誰若贏了,便是下一任的宗主。
人人都說司如甕處處比白胥強,武學天賦更是極高,所有人都以為這次比賽沒有懸念。
可沒人想到,司如甕居然被發現偷學其他兩宗的武功,老宗主盛怒,要廢其一身武功,趕下山去。
司如甕自然不會如他所願,想方設法從天凰山逃了出來,哪怕遍體鱗傷。
他傷的不輕,倒在程鳶門口。可程鳶卻連他身上的傷口都看不見。
以前她一直被司如甕照拂,如今他需要有人在身邊照顧,自己卻無能為力。她站在一旁,感覺到夏侯輕衣忙裏忙外地照料,想着,也許自己不是他的良人。
沒有人發現程鳶從什麽時候開始心事重重。
那日,白胥帶着弟子終于追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可只見一個盲女。
白胥把刀架在盲女的脖頸處,威脅司如甕現身。
盲女輕聲笑了笑,想到幸虧輕衣早些時候帶着他出門去了。
司如甕被夏侯輕衣拖着躲在一處的草叢中,親眼看見那盲女收緊了放在自己脖頸處的劍,不知道對着哪兒慘淡一笑,自盡了。
“如甕,我早知有這麽一日,好在,日後再沒有鳶兒拖累你們。
輕衣是個不錯的女孩子,要珍惜她。”
自此司如甕性情大變,看着終日糾纏着自己的夏侯輕衣忍無可忍,掐着她的脖子發狠道,“她對你那麽好,你卻想她死!”
夏侯輕衣如墜冰窖。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就在夏侯輕衣以為自己就要被他這麽掐死的時候,他卻突然放了手。
面容扭曲地開始解自己的腰帶。那時他練功漸有走火入魔之勢,夏侯輕衣已經暗訪了許多名醫。
“你不是一直想要這樣?我成全你。”
那不是一場甜蜜的□□,更像是羞辱。
夏侯輕衣沒能得到他絲毫的憐惜。
而不久之後,夏侯輕衣重新又回到夏侯家,只不過那時居然已經懷有幾個月的身孕。夏侯盟哪會容許這個孩子存在,毀了夏侯家的聲譽,更毀了妹妹的下半輩子。夏侯輕衣只得不停渴求兄長留下這個孩子。終是無奈順從了妹妹的意思。
夏侯盟看着這個嬰兒,想着罷了罷了,等過繼到他夫人名下,以後便也當做夏侯府的小少爺看待。可沒過多久,夏侯輕衣居然帶着小少爺一起失蹤了。
直到夏侯盟的親信幾年後偷偷找回小姐,也再也沒有看到小少爺。
如果輕衣不曾遇見那人,想來現在也是賢妻良母,在家相夫教子,幸福安定吧。
夫人心裏難過得緊,說道:“老爺,是不是我們當初真的做錯了?”
司暮被二少爺攔住。
“剛才大堂太混亂了,還來不及自我介紹,我叫夏侯衍。”
“我可不像爹娘那麽好糊弄,碰巧你救了二弟,碰巧他看到你那副畫,碰巧你是姑姑的孩子,你不覺得這碰巧有點太多了嗎?”
“說,你接近夏侯家到底有什麽目的!”
夏侯淵從黑暗處走出來,抱臂嗤笑道,“怎麽,大哥是看我還能活着回來不開心嗎?”
夏侯衍回道,“二弟莫要血口噴人,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跟爹娘可都急壞了。”
夏侯淵不再跟他糾纏,嗤笑一聲後拽着九二離開。卻沒看到夏侯衍盯着他們似笑非笑的神情。
沒多久夏侯老爺的壽辰就到了。夏侯家雙喜臨門,夏侯老爺想借此機會公布收了司暮這個義子,也算是給他一個合理的身份。
全府上下忙裏忙外,夏侯老爺德高望重,聽說宴請的賓客有武林門派更有朝廷中人。
于是夏侯淵早起被夏侯夫人囑咐去接人。
怨氣沖天,腦袋還半枕在司暮肩膀上,“不去不去,他們不認識路嗎?實在不行讓二哥去,我不管。”
夏侯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揪起他的耳朵,這趙家小姐剛剛與他這小兒子定了親,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這次來也是為了讨論婚嫁的事,偏得自己兒子這麽不上道:“讓你去你就去。”
夏侯淵:“诶娘娘娘,疼!”
夏侯夫人不松手,訓斥道,“還有,你怎麽天天狗皮膏藥似的纏着暮兒?”
“诶這不是我倆關系好嘛!”
“走開走開。”夏侯夫人把不争氣的兒子推開,親切地拉着司暮,“這些日子住的可還習慣?有什麽需要就跟淵兒說,反正他一天天游手好閑。”說完還嫌棄地看了一眼夏侯淵。
司暮忍俊不禁,“不必挂心,一切都好。”
離得很遠,司暮就聽到一男一女的吵架聲。
走近之後才發現原來是石榴鎮見過的趙小姐。
趙環歪頭看向他也愣了愣:“又見面了哈。”
司暮笑着回答,“趙小姐,別來無恙。”
夏侯淵奇怪地看看這兩個人,“你們認識啊?”
司暮正要回答,卻見趙環白眼一翻,“跟你有什麽關系”
夏侯淵點頭,“嗯,我想暮暮也不認識你,他怎麽會認識你這種潑婦。”
司暮:“……”
趙環哈哈一笑,撸起袖子:“老虎不發威,你真當我是……”
“環兒!”趙老爺趕來,及時阻止了親女兒即将撒潑的行為。夏侯家這門親事要是再黃了,他這女兒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夏侯淵恭敬道,“趙老爺,家父家母已等候許久,請随我來。”
趙老爺滿意地點頭,這二公子真是不錯,人品才識皆上等,等他歸老,有這樣的人陪在環兒身邊他也放心了,只期盼這大小姐不會又搞什麽幺蛾子。
夏侯老爺壽辰當日,前來祝壽的賓客絡繹不絕。
夏侯淵不願跟着去客套,反正這種事大哥從來都願意做。于是黏着司暮,寸步不離。
“老頭子年年都辦,這些人也是瞅準了一個馬屁使勁拍。”
“好無聊啊暮暮!”
司暮無奈地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推開,“你能不能像點樣子。”
夏侯淵不服道,“嘿,我怎麽就沒有樣子了?”
司暮用眼神示意不遠處的趙環,“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
夏侯淵不自然道,“誰說要娶她了?長的再好看也是母老虎一個。”
司暮心想,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看這倆還挺願意的。
夏侯淵正要挨着和他數落趙環的缺點,卻見九二盯着某個地方,笑容僵在臉上,于是朝他目光所及看去。
“他是天凰山淩虛門門主秦荒,我爹帶我去過天凰山幾次,勉強算認識。”
夏侯淵見他似乎是呆了,拿手輕輕晃了晃,“嘿!你怎麽了暮暮?”
司暮:“沒……沒事。”
隔着許許多多的人,秦荒一眼就看到了他。
是又瘦了些。
只是他與那夏侯二公子是不是過于親密了。
席間,夏侯老爺大方公布将司暮收為義子的消息。只說是夏侯淵的救命恩人,又一見如故。
賓客紛紛道喜,卻又極小聲地讨論會不會是夏侯老爺的一段情史。
司暮偷偷看向秦荒,只見他皺眉若有所思。
晚上,路遠的賓客紛紛在府中住下。
司暮夜不能寐,聽到門窗響動的聲音,坐起身正想喊叫,卻被來人捂嘴壓在床上。
來人看着自己日夜思念的九二,片刻後輕笑,“到頭來,卻還是我先來找你。”
九二千萬句話哽在喉頭,出口後卻只是問了句,“阿寶……還好嗎?”
秦荒直起身,嗤笑道,“你擔心他為何不回去?”
“我日日想着你被虜去了哪兒?有沒有受傷,過的好不好。可你心裏卻只有你那個撿來的便宜兒子。”
“師叔,我……”
“什麽師叔?誰是你師叔?你可還是我天凰山的弟子?”
九二被堵的啞口無言,怔怔地看着他。
秦荒看着他那似乎萬般委屈的眸子,第無數次感嘆自己的不争氣。
他低頭吻去九二眼角的淚珠,“哭什麽?被抛棄的是我,該我哭才是。”
九二忽然伸手抱住了秦荒的脖子,“他讓我來這兒……我不知道……還能見到你。”
秦荒的心底柔軟地一塌糊塗。“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你若不願意,我帶你走。”
九二搖了搖頭,“你……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秦荒看着他明亮的眸子,低頭吻住他的唇。含糊不清道,“好。”
“父親。”
夏侯衍輕笑,撕去臉上的□□,赫然一副比面具更為英氣的面龐。
他走到九二身邊,“怎麽?見過你的小情人了?”
“我不管你們之間的事,只要他不妨礙我,畢竟是我的乖徒兒,你懂了嗎?”
九二點頭,想了想問道,“父親為何不在路上就直接殺了夏侯淵?”
“兩個老不死的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他一死,他們第一個要查的就是我。”
所以他故意做了個局,讓九二救了夏侯淵,以取得他的信任。現在看來,九二做的非常好。
“等我拿到想要的東西,就告訴你你母親的所在。否則,你一輩子都別想見到她。”
“父親,可是已經知道娘親在哪兒?”
司如甕憐愛的撫着九二,“乖兒子,只要你聽話。”
夏侯老爺壽辰過後,各路賓客紛紛請辭,夏侯盟留下秦荒,約定三天後要與他一同回天凰山拜見老宗主。
自從九二回來後,他內心諸多不安,感覺一切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想着去同老友商量,只怕那人馬上就會回來。
而趙環深受夏侯夫人喜愛,好說歹說讓趙老爺把寶貝女兒留這兒一段日子,也給年輕人培養培養感情,奇怪的是,夏侯淵和趙環雖平日裏諸多鬥氣,不滿,卻沒人提過退婚這件事。
夏侯夫人心知肚明,暗地裏偷偷笑話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同了。
九二路過後院,見一個丫鬟抱着一只肥嘟嘟,叫聲奶裏奶氣的小貓。
“三少爺。”
那貓在丫鬟懷裏瞥見九二,細細地“喵”了一聲。
九二覺得很是可愛。
“這是哪兒來的?”
“回三少爺,是老爺前幾日壽辰時,一位跑外的商人好友送的。”
那小貓的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九二。九二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打算撫順他的毛,誰知那貓突然仰頭在九二手上咬了一口,吓得丫鬟松了手,那貓便跳到地上,丫鬟急忙去追卻見那貓居然跑進了後山。
這下可真讓丫鬟冒一身汗。管家在他們剛進府時就提醒道,後山是夏侯府的禁地,一旦踏進去被趕出府都是輕的,怕就怕根本沒命出來。
九二過意不去,是自己讓那貓受驚逃竄的。
“你在這兒等着,我進去找。”
“使不得啊三少爺,就算我被老爺打死也不能讓您冒這個險啊!”
九二斥她說的什麽胡話,寬慰道,“那貓那麽小,肯定跑不遠,我就在旁邊找,不往深裏去,找不到我就出來了。”
“可是……”
“再說可真的跑遠了啊。”
那丫鬟忐忑地目送九二進去,只期盼不要有什麽意外。
可一個時辰之後,三少爺還沒出來,丫鬟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夏侯淵來找九二時正好與趙環照了個對面。
“诶,我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天天老是纏着一個男人,也不嫌害臊啊?”
趙環聞言翻白眼道,“那也比你一個大老爺們還黏着一個男人強。”
“……”
趙環忽而鬼鬼祟祟地挑眉說,“還是,我不知道你其實也是那個?”
夏侯淵好奇道,“那個是哪個?”
“就是斷……”
就在這時,丫鬟跑過來,紅着眼急急忙忙跟夏侯淵說道,“二少爺!糟了!三少爺剛剛跑進後山去了!”
“什麽?”後山被他爹專門請道士設了機關,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機關都在哪兒是什麽用處。
“他去那兒幹嘛?”
丫鬟哭哭啼啼道,“都是我不好!三少爺是為了……為了幫我追那只波斯貓才……”
“你啊!就等着被夫人扒了皮吧。”丫鬟被吓得抖得更厲害了。夏侯淵見過那只貓,他娘親特別喜歡,對它比對親兒子還親倒是真的,但現在貓丢了司暮還不見了,這小丫頭都做了什麽孽。
“他進去多久了?”
“一……一個時辰。”
“趕快去告訴老爺夫人,讓府上的家丁都進後山找去。”
☆、夏侯府之故(三)
夏侯淵好說歹說,發了毒誓要把司暮帶出來。老爺夫人才放心在府裏等。
夏侯老爺命人将後山的機關都撤了方便找人。夫人猶豫地看他,他卻嘆氣似的拍了拍夫人的手。
他總覺得,夏侯府的氣數将要盡了。
轉而吩咐一旁的家丁,“去把大少爺給我叫過來。”
九二靠在地洞邊,抱着懷裏那只小貓,無奈笑道,“咱們都要被困死在這兒了。”
小貓:“喵~”
他剛進後山就發現了它,結果被他溜着跑了半天,好不容易追到,卻一齊掉進了這個地洞。
“你說那個小丫頭知不知道找人來救咱們?”
小貓:“喵~”
“我叫了半天有點喊不動了,你繼續喵,行嗎?”
小貓:“……”
它默默地跳出九二的懷抱,走到一處角落,面對着牆蹲着。
九二忍俊不禁,想到,他終于知道為什麽很多人喜歡養這些小動物,倒是看起來通靈性。
九二扶牆站起來,摔下來時崴到了腳,這會兒感覺差不多了,便看着遙遠的洞口發愁。
“唉。”
他原本只是打算扶着牆思考一下人生,卻發現按的地方突然凹陷下去,某面牆“吱吖”一聲打開了。裏面是看不到盡頭的走廊。
九二咽了咽口水和小貓面面相觑。
“你說……咱們走不走?”
小貓:“喵?”
九二看着那走廊默默說道,“無數先人的經驗告訴我們,好奇心害死貓啊……”
“暮暮!”
“司暮!”
“三少爺!”
趙環和夏侯淵帶着許多家丁已經在後山找了許久,仍然不見司暮的身影。
趙環雖說性格性格豪邁,但畢竟是女孩子,沒多久便精疲力竭,依舊咬牙忍着。
直到不小心拌倒,眼前頓時一黑,但卻沒有如料中摔倒,而是被夏侯淵接在懷裏。
“沒事吧?”
“我沒事,但腳好像不太好。”
夏侯淵半蹲在她面前,“來,我背你。”
趙環趴在他背上,稍稍彎着嘴角。
走了一會兒,夏侯淵滿頭是汗,趙環輕輕給他擦了擦。倒是把夏侯淵吓得一震。“大小姐,你忽然這麽溫柔,在下還真有點不習慣。”
趙環朝天翻個白眼,“本小姐賞你的,受着吧。”
夏侯淵輕輕笑着。趙環緊了緊抱着他的手,輕聲說道,“我發現你也沒那麽讨厭。”
夏侯淵嗤笑,“才發現啊?那你虧大了。”
“……臭不要臉。”
趙環本想派人去通知秦荒,卻聽人說,秦荒早就先他們一步進了後山。
她看了看遠處落下的太陽,想着千萬都要平安才是。
九二抱着貓沿着走廊已經摸索了半天,嘴裏念念有詞,“好奇心害死貓啊,我是人啊,不用怕不用怕……”
小貓瞪着他:“喵!”
九二:“額……我會保護你的。”
走廊深處是一個樸素的房間。看起來常年有人居住的樣子。
往裏走去,一個女子在床上打坐,察覺有人來了,只閉眼說道,“兄長怎麽這時候來看我。”
小貓不合時宜地“喵”了一聲,女子這才睜開眼,看向這兩個不速之客。
無需再多的言語,女子與二十年前相差無幾的面容,以及九二與那人的七八分相似,幾乎使得他們不需要再确認什麽。
兩人就那麽靜靜地呆了片刻。終是女人先開口。
只是聲音多了幾分顫抖,“你可是……暮兒?”
九二失力般跪了下來,“娘親,孩兒找了您好久。”
那年夏侯輕衣本想勸司如甕回頭,讓他看在孩子的份上,願意同他們一起一家人好好生活。可他只留下了那個孩子,不願看她一眼。
她心灰意冷,無顏面對兄長,想着就這麽了卻一生,卻被兄長派來的人救下,并且這麽多年把她安置在這兒,命人在後山設了重重機關,不想她再一時沖動去找那個負心漢。只對外說,胞妹不知所蹤。
夏侯輕衣問他,“你這些年,還好嗎?他有沒有為難你?”
九二的童年過的凄慘又飽受欺辱,此時,卻只是淡淡一笑,道,“還好。”
夏侯輕衣又怎麽會不明白。
“我日日想着,那時是做錯了,不該把你留在那人身邊。後來我請求兄長放我出去,我要找回我的兒子。可他卻怎麽也不相信我了。”
“我年輕時做過許多荒唐事便也罷了,可最後悔的是把你留在他的身邊,讓你受苦。”
“是娘親對不住你。”
九二替她整理了整理額前的碎發,歲月對這個女人已是極其寬容。與年輕時幾乎無二的面容,許多人怎麽也羨慕不來。
微微笑道,“都過去了,幸好我還是找到了娘親。以後我會永遠陪着您。”
夏侯輕衣笑着點頭。
秦荒走到一處,忽然見地上有個四五人寬的洞口。沉思一會兒之後跳了下去。
九二正斷斷續續給娘親講着這些年的事情,只不過是挑挑揀揀。也不時讓她忍俊不禁。
他前幾年因為太胖,背柴的時候,柴很重,半天背不起來。卻又一時不慎滑了一跤,整個背靠在柴上,被撐得站也站不起來。那時師兄弟們圍觀着他笑了好久,卻沒有一個人扶一把。
只有亂殷,笑夠了之後朝他伸手。
可沒想到,亂殷憋紅了臉也沒有把他拉起來,惱羞成怒道,“死胖子,你怎麽這麽重啊你!”
周圍師兄弟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亂殷吼道,“笑什麽笑!還不快過來幫忙?”
現在想來,這些事情真的都過去太久了,以至于提起時再沒有那份別樣的心思。
“暮兒!”
九二聽到這聲音喜形于色。
是秦荒!
秦荒驚嘆着這處居然別有洞天,一擡眼便看見了那個他心尖上的人。
九二上一秒還在感恩老天,下一秒便被秦荒抱進懷裏。他的頭抵在秦荒的胸膛處,聽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九二耳朵發紅,眼睛不躲不閃地看向秦荒,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
秦荒沒有說話,只将一手放在他的脖頸處細細磨搓,察覺到氣氛已然不太對的時候,九二急忙推開他。
夏侯輕衣覺得兒子和這位年輕人之間好像有點奇怪,開口詢問道,“暮兒?這位是你朋友嗎?”
九二這才想起娘親還在一旁,通紅着臉差點脫口而出“師叔”,最後話鋒一轉道。
“嗯,秦……秦荒。”
九二咽了咽口水,遲遲不敢看秦荒的臉色。
秦荒卻低頭笑了笑,在他耳邊說道,“第一次聽你叫我名字。”
“對……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喜歡。”
“……”
後來,秦荒問九二那時為什麽突然想起來叫他的名字。
九二似乎是有點難堪,“怕叫你師叔,娘親嫌你年紀大。”
秦荒:“……”
夏侯盟盛怒。
指着自己的兒子罵道,“淵兒是你親弟弟,你居然派人去害他?”
夏侯衍惶恐道,“怎麽可能?爹一定是搞錯了……”
“住口!你現在還想狡辯,要不是我覺得事有蹊跷派人去查,你弟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
夫人在一旁勸道,“老爺別生氣,衍兒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他會改的,好在淵兒平安無事……”
夏侯盟氣喘籲籲,被夫人輕撫着順氣,“我夏侯盟怎麽會有你這麽陰險的兒子!”
夏侯衍忽然哈哈大笑,再看向他們時,眼神陰狠無比,“怎麽?夏侯兄當初同我那好師兄一起設計陷害我的時候,可也光明磊落?”
擲地有聲。
夏侯盟和夫人一震,片刻之後反應過來,“你……是司如甕!”
看着司如甕撕去臉上的□□,夏侯盟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