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回到淩虛門,見過師父,其中一人便悄悄把子生拉到一旁
“師兄,可見到那人沒?”
子生無奈搖搖頭。
子俞撓了撓頭,“不可能呀,門中都傳遍了,師父在山下看中一人,因那人不會武功才叫術詭門幫忙制作匕首送與那人,怎麽不是真的嗎?”
子生嘆氣,“師弟又在哪兒聽說的閑言碎語。”
子俞:“師兄,這你就不知了。”他看了看周圍,小聲附在子生耳邊說,“大家都這麽說。”
子生:“……”
子俞:“師父喜歡上一個人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麽不能說?”
子生:“咳。”
子俞:“師父這麽多年清心寡欲的,若是能有這麽一個人……師兄你掐我幹嘛?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掌風打到後膝蓋,猛地跪到地上。
多年的經驗激起了他的求生欲。他在跪下的那一瞬便反應過來打自己的是誰。
子俞:“師父!我錯了!”
秦荒漠然得看了他一眼,“自己領罰去。”
子俞苦着臉,“師父~”
秦荒:“兩天。”
子俞只好閉嘴不再說話,可憐巴巴的看向一旁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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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生:“師父,子俞……”
秦荒:“求情者同罰。”
子生:“……”
☆、中元節
嘀嗒嘀,姑娘出門買菜去,
嘀嗒嘀,少年學成歸來時。
笑啊笑,姑娘遇見少年郎,
哭啊哭,夜半姑娘頭懸梁。
淩桦:“大……大木……你聽……”
老爺判案斬少郎,
一場大火人盡亡。
兒孩橋頭來玩耍,
看見姑娘橋上走。
左手拿着紅蓋頭,
右手拿着少郎頭。
......
大木:“掌櫃的你還沒習慣嗎?”
九二:“桦哥,你怕嗎?”
淩桦:“……”
中元節是傳統意義上的鬼節,但是石榴鎮上的村民沒有閉門不出的習慣,大家紛紛帶着各式各樣的面具,穿着破布裁成的衣服,甚至有的衣服上還帶有紅色的染料,在大街上穿梭。
是哪家調皮的小孩在緣來客棧前唱着好多年前的詩謠。
又是誰拿着筷子的手不住的顫抖。
淩桦:“啊!!!”
大木:“怎麽了?怎麽了?”
淩桦:“你們快看,門邊有人影飄過去了!”
大木盡力忍着笑,說道,“知道了。”
只見他打開客棧門,給打扮的披頭散發的白衣女子留下賞錢,白衣女子便又站在有輪子的木板上被人推着“飄向”另一處。
九二:“……”
淩桦松一口氣,又接着顫顫巍巍的夾菜吃飯。
九二:“桦哥,不如我們也出去玩兒吧?”
大木雙眼放光的看着淩桦。
淩桦臉一黑,“不要。”
每年的中元節,淩桦自己不出門,又勒令其他人不準出門,晚上早早便睡了,偏生還要跟他擠一擠。就問這麽膽小的掌櫃,別人家還有嗎?
九二:“……”
大木:“……”
九二眼珠一轉,“那我和大木哥去了,桦哥你一個人在客棧小心點,以免……”
淩桦:“店規第一百零二條規定,中元節不得擅自出門。”
九二:“……有這條嗎?”
淩桦理直氣壯:“現在有了。”
大木:“……”
“掌櫃的,九二還沒見過咱們鎮上的中元節啥樣呢?”
淩桦為難地看着九二,“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咱們要不……”
九二打斷他的話,作傷心狀,又好似委曲求全道,“要不別去了,我聽桦哥的。”
淩桦看他這副樣子便不忍心,為了以後的和諧生活,小戀人這麽一點小要求還是需要滿足的。
便鼓起勇氣,“好吧,我随你們一起去。”
大木悄悄和九二對視一眼,目光中滿是贊許。
他們三個準備了一樣的“囚服”,勉強能從體型中辨別誰是誰。
壯一點的是大木,高一點的是淩桦,低一點的是九二。
九二興奮的看着大街上的各式各樣的裝扮。
淩桦寵溺地看着他,笑着說,“你啊。”
九二覺得前些日子的彩燈節都沒有今天熱鬧。
當街幾個小孩拉着圍成一圈,念着那奇怪的詩瑤。
聽得淩桦頭皮發麻。
獨自走在前面的九二忽然轉過頭來,“桦~哥~”
淩桦被九二臉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來的女鬼面具吓得一顫,猛地扶住了旁邊的大木。剛想和大木說幾句話,卻又被大木臉上的判官面具吓得丢了魂。
九二:“啊哈哈哈哈哈哈。”
無聊,不帶這麽玩兒人的。
簡直想分手。
淩桦扶額,“算了。你們玩兒吧,我自己走走。”
說完也不等他們回應,便轉身回頭走去。
九二剛想,是不是過分了,可是又被一旁得面具攤吸引住。
後來九二實在擔心淩桦,便朝淩桦先前方向跟去。
到了一處河邊,一小孩呆呆看着旁邊的橋上。
九二走到小孩身邊,猜想可能是和父母走散了。
“小孩兒你……”
話沒說完,小孩便轉過頭來,滿臉的紅色顏料,饒是九二不怕鬼,也被吓了一跳。
九二蹲下來,“你是在找父母嗎?”
小孩聽了他的話悠悠看向橋上,九二跟着他看去,發現橋上站着一個人,頭低垂着,手裏不知道提着什麽。
九二:“那是你父母嗎?”
小孩點了點頭。
九二覺得奇怪,明明這麽近,這小孩為什麽一動不動站這兒,難道是他們家中元節的花樣?
他站起來拉着小孩的手,“我帶你去找他。”
小孩的手特別冰涼,九二握着他的手不自覺搓了搓。
等走到橋頭的時候,九二才發現淩桦倒在一旁。他急忙扶起淩桦,輕輕拍打他的面頰喚他。
“桦哥?桦哥?醒醒!你怎麽了?”
淩桦轉醒,眼神慢慢聚焦,指着橋上,“有……有鬼啊!!!”
暗紅色的液體順着橋的最高處緩緩流下來,橋上那人手裏拿着的不是別的什麽東西,而是,人頭。
那小孩臉上的也不是顏料。而是真正的血。
淩虛門。
子生:“師父,九二師兄好像遇到了麻煩。”
秦荒:“幹我何事?”
子生:“……”
師弟說的沒錯,師父有時候真的很……傲嬌。
九二和淩桦跪在公堂上已經幾刻鐘了。
知縣:“你們和這小孩什麽關系?快如實招來!”
淩桦:“大人,小人冤枉啊!我們不認識他!”
九二默默看了一眼那小孩緊緊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
這組對話在過去的幾刻鐘裏已經進行了數十遍。
而這小孩也從來沒有開過口。
師爺輕輕附在縣老爺耳邊,“老爺,看來他們肯定是兇手無疑了,把他們抓起來這案子就破了。”
老爺點點頭,“來啊,把他們給關入大牢!”
淩桦:“!”
九二:“……”
大木和茱芸着急的厲害卻又無可奈何。
“慢!”
公堂上的人奇刷刷看向聲源處。
一位淡紫衣衫的男子緩緩走來,盯着那個唯一沒有看他的人的後背。
九二縮了縮脖子,這聲音……
☆、又死人了
秦荒皺眉,不明白九二怎麽每次見他都是這麽一副慫樣,但調戲他家掌櫃的時候怎麽就那麽有骨氣了。
縣老爺:“來者何人?”
秦荒亮了亮手中的令牌,縣老爺立馬狗腿的向秦荒作揖,“原來是欽差大人。”
九二:“!”
秦荒點頭,“本欽差游歷途經本地,聽說此地發生命案,特來查看。”
縣老爺點頭哈腰,“是,但是下官已抓到犯人。”
“哦?”秦荒指了指堂上跪着的九二和淩桦,“可是他們?”
縣老爺:“正是正是。”
秦荒:“本欽差不這麽認為。”
縣老爺:“那您的意思是?”
秦荒扯着嘴角,“重審。”
縣老爺“是是是”的點着頭,抹去額頭的冷汗,心裏想着,果然朝廷欽差就是不一樣。
九二:“……”
後來秦荒以為了調查案件,監察嫌疑人為由,謝絕了知縣給安排的住處,住進了緣來客棧。
大木對這位“欽差大人”很有好感,當晚便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款待。
可是欽差大人好像并不滿意。
秦荒一手托腮,一手有意無意得敲打着桌子,眼睛卻直直地盯着九二。
九二卻明白他此時的意思,“師叔喜歡吃什麽?我再給您做。”
秦荒挑眉:“我不挑食。”
九二呵呵笑道:“您說。”
秦荒:“唔……就你在山上做的吧。”
九二擡頭疑惑得看向秦荒。
好奇怪的要求。
當初他還在天凰山時,為了實現爬上師叔床的宏偉藍圖,确實到淩虛門當過幾天廚子。
秦荒起身打算回房,“對了,做完送到我房間裏。”
九二:“是。”
真乖。秦荒朝他彎了下嘴角。
茱芸猛地拍了下桌子,盤子都抖了三抖,“真帥!”
大木拼命給她使眼色,快別說了,你沒看到掌櫃那臉有多黑嗎?
當然,沒有眼色的不止茱芸一人。
九二目送着自家師叔上了樓,然後朝廚房走去。
淩桦拉着他的手,“你幹什麽?”
九二:“做飯呀。”
淩桦盡量抑制自己的怒氣,“你為什麽那麽聽他的話?”
九二:“……”
聽掌櫃這麽一問,九二也愣住了,只是聽秦荒的話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令人窒息的本能。
淩桦:“別忘了你早就不是天凰山的人了!”
是啊,那他到底為什麽那麽聽秦荒的話呢?當初那件事看秦荒的樣子也不像是要追究,可是他又為什麽不追究呢?
這個問題直到九二敲了秦荒的房門也沒有想到答案。
“進來。”
九二把飯菜放到桌子上留打算出去,卻被秦荒叫住。
“一起坐下來吃。”
九二低着頭,“我已經吃過了。”
秦荒随意扒拉了兩下飯菜,“那看着我吃。”
九二:“……是。”
此刻靜靜地看着秦荒,九二才切實體會到那些人所言非虛。
師叔真的是個美人。怎麽哪兒都好看。
話說那晚,他和師叔春宵的時候,似乎也被弄的很舒服。
九二懊惱地搖着頭,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什麽。
秦荒勾了勾嘴角,輕輕把手放在九二的臉頰,然後……捏住。
“我要洗澡。”
九二輕輕掙脫,“知道了。”
九二以為師叔說的洗澡是他自己要洗澡,但是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
不過,師叔的身材真好。
“口水。”
九二慌忙摸了摸嘴角。
九二:“……”并沒有。
秦荒皺了皺眉,把衣服又給九二穿上,“太瘦了。”
九二:“……”
于是大木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秦荒給九二穿衣服的動作。
“你們在幹什麽!”
大木憤怒了,九二看着那麽老實一個人,怎麽能背着掌櫃的做這種事。
秦荒慢悠悠地拿過一件衣服披上,勾起嘴角問他,“你覺得呢?”
大木被他這種正義凜然震驚了。
九二:“……”
“大木哥,怎麽了?”
大木一拍腦袋,終于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進來。
“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阿寶
“師弟,師父的欽差令牌是哪兒來的?”
“我偷……額……借的。”
“……”
那人躺在地上,了無生氣。
九二悄悄撇了一眼師叔的臉色,弱弱問道,“這……這是知縣?”
不是怪他們才過了一天就不認得知縣,而是那死者穿着官服,臉已經被毀的面目全非。
“不是。”
秦荒指着死者,“知縣沒這麽高。”
姍姍來遲的知縣恰好聽到這句話。
“……”
師爺驚呼一聲,才讓知縣的目光落到屍體上……那衣服……
“老爺,那不是你前天丢的衣服嗎?”
知縣點頭。
秦荒:“怎麽回事?”
知縣:“下官前日早上醒來便發現丢了,四處尋而不得。”
秦荒:“哦?”
知縣忙跪下來,“下官知錯!”
秦荒:“唔。”
知縣顫顫巍巍的擦着額頭上的冷汗。
九二抽了抽嘴角,他要是沒看錯的話,他師叔分明朝他笑了一下。
忽然秦荒想到什麽似的眼睛從在場各位的臉上掃過,“那小孩呢?”
大木:“還在客棧。”
知縣恍然大悟般的“啊”了一聲,留下仵作,便招呼師爺浩浩蕩蕩得帶着人去客棧。
客棧好像只有掌櫃一人。
九二加快腳步。
“你說什麽!”
淩桦搖着小孩的肩膀,“再說一遍!”
小孩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做聲。
因為這個奇怪的大人已經讓他把那句話說了很多遍。
于是九二他們來的時候,就看到掌櫃的單膝跪在小孩的面前,半靠在小孩身上。
小孩的臉憋的通紅。
被壓的。
九二走過去蹲下,輕聲道,“桦哥?”
淩桦茫然地看着他。
九二感覺的到他的身體在顫抖,哄人似的輕輕拍打着他的背後。
秦荒的臉色有點難看。
知縣狗腿的嘿嘿兩聲,“大人,這小孩可是有什麽問題?”
秦荒:“嗯?”
知縣:“您剛才問小孩在哪兒。”
秦荒眼睛盯着九二沒有移開,“哦,好奇罷了。”
知縣:“……”
知縣嘆着氣從緣來客棧出來。這幾日,他感覺自己仿佛老了十幾歲。
縣衙裏面還擺着兩具屍體,一個頭顱。
第一個女子屍體是站在橋上被發現的,那麽她究竟是怎麽立于橋上的?
第二個屍體面目全非,卻穿着他的官服,難道死者就是偷他官服的賊?
而那個頭顱的身體一直還未找到。
“唉。”
師爺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寬慰着知縣,“您別過于憂心了。”
他怎麽能不憂心呢。在他管轄的地方發生了這種事,現在搞得人心惶惶,而且,欽差大人也在這兒,他要是稍不注意被參上一本就完了。
天氣有點悶熱,他的心情越來越煩躁,擡頭看去,瞧,都出現火燒雲了,怪不得感覺……
等等,火燒雲?
“糟了!師爺!快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街角處是石榴鎮林大商戶的府邸,此刻正燃燒着熊熊烈火,而整個府邸居然除了火燒的聲音,再沒有其他的聲音,也就是說,根本沒有叫喊和掙紮。
火勢非常大,盡管大家都盡力救火了,卻還只是九牛一毛。
也許是天公作美,恰好一場大雨,撲滅了熊熊大火。
只是現場充斥着一股燒焦人肉的惡臭味,令人作嘔。
而且最奇怪的是每個屍體都安躺在房間裏。
誰家的小孩在旁邊的街道上又在念着那首詩瑤。
“嘀嗒嘀,姑娘出門買菜去,
嘀嗒嘀,少年學成歸來時。
笑啊笑,姑娘遇見少年郎,
哭啊哭,夜半姑娘頭懸梁。
老爺判案斬少郎,
一場大火人盡亡。
兒孩橋頭來玩耍,
看見姑娘橋上走。
左手拿着紅蓋頭,
右手拿着少郎頭。”
秦荒無意敲着桌子。
伍作說那些人都沒有中毒的跡象。難道他們是集體自殺?這說出去未免荒謬了些。
那個小孩從他房門口走了過去,秦荒忽然笑了笑,走出去。
“放開我!放開我!”
小孩被秦荒拽着胳膊,身體懸空吊在二樓。
其他人在一樓仰頭看着。
淩桦:“他在幹什麽?”
九二:“原來那小孩會說話!”
淩桦嘴角抽了抽,“這是重點嗎?”
九二撓撓頭,“那重點是什麽?”
淩桦:“……”真累。“叫你師叔把人家放下來。”
九二似猶豫了一會兒:“師叔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呵呵。
淩桦甩了甩袖子轉身離開。
獨留九二愣在原地。
秦荒巅了兩下那小孩,“你是誰?”
小孩瞪着他,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秦荒又松了松手。
小孩才驚恐地叫道:
“阿寶!”
“你跟死者什麽關系?”
“他們是我父母!”
“他們?”
秦荒感覺到原本在手中掙紮的小孩漸漸安靜下來。
“放開我……”
秦荒挑眉,把他拉上來。
阿寶攥着衣腳,低頭小聲說,“我沒有撒謊……”
那橋上的女人和頭顱确實是他父母。
他還記得父親出門去了,女人滿臉溫柔得和他說,阿寶乖,自己出去玩。
可是再等他回家的時候,便看到女人倒在血泊中,他撲過去,愰着女人,女人的血沾了他一身。
他出去找人來幫忙,大家都哈哈一笑,說你這個中元節玩笑被識破了。
後來他就在橋對面看到了他的父母。
阿寶顫抖着聲音慢慢哭出來,被趕上來的九二一把抱在懷裏,“阿寶乖。”
這麽大年紀的小孩親眼看到自己父母那樣的死狀,怎麽受得了,師叔還問來問去。九二責怪的看向秦荒。
秦荒:“……”
九二拍了拍阿寶的背,“餓了吧?哥哥給你做點好吃的去,這個叔叔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知道了嗎?”
阿寶點點頭。
可是卻在九二走後,眼神清明的看着秦荒,哪兒還有一點傷心的樣子。
☆、阿寶的事
“芸茱妹妹,你說……會不會真的有鬼?”
芸茱一巴掌拍在大木的腦袋上,“慫慫慫,慫死你算了。”
大木幽怨的揉了揉腦袋,“可是這真的太奇怪了……”
芸茱翻個白眼,“人家欽差大人自有妙計,輪得到你瞎操心?”
大木乘機靠到芸茱的肩膀上,“可是我怕呀。”
“……”
“芸茱妹妹~”
“滾!”
“我見到那個人了。”
“誰?”
阿寶漠然得看着秦荒,“那個兇手。”
“他是誰?”
“不知道,天很黑,他蒙着面,就躲在橋對面的一棵樹後面。”
秦荒皺眉,“九二發現屍體的那晚?”
阿寶點頭。
“那晚他一直在看着我們。”
“你認識着火的那家嗎?”
“嗯,是母親的娘家。”
秦荒歪頭打量着這個早熟的小孩,“你好像不怎麽喜歡他們。”
男孩低着頭似乎有點悶悶不樂。
“是他們把母親趕出來的。”
秦荒忽然彎起嘴角,“你可以慢慢說,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十年前,石榴鎮上有兩家大商戶。一家是以絲綢為生的林家,另一家是以酒食為生的羅家。
兩家門當戶對,更是早早為兒女許下了親事,只要林家的小女兒長大之後,便直接嫁給羅家的兒子。
聽說羅家世代單傳,羅公子更是少年神童,恭維羅家的人比比皆是,林老爺無比滿意這門親事。
可是正當羅家準備履行承諾的時候,突然被鎮民投訴酒水不幹淨,喝得上吐下瀉,短短半年,羅家便大不如前,導致本來就舊疾纏身的羅老爺也急火攻心去世,羅家一時只能交給少爺打理。這位少爺雖然學識淵博,卻不礙商場之事。岌岌可危的羅家便真正家道中落。本來指望交好的林家出手相救,卻不曾想,林家此時退回了訂婚信物。
誰知林家小姐早已與羅家少爺情投意合,不顧父母反對,硬是要和羅家少爺共患難,林老爺一氣之下與女兒斷絕關系,怒道,你若是踏出這個門,便永遠別回來。
由此林小姐和羅公子只能粗茶淡飯,過着貧苦的日子。
可能是家裏的挫折太大,羅公子幾次進京趕考都落選。至此徹底放棄了官涯。
只安心與心愛之人在田野間過日子,不久便生了孩子,名喚“阿寶”。
阿寶低着頭,“那些人是這麽說的。”
哪些人?
那些同阿寶一般大的嘲笑他母親沒人要,父親是窩囊廢的孩子們。
阿寶知道,那些街坊鄰裏總會明裏暗裏對他們指指點點。
但是可能是他繼承了父親的才智,也可能是別人排擠所致,倒是具有比同齡孩子更成熟的心智。
九二端着飯進來的時候,發現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不知怎麽地,他總覺得阿寶和他師叔很像。
阿寶就像縮小版的秦荒。
他心疼阿寶這麽小便無父無母,他比任何人都懂那種孤苦無依的感覺,于是心裏對阿寶更是憐愛。
他摸了摸阿寶的腦袋。
阿寶迷茫得看着他。
“阿寶乖,先吃飯吧。”
“……”
秦荒伸出一只手,“我的呢?”
“師叔剛吃完飯吧。”
“嗯,腦力消耗大,餓了。”
九二默默在心裏翻白眼,他倒真沒覺得他師叔用腦子了。
九二又下去給秦荒做飯,心裏哀嘆,自己可真是個勞碌命。
阿寶眼睛轱辘轱辘轉,看着秦荒盯着房門口在扯着嘴角笑。
“大人喜歡九二嗎?”
秦荒挑眉,似乎驚訝于這個小孩的觀察力。
阿寶:“可是,九二是男的。”
秦荒抿了口茶說道:“那又如何?”
阿寶雖然奇怪,但又見秦荒這般正大光明的樣子,便覺得是不是自己其實還是不懂大人的世界。
“況且,九二不是和掌櫃在一起嗎?”
秦荒臉色一下沉下來,“你怎麽知道?”
阿寶畢竟是個孩子,秦荒陰沉的口氣還是吓了他一跳,“我看見了。”
看見什麽不必說的太明白,無非就是他們拉拉小手,親親小嘴什麽的。可是這正是秦荒最聽不得的。
“呵。”
知縣焦躁的在公堂上踱步。
芸茱匆匆跑進來,“大人,我們在林家廢墟旁看到形跡可疑的一個人。”
“快,帶上來。”
那人目測應該是年過半百的老人,看起來有點神志不清。
秦荒坐在一旁,默默喝茶不做聲。
“說!你是何人!”
老者嘿嘿傻笑,盤腿坐在公堂上。
知縣皺眉,“休要裝瘋賣傻,老實交代!”
老者還是傻笑,甚至把鞋脫了,露出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衆人紛紛掩鼻。
“是鬼~”
知縣的身體抖了幾抖,輕咳,“胡說!世上怎麽會有鬼神之事!”
那老者見不相信他,便起身站起來,側着身子,拿一只手掩在嘴邊,神神叨叨的說,“真的,肯定是那人回來報仇了。”
一直沒開口的秦荒這是說了話,“誰。”
于是老者走到秦荒的身邊,左右看了看,俯在他耳邊說,“羅少爺。”
秦荒一手忽然掐住老者的脖子。
老者又開始瘋瘋癫癫的裝瘋賣傻。
“嘀嗒嘀,姑娘出門買菜去,
嘀嗒嘀,少年學成歸來時。
笑啊笑,姑娘遇見少年郎,
哭啊哭,夜半姑娘頭懸梁。
咳……”
秦荒收緊手,“說。”
老者慢慢喘不上氣,驚恐的看着秦荒。
片刻他顫抖着身體被秦荒甩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氣,“咳咳……”
氣還沒喘勻,又開始哈哈大笑。
“報應啊!報應!羅少爺來索命了!那些人都別想跑!哈哈哈……”
知縣嘆氣,命人把這個瘋老頭給帶了下去。
秦荒卻看着瘋老頭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沒死
夜晚,大牢裏。
老頭側躺在木板床上呼呼大睡。
呼嚕打的震天響。
衙役氣的踹了踹鐵欄,老頭仍不見轉醒。只是慢悠悠地翻了個身。
衙役嘴中低聲咒罵:“死老頭子,別人進大牢是受罪,你可好,是來享福來了!”
老頭已經被關進來三天,整天瘋瘋癫癫前言不搭後語,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三天确實要比他在牢外好多了,起碼有個庇護之所,又每天一日三餐有人供應。那牢裏的夥食能好到哪裏去,但老頭總是吃的津津有味。
衙役暗自腹诽,忽然覺得背後一陣陰風。
“誰!”
老頭迷迷糊糊間,忽然發現自己已不在大牢內,吓得頓時清明了不少。
擡眼看去,四周零零散散幾座墓碑。墓碑後面都高高聳起一座小山丘。
老頭咽了咽唾沫,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這是石榴鎮給死去的刑犯掩埋屍骨的地方。還有幾個是鎮上的流浪漢,死去之後無人認領,善良的村民便把他們一齊埋在這兒。
但顯然,這個不是他目前該擔心的問題。
因為他此時,正看到一座墓碑後面悠悠地出現一個人影。
老頭告訴自己,世界上哪兒有什麽鬼神之說,不要吓人吓自己。
大呵道,:“什麽人裝神弄鬼!”
那人影突然呵呵笑起來,驚得樹林鳥雀叢飛。
天空電閃雷鳴,一道雷劈過去,正照清楚了那人臉。
赫然是那老頭口中一直念叨的羅少爺!
老頭慘叫一聲,拔腿就跑,可剛轉身沒幾步,那人影又跑到了自己面前。
老頭吓得趴下,又爬起來跪着叩頭。
“羅少爺!羅少爺!不是我害的你啊!老頭我也是苦命人啊!你要是想報仇找別人去,我什麽也不知道啊!”
那人影忽然蹲下身子,看着老頭笑了笑,老頭被吓得昏了過去。
老頭是林家以前的下人。
只不過從他口中說出的故事卻與阿寶說出來的故事相去甚遠。
據他所說,當時林家看羅家敗落,确實決心毀了婚約。但是林小姐卻不是真正心悅羅公子。
在那之前,林小姐與府中的另一位仆人相戀,并行茍合之事。
林老爺知道之後大發雷霆,把那位仆人打的半死,然後命人丢到了荒郊野外,還威脅道,他若是再踏進石榴鎮一步,林家的人見一次打一次。
林小姐整日以淚洗面,不久便被查出懷有身孕,這才真正把林老爺氣得半死。
羅家落敗,林老爺這種唯利是圖的人又怎麽會援手。
只不過後來林小姐為什麽願意跟着羅公子走就不得而知了,老頭說,可能小姐急于找個冤大頭吧。
林老爺怕家門不幸這種事傳出去,便給那些知道這件事仆人銀子,讓他們有多遠走多遠,并将那件事守口如瓶。
可是當那些仆人剛走出了石榴鎮,便被埋伏,林老爺派了黑衣人想置他們于死地。
老頭九死一生逃了出來,逃到了隔壁的一個小鎮上。
直到他有一天居然看到林小姐,只不過手她挽着的那個人,不是羅公子,而是林家那個被趕出去的仆人。
他悄悄的跟上去,看到他們回到一處小木屋內,屋裏有一個漂亮的小孩,男人抱起那孩子,除去孩子冷漠的表情,他們怎麽看都是一家三口的感覺。
老者偷偷觀察了幾天,打算把他們在一起這件事告訴林老爺邀功,可是那天,他跟蹤林小姐到了一處墓地。
那兒空曠的只有一個墓碑,上面刻着“羅生之墓”。
老者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羅少爺死了?
老頭虛脫地跪在公堂之上,“我……我就知道這麽多了。”
說完順帶瞥了一眼九二。沒想到這麽眉清目秀的小夥子,居然裝神弄鬼把他吓個半死。
秦荒皺眉,“你為何說是他回來報仇了?”
老頭說,“那林小姐跪在墓碑前不停的忏悔,羅公子的死絕對和她脫不了幹系,而且,”老頭頓了一下,“當年羅家那事不少人說是林家幹的,畢竟當初最大的收益者是林家,幾乎羅家的家財都進了林家的腰包,再也沒有人撼動得了林家在石榴鎮,甚至方圓幾個鄉鎮的富商地位。”
秦荒點點頭,好似明白了什麽。
于是當天便帶着九二到了老者所說的羅公子的墓碑處。
九二顫抖着身體,默默地咽口水。
“師叔,這樣不好吧。”
“嗯?”
“死者最大,這樣會遭報應的……”他越說聲音越小,師叔也是為了幫他,不然也不用僞裝什麽欽差,他這麽說好像不合适。
只是,“為什麽是我?”
秦荒捏着他的臉,“不然我來?”
九二撇嘴,把臉從他的手下拯救出來,嘆口氣開工。
一個時辰之後。
“師叔!”
秦荒把閉目養神的眼睛睜開,疑惑的看着九二。
“是衣冠冢。”
沒有屍體?
“師叔,接下來怎麽辦?”
秦荒側頭看向九二,微微笑着。
“九二,你去哪兒了?”
“大木哥,欽差大人叫我過去說是有很重要的發現。”
“啊?案子要破啦?”
“還沒有,不過快了,官府抓到了一個證人,好像知道許多事。”
“切,誰還能知道發生了什麽,知道的不是都……”大木做出抹脖子的動作。
離他們最近的那一桌客人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個說,“小二哥,你這消息是真的嗎?”
九二昂着脖子,“那當然。”
另一個客人說,“我看那林家也是活該,咱誰不知道那林家的錢都是靠不正當手段得的,估計就是仇人尋來了。”
九二:“是啊是啊,大哥您真聰明,官府抓到一個人說是林家以前的管家,知道不少私密事兒呢。”
“哦?”
九二走到那一桌旁邊,小聲說,“您可別告訴別人啊。我聽說,就連當初害死羅老爺也有他的一份呢。”
那人猶豫道,“這……不是說羅老爺是病死的嗎?”
“嘿嘿,嘿嘿,這誰說的準呢。”
是夜,官府大牢裏。
一位老頭蜷縮着身體躺在稻草堆上,口中喃喃着什麽。
仔細一聽,會發現,他好像在說,“為什麽又是我”之類的話。
忽然,頭上一片黑影籠罩下來,老頭睜開眼睛。
“你……你是誰?”
黑衣人舉起手中的匕首,說道,“原來是你。”
老頭哆嗦着往牆角躲。
黑衣人笑出聲,“林家居然還有你這個漏網之魚。”
說完之後,手中的匕首快速紮向老頭的心口。
卻不想落了空,老頭靈活的躲開匕首站起來,哪兒還有一點腿腳不便的老年人的影子。
一聲清脆的喊聲從老者的口中出來,“師叔!”
黑衣人這才知道上了當,急忙往出跑。
可是,哪兒還跑的掉。
秦荒朝老頭招手,老頭慢慢走過去,途中一直用手扒拉着下巴。不一會兒,便将一層輕薄的□□從臉上揭下來。肅然出現九二那張清秀的臉。
黑衣人慘淡一笑,把蒙面的黑布扯下來。
原來是那天在客棧與九二說話的人。
老者躲在一旁,顫顫巍巍道,“我不認識他。”
九二笑着,“現在是不認識,”他快速把黑衣人臉上的□□也撕了下來,“這樣呢?”
秦荒獎勵似的摸了摸九二的頭。
茅山門的人精通易容術。
多虧九二在客棧一眼就識破了那人的易容術。
老頭驚恐的不停往後退,“是羅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羅生和林琳
黑衣人正是羅家少爺。羅生。
林、羅兩家交好。他從小與林家小姐林琳青梅竹馬。
當他聽說父母為他和林琳訂親的時候,高興壞了。他一直盼着将來某一天能名正言順的将她娶進門。
林琳知書達理,美貌溫柔,追求者絡繹不絕。
而羅生明白,自己和她那衆多追求者一樣,得到她溫柔以待,卻從來沒有情。
她總是那麽溫柔。
不想,羅家卻家道中落,父親的病來的太蹊跷,他還記得父親臨終前,拉着他的手和他說,一定要提防林家的人。
可是他卻不管不顧。
當林琳放棄富足生活,跟着他去過山野村夫的日子時,他以為她終于被他打動。
他們不久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給孩子取名叫羅承荊,希望他能承受的住未來人生路上的荊棘和困難,小名便喚作阿寶。
林琳會在他仕途不順的時候溫柔的安慰他,他每每覺得那便是最幸福的時刻。
可是,忽然有一段日子,林琳每天在家魂不守舍起來,在他摟着她的時候會輕輕推拒。
他害怕林琳厭倦這樣的生活,每天努力耕種,再到鎮上變賣糧食。長年拿筆的手也變得粗糙不堪,但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那日是林琳的生辰,他早早結束耕作,去市集買了一個簪子,想給林琳一個驚喜。
卻在到家之後,聽到林琳和一位陌生男子的談話聲。
他收回原本打算敲門的手,偷偷躲在門外偷看。
男子摟着林琳,“我一定會帶你和阿寶走的,我的兒子怎麽能一直叫別的男人爹。”
林琳點了點頭。
“你,但你要答應我別傷害羅生,他是個好人。”
男人放開懷中的林琳,“你愛上他了?”
林琳急切的辯解,“不是,但是他對我們真的挺好的。”
男人坐到桌邊,倒口茶,“你也知道,這是老爺的意思,他不能留。”
林琳抓着他的衣襟,“我求你了,我真的……他是個好人,我們走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