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力,他又是有着怎樣的自信與決心。
可她懷疑、困惑,卻并不關心。
然而,他的眼角眉梢卻因為她的話而染上薄薄的喜色,“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很快。”
他的承諾如此堅定,只因從未設想過失敗。
從一開始便是他一個人的戰争,由他獨自發起、推動。無論過程如何艱辛、慘烈,他從不奢望她的鼓勵與撫慰。
她從未心甘情願。
心頭泛起淡淡的酸意,他低頭含住她的唇。意外地,她沒有抗拒。這個吻比預料中持續得還要久,他的手在她腰上緩慢地游移着,感受着她柔順的服從。
他不會輸的。他想,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邊,哪會有什麽萬劫不複。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得滿,後果不要太慘。
抽得好銷魂,現在才更上~
第 19 章
周末,陽光正好。蘇若童站在椅子上,将曬得暖烘烘的被單從晾架上拆下來。蘇父扶着椅背,嘴裏說道:“慢點,小心點。” 連着重複幾聲,仿佛是保佑她不會摔跤的魔咒。
她忍不住微笑。
記起小時候她也是這樣扶着椅子腿,揚着腦袋說着:爸爸小心。那個時候父親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她可以全身心地依靠着他。而現在他微駝着背,發間已現出花白痕跡。
她迎着陽光眨了眨眼,扭頭的時候卻是已經在笑,“爸,中午我們去長街吃牛肉拉面吧。”不等他回答又撒嬌似地說道:“好久沒吃,我都要饞死了。”
架不住女兒的軟磨硬泡,當父親的最後還是同意了。長街離他們的住所不遠,步行不過二十分鐘。
蘇若童挽着父親的胳膊,沿着人行道慢慢地往目的地前進。蘇父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依稀可見領口的洗磨痕跡。他的背微駝,又像是怕冷将脖子縮起來,整個人便顯得有些沒精神。
花了比平常多一半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以牛肉拉面聞名的清真店裏已經坐滿了人。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牛羊骨肉炖出的高湯香味,極富韌性的面條在拉面師傅手指間延伸,拍打在面案上時發出高亢的聲響。
她費了些功夫才在角落裏找到一張小小的桌子。要的兩碗拉面很快就上來了,金黃透亮的湯裏盤着雪白的面條,被熬炖得筋肉呈半透明的牛肉片蓋在上面,香蔥與芫荽堆成迷你的塔尖。舀上一勺紅得鮮亮的辣油,再添上老醋,一時間酸香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吃到一半的時候蘇父忽然說道:“那個……小葉最近都沒什麽消息啊。”她愣了一下,旋即低下頭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我和他分手了。”
蘇父呆了呆。他放下筷子,用一種令人難過的、小心翼翼的語氣問道:“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我,他知道我……”
這個問題他一直想問,又怕問。回來這些天女兒一直努力表現得和以前一樣,他也不願回想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們都在竭力地保持着某種平衡,維持着平靜的氣氛不被打破。可總有些事情是必須面對的,他不能永遠對此不聞不問。
“不是。”
“陸主任不是認識小葉,他們……”
“他不會說的。”
“那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唉。”
她沒有說話。因為無論她怎麽解釋父親都不會相信,最終他仍會将原因歸咎在自己身上。與其一個勁地否認,倒不如表現得坦然些。至少不會讓他更加愧疚,也可以盡早接受事實。
回家時路過一間小小的花店,店主人似乎并不用心經營,門口的幾排花架上稀稀拉拉地插着幾束鮮花。霧蒙蒙的玻璃門半敞着,嬌嫩的花朵在寒風中蔫搭下了腦袋。
花架角落放着一個小小的紙箱,紙條上用記號筆歪歪扭扭地寫着‘漳州水仙’。
以前過年每家都會買上幾顆,一直保暖養到年後,便會開出一簇簇的水仙花來,香氣濃郁得讓人頭暈。現在過年很少會有人買這樣的水仙球莖回去,自己雕劃、保溫、促芽,爾後等它開花,現在的人不願意浪費時間費功夫做這些事。
可對于閑在家裏的蘇父來說卻是個很好的打發。蘇若童索性将這箱子裏的水仙球莖都買了下來,“可以送給同事幾顆,她們都喜歡。”
蘇父的情緒仍是很低落。他本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這樣的人一旦遭遇重大挫折後,很容易變得敏感而暴躁,又或是産生強烈的自卑與自我厭惡,縮手縮腳地不願與人打交道。
蘇父就是屬于後面這一種,他現在是滿心的自責與懊惱。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亦不可能時光倒流。在履歷上添了不甚光彩的一筆後,他很快就辦理了病退。這意味着昔日同事、朋友的圈子基本與其絕跡,相比起來經濟上的損失倒是其次。
深居簡出的日子,時間便過得異常緩慢。女兒上班的時候蘇父便盡量給自己找點事做,但空閑時間仍是居多,人難免現出頹靡神态。
蘇若童也知道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不是辦法,她嘗試說服父親去上個老年大學,學學繪畫或是跳跳舞,交些新朋友。但蘇父對這些并不感興趣,“都這把年紀了,蹦蹦跳跳地像什麽樣子。”
她只能每日準時下班,用更多的時間來陪伴親人。可是當父親的又為此不安,“你怎麽不和同事、朋友出去玩?別總陪我看電視,電視有什麽好看的。”
父女倆相互體諒,然而彼此遷就的過程中又衍生出更多的不安與愧疚,時常讓對方無所适從。
這天加班,到家裏時已經很晚。她正從包裏往外掏鑰匙的時候門忽地打開來,陸東躍歪着腦袋看她,極熟稔地說道:“再晚回來就沒飯吃了。”
她一時間目瞪口呆。這男人簡直像是根春筍,澆澆雨就呼啦啦地拔地而起,一下子戳到她跟前。
不同于以往一本正經的模樣,他今天以細條紋襯衫外搭淺灰色圓領毛衣、深色的休閑褲,很悠閑的模樣。家裏的暖氣開得不大,然而他的袖口卻卷起到手肘處,露出結實小臂。
她蹙起眉,問道:“你來做什麽?”
“幫忙幹活啊。”他攤開手掌掌心朝上,表示自己毫無不良意圖,“伯父在陽臺。”
“在陽臺做什麽?”她突然發現客廳角落裏多出的一個厚紙箱。他攔住她,“先去吃飯。都還沒弄好呢。”完全哄孩子的口氣,她沒理他,徑直過去探頭一看,險些驚叫起來。
竟然是一窩貓咪幼崽。
恰好蘇父此時也提着一個大竹籃子從陽臺進來,竹籃子裏墊得花花綠綠地。仔細一看,原來是不要的舊衣物裁剪的。細問之下才知道這幾只貓崽是父親出去買東西,回來的路上揀到的。
“這樣冷的天氣丢在外面,不管的話就活活凍死了。我看不過眼,就給揀回來了。”蘇父看了陸東躍一眼,後者正專心地往籃子裏挪貓崽。他沖女兒笑,保證似地說道:“也就四五只,不會很吵的。”
蘇若童當然不會反對,只是盯着陸東躍看。等到蘇父去廚房裏端湯時,她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問他:“別告訴我你今天又是來送東西的。”
他似是忍俊不禁,但仍故意板着臉,說:“我今天送伯父回來。”見她擰緊眉頭要發作,他才不緊不慢地說:“真是湊巧碰到的,你總不能讓我看着伯父抱着那麽大一個箱子在路上走着,卻當作什麽也沒看到吧。”
她仍是半信半疑。陸東躍也不再解釋,只是和蘇父一起蹲到竹籃子邊上,小聲地讨論着什麽。
她很不安,父親原本不是自來熟的性格,就前幾次看到陸東躍時的态度她還記憶猶新,什麽時候他們的關系變得這麽熟稔,融洽得讓人心慌。
父親剛從低潮期恢複過來,他需要一段時間來緩和情緒。不管陸東躍打的什麽主意,她都不希望他參與這個過程。
她決定找陸東躍好好談一談。
然而沒等到她拔出約談的電話,陸東躍倒是先一步找來,“晚上有空?”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卷着稿紙邊角,心思仿佛也被卷成細細的一條,“嗯。去哪裏?”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沒想到她這麽幹脆,稍作停頓後才說:“你今天準時下班吧,那還是在原來下車的地方等我。”
下班到約定的地方,他果然在那裏等候。上車後她問道:“去哪裏?”他擡起眉毛,似是詫異道:“昨天伯父不是說讓你去買個貓窩貓糧什麽的,你怎麽忘記了?”
她默默地扣上安全帶,心想這男人做任何事都能找出正當理由,你還拒絕不了。
他們去寵物商城買了貓窩、貓砂、幼貓奶粉和一些罐頭,導購小姐還十分熱情地推銷起貓樹。
陸東躍圍着半人高的貓樹轉了轉,饒有興致地問道:“這玩藝兒看起來挺不錯的,買一個?”
她搖頭,“家裏放不下。”
他又拿了根逗貓棒,在她面前晃了晃,問道:“這個呢?”她将逗貓棒從他手中抽出,“那麽小的奶貓,用不到的。”
陸東躍又拿起一個毛球狀的玩具,捏了捏,說:“現在連養小貓小狗都這麽多講究,住的吃的玩的穿的什麽花樣都有。……你說給貓狗穿衣服,它們會高興嗎?”
她拿起一個老鼠玩具往推車裏丢,慢慢地往前走,“寵物是沒有選擇權利的,主人高興就好。”
将東西放到後備箱,他問她,“吃點東西再回去,你想吃什麽?”她低頭摸着安全帶扣,“你決定吧。”
陸東躍說:“那就去吃日本料理,生魚片。”見她皺起眉頭,他再忍不住地伸手将她攬過,不帶一絲惡意地問道:“你奉不奉陪?”
她對生食一向敬而遠之,此時也只能硬着頭皮點頭。
陸東躍載她去萬彙城,那裏有幾家料理店聲名在外。由地下車場乘電梯上去,門一開便能看見居酒屋的招牌燈籠。
他卻牽着她的手,目不斜視地走過。她心裏雖疑惑,卻并沒有發問。最後他們吃的是泰國菜,沙拉清爽咖喱濃香,微辣的咖喱拌椰漿飯令人胃口大開。
他慢慢地拆着螃蟹,将雪白的蟹肉放在她的盤子裏,“要是今晚吃生魚片,你就得餓肚子了。”
她拔弄着盤子裏的米飯。她怎麽會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先是虛晃一槍,再臨時換場。他并不是要激怒她,不過是在試探她的容忍度罷了。
陸東躍用濕巾揩了揩手,說:“不喜歡就直接說,忍過頭了吃虧的是自己。”
她嗤笑一聲,“我說不喜歡,你就會改變主意嗎?你只問我想吃什麽,卻不問會我願意不願意和你一起吃飯。你都做好決定了,我的意見沒有任何意義。”
他十指交握,目光炯炯:“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改變主意?”
“你或許會改變,但只會是極小的一部分。對我來說,不會有什麽影響。”她放下湯匙,“我吃好了,可以回去了嗎?”
回程的路上他們再沒有交流。送她到家後陸東躍折返回陸家,院子裏已經停着一輛白色的保時捷。陸東躍挑了挑眉。今天是周末,陸南嘉居然這麽早回家,這倒是罕見。
陸東躍回到房間,還未褪下外套便有人敲門。很急促的兩聲後,陸南嘉的腦袋從門縫間冒出來,“哥。”
陸東躍解開腕表,頭也沒擡,“有事就說。”
陸南嘉臉上帶着鮮見的慎重神情,他回身将門關緊,鼓起勇氣說道:“我今晚,今晚看到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在車上摟摟抱抱。”
陸東躍擡起頭,看着他,“說下去。”
陸南嘉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不太确定的口吻:“那是二哥的女朋友吧。”
他的目光銳利如刃:“現在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 =,老陸呢再幾章會遭災的,而且是大災。
第 20 章
蘇若童趕到出租房時,方薇已經在姚子瀾懷裏哭到脫力。衣物和日用品扔了一地,原本放在飄窗上的小花盆也掉到地上,蘆荟粘着泥土滾了出來。
“怎麽回事?”
姚子瀾抱着方肩膀,一臉無奈地沖她搖頭。方薇哭得越發大聲,她只得坐到另一邊,和姚子瀾一齊安撫她。
好不容易等方薇的情緒穩定下來,才抽泣着和她們說起事情的原委:支教回來後兩個人手上都沒什麽錢,好在趙臨找了份不錯的工作,上個月發了薪水後兩個人還出去吃了頓烤魚。方薇也找了份前臺的工作,想着下周上班時穿得好些,于是拖着趙臨去逛街買衣服。結果趙臨吞吞吐吐地說沒有錢了,方薇不相信。他們租的是群租房,平常最大的開支就是吃飯和交通,怎麽也能剩下幾千塊。抵不過方薇的追問,趙臨這才說了實話。
“……拼死拼活連周末都加班幹活,一個月也就賺那麽點錢。我這邊給他省吃儉用,他倒好,寄錢給別人念大學。”方薇捂着臉,連話都說不太完整,“我,我還計劃得那樣好,工作幾年攢錢買房子,在這裏站穩腳根……”
“他怎麽能擅自作主張啊!”姚子瀾嚷起來,“就算當聖人也得先照顧好自己家人吧。”
蘇若童問她:“趙臨以前也這樣嗎?”
方薇搖頭,“以前我們自己都沒剩幾個錢,那個時候他還知道省着給我買好吃的。可是剛才他居然說這房子是用他的錢租的,我要有意見就滾……”她又嗚咽起來,轉而嚎啕。
姚子瀾抱住她一個勁地安慰,“不哭不哭啊,薇薇咱不哭了,咱不為這種人哭了……”就這麽安慰着自己也帶了哭腔。
趙臨和方薇大吵一架後就摔門而出了。方薇一個人越想越氣悶,收拾着衣服就要回老家。可是收着收着情緒就失控了,打電話給姚子瀾說活不下去了,要跳樓。
姚子瀾當時正在修眉毛,手一抖險些把眉毛刮掉一半。生怕真出什麽事,她趕來的時候又打了電話給蘇若童。
“離婚,必須離婚!”方薇抹着眼淚,“我真傷心,童童,我真傷心了。他罵我,他居然罵我說我沒有同情心,說我支教了幾年都沒點愛心。是,我跟去支教就是為了他。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要不同情那些孩子,我怎麽會陪着耗那幾年?幾年啊,家裏打多少次電話,勸我,罵我,我是腦子壞了了我沒聽勸。現在倒好,換來他說我沒同情心、冷血。我們結婚只花了打證的錢,不要說辦酒,連婚紗照也沒拍……”
“薇薇,不說這個了。”蘇若童将地上的衣物揀起來,收拾到一旁的旅行袋裏,“你先到我家住吧。”
方薇抹了抹眼淚,搖頭,“我要回老家了。家裏好歹還有我一張床,我爸媽再怎麽嫌棄也不會趕我出去。”
蘇若童與姚子瀾對視一眼,暗自嘆氣。兩個人陪着她去吃了些東西,原本還想要勸說,但方薇最後還是買了回家的車票。
蘇若童看着正擁抱着姚子瀾的方薇。上次見她時還充滿活力,興致勃勃地向她們規劃着未來的藍圖,可不過眨眼間愛人、朋友都一一遠離。
姚子瀾問她:“薇薇是不是太沖動了些?我們應該再勸勸她,畢竟這麽多年的感情。”
“心死了,說什麽也沒用。”
“哪那麽容易心死啊,幾年的感情不會說散就散的。”姚子瀾嘆道,“趙臨也是,再怎麽樣也要打個電話來。鬧成這樣……”
蘇若童沒有說話。她能理解方薇,正是因為有幾年的感情,全身心地信賴着這個男人,所以才格外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行為。朝夕相處、同枕共眠的人背着你擅自做出決定,并且理直氣壯地認為你應該毫無條件地支持。
說是因為親密無間,所以默認成理所應當。可是對于對方來說,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尊重。
“若童,你也說話啊。”姚子瀾推了推她,“我現在可難受了。看着他們風風雨雨過來還修成正果,不容易。我真不想看他們就這麽散了。薇薇是氣傻了,離婚是能随便說的嗎?”
“過不下去了就只能離婚。這世道,誰離了誰過不下去。”
姚子瀾看外星人似地看她,詫異道:“若童,你這是怎麽了?你以前可不這樣的。”她強調着,“薇薇現在是在氣頭上,你也能把她的話當真?離婚啊,她和趙臨又不是沒感情,不過是一時氣上頭了。等她冷靜下來,我們再勸勸。婚姻不是兒戲,哪能說散就散。”
“婚姻的确不能當兒戲,可是過日子的是薇薇。他們之間出的問題也只能靠他們自己去修複,這才是根本。如果他們一方或是雙方都不願意低頭,那麽外人再怎麽努力撮合也是徒勞的。就算勉強在一起,他們不會幸福的生活。”
姚子瀾蠻不甘心的,“有時候就是當局者迷啊,我們當朋友的怎麽能袖手旁觀,不能放他們這麽下去。”
“我看薇薇她心裏和明鏡似地。”
姚子瀾生氣了,“蘇若童你怎麽這樣啊。人家都說夫妻勸和不勸分的,你怎麽老想讓他們離婚?”
“如果他們自己堅持要離婚,誰說和都沒有用。”她說,“而且,再怎麽樣你也得尊重當事人的意見。”
“當事人腦子進水了你也聽之任之?我看你腦子也進水了。”姚子瀾指責她,“你現在怎麽成這樣了!”
兩個人不歡而散。
蘇若童托着腮,靜靜地看着父親在貓窩旁逗弄小貓咪。陸東躍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輕輕地搭在她肩膀上。
“小陸,你看這兩只怎麽樣?”
陸東躍走過去,蹲下,“這只小了些,不如帶花點的那只。”他一本正經地建議道:“這兩只看起來挺鬧騰的,上次不是還打架了嗎?”
“是是,這只還把那只的鼻子撓破了。”蘇父笑眯了眼,一手一只地托起,“就它們吧。”
陸東躍打開寵物箱,笑道:“本來正犯愁送小丫頭什麽好,這下可解決了。謝謝伯父。”
蘇父一個勁地擺手,“家裏就這麽點大,養太多的貓也吵。雖然養貓不用和養狗似地天天出去遛彎,可都在地上竄來竄去的也不好下腳。”又收拾了玩具老鼠和貓糧罐頭,“我前兩天帶它們打過防疫針了,還做了什麽,殺蟲。幹幹淨淨的,現在小也溫馴聽話,養得熟。”
陸東躍拎着寵物箱下樓,待走到上次兩個人躲藏的拐角處,他停下腳步。她走在他身後,也跟着停下來。
見他看着那處角落,她心裏生出一股莫名的煩躁,正要發問眼前卻忽地籠來一片陰影。閃電似地偷襲,等反映過來時他已經邁下臺階。站在這個高度看去,他的眉眼撲滿溫柔,“怎麽不走了?”本欲踩上臺階伸手要拉她,可她卻是快一步地将手兜進口袋裏,“走了。”
這次她走在前面,一路步伐緊湊。
到了樓下,他解開車鎖先将寵物箱放到車後座。搬動間夾在箱子上的玩具老鼠掉了下來,她撿起遞給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精神不太好,有心事?”
“朋友出了點事,覺得心煩。”她簡潔地回答道,同時亦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不願意再與他交談。
陸東躍捏了捏掌心裏的小老鼠,說:“過幾天我要帶你去個地方,留一天的時間給我。”
她思忖片刻,問道:“去哪裏。”他本想直接告訴她,可轉念一想又改了口:“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她點點頭,“好。”
他仍沒有走的打算,“伯父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她啞然失笑,“你做得這樣明顯,他怎麽會感覺不到。”
隔三差五地跑來,瞎子都聽得出他在找借口。何況蘇父不過是精神差一些,智商并沒有退化。買寵物用品的那次就被旁敲側擊了,她難得對父親不耐煩:“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蘇父立刻便噤聲不語,爾後絕口不提。
“他有心理準備,以後說起來也就方便了。”他這麽說,“西瑤後面沒有再找你吧?”
她搖頭。自那次後陸西瑤沒敢再找她,倒是遇見過陸南嘉。他看她的眼神再不似以往那般真誠,雖然說話沒夾槍帶棒,但那樣皮笑肉不笑地更令人不舒服。
陸南嘉不似姐姐那般溫和委婉,而是十分直接地問她:“你和二哥,你們是怎麽回事?”
她剛和姚子瀾口角完,又被人堵着問話,心情愈發糟糕。陸南嘉問得不客氣,她自然也沒好氣:“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問他?”
陸南嘉也很坦白:“因為我還想知道,你什麽時候和我大哥攪一起去了。”
她不勝其擾,“真奇怪,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你問他們更方便、直接,或許更容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為什麽舍近求遠,非要來問我不可?”
陸南嘉一時語塞,可仍是憤憤地看着她。
她迎着他的目光,語調很慢:“被放棄的人沒有選擇的餘地。同樣,選擇的權力也從來不在我身上。”
陸南嘉不知有沒有聽懂,不過倒是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那次她倒是有沖動想打電話給陸東躍,他這樣一意孤行,口口聲聲獨自承擔。但是他身邊的人卻不會給予他壓力,只會将質疑與責問轉嫁到她身上。
這個時候再回想起他的保證與承諾,便覺得格外可笑。
陸東躍從倒車鏡看着那漸漸縮小的身影。這件粉色的外套很襯她,看起來柔軟可愛。他心想,如果她能笑得再開心一些,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帝王河蟹來襲,感覺灰常地不好啊…………
明天更新會在晚上……
情緒好低落,是不是開坑的時間選得不好呢?
可是想想,在JJ大抽、小抽不斷,河蟹又大舉來襲的時候,仍然有人在等更、撒花,……,又覺得很高興……
TUT
第 21 章
年關越近年味越濃。
養的水仙因為養份吸收得好,抽出的莖杆也特別長。蘇父拿着小剪剪去過長的莖杆,蘇若童在一旁看着,問道:“剪成這樣,還能開出花嗎?”
蘇父手上的動作不停:“不剪的話養分都被分光了,那才開不出花來。”修剪完一盆便拿起紅紙條将莖杆束圍起來,“這樣紮一紮,以後長長了也不會東倒西歪的。”
修完水仙後父女倆在一塊兒剝栗子聊天。談到陸東躍時,蘇父先是小心地看了女兒一眼,見她面無異色後才說:“他跑得那樣勤快,誰也看得出來。他年紀是比你大了一些,但是年紀大有年紀大的好處,懂得照顧人。”說到這裏,約是想起了葉行楚,又嘆氣:“其實小葉和你更相襯。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那樣開心。”
這時再聽到葉行楚的名字,她已經不那麽難過了。并不是時間流逝帶來的記憶磨滅,而是那份記憶已經被封存珍藏起來,輕易不被打開。
“……別的沒有,爸爸就怕你受委屈,因為我的事讓你擡不起頭。可他和我保證,說這種事絕不會發生。要是換別人我還不一定信,可是他的話,我是相信的。”蘇父說道,“童童,你見過他的家人嗎?他們人怎麽樣?”
她沉默許久之後才說道:“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她和葉行楚交往的時候鮮少到彼此家中,見雙方長輩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只那幾次的會面,陸家的長輩都是和善可親的。
蘇父稍稍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他留意女兒的臉色,說道:“我看他那樣有誠意,以後會對你好……”
她悲哀着父親的不明所以,鄙夷着陸東躍的避重就輕。大概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料到會脫口而出,“爸爸,陸東躍有沒有告訴你,葉行楚就是陸家的養子?”
蘇俊文愣住。
話剛說完她就已經後悔,長久的隐忍到現在卻是功虧一篑。她說不清在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那股沖動是因為什麽,但是此時她卻明白了這個事實帶給父親的震驚與聯想。
很快蘇俊文便起身,她留意到父親撐在桌上的手有些顫抖,不由嗫嚅起來:“爸爸。”見他去拿手機,她更加慌亂。
陸東躍給她‘過河拆橋’的警告言猶在耳,如果這個時候和他撕破臉皮,他又會有什麽樣的手段在等着她?如果父親知道了她和陸東躍的交易,他又會做出什麽?
她害怕了。
可是她越阻攔,父親就越是震怒。最後是甩開她的手,獨自将自己鎖進了卧室。
等到她緩過神時,打陸東躍的手機已經是占線的狀态。她咬着手指,萬分懊惱着自己的一時沖動。直到手機響起時,她仍沉浸在低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陸東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很平靜,聽不出喜怒,“你在家?很好,等着我。”他甚至沒有給她發問的機會,幹脆利落地挂了線。
此時蘇俊文也從房間裏出來了,仍是餘怒未消的模樣,“這樣的事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她欲言又止。
蘇父卻當她是心虛,于是責備道:“你也不想想,他們是一家人。你,你這樣讓他們家人怎麽想?”說到激動處都有些口吃,“你這孩子太沒心眼,太胡鬧了!”
她不知該如何解釋,就怕越抹越黑,于是幹脆閉上嘴當鋸口的葫蘆。這樣表現在蘇父看來完全是負隅頑抗,于是更加生氣。
等到陸東躍來的時候,看到蘇父那張和抹了鍋底灰似的臉也是一愣。但畢竟是做過政工工作的,瞬間就将情緒控制得滴水不漏,“伯父。”
蘇若童不由緊張起來:“爸爸……”
“你別說話。”蘇父喝道,一雙略有些渾濁的眼緊緊盯着陸東躍。他本身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于社交和語言藝術這部分更是薄弱。倘若他擅于此道,只要稍加經營或許就不會遭遇那樣的挫折磨難。
“你們年輕人或許覺得分分合合很正常,但是有些事不能太想當然。”蘇父強調着,“你們得為身邊的人考慮。”
“伯父。”陸東躍語氣鄭重:“你在電話裏說的事,我本應該事先告知您。只是我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也是欠考慮。我很抱歉。”
他的頭微低着,連視線都不曾上擡。然而他卻比平常站得更加筆直,黑色的羊絨大衣被寬厚的肩膀撐得格外挺括。
他确實在認錯,但姿态卻一點也不低。
相比起來蘇父骨子裏雖然有着文人的頑固,然而平常他卻是不屑與人争執的,口舌上的功夫自然是差了一大截。此時聽到陸東躍這樣說,也只是黑着臉重重哼了一聲。
長年埋案寫報告、論述,通過分析社會現象來剖析人性的老派知識分子,壓根也不是在打小就在大院混跡的老兵油子的對手。前者只會照本宣科,所以口舌笨拙。而後者則專注于看人下菜,時時随機應變。
陸東躍用極為誠懇、真誠的語氣向蘇父解釋了一通。他的語氣不急不緩,低沉的聲調充滿了說服力。她從不知道竟然有人可以将謊言說得如此動聽,倘若她不是當事人,或許也會被迷惑了去。
她能看出父親的态度有了軟化,這代表着陸東躍的說辭已經被他接受了大半。
“就算是你說的,童童和小葉分了以後你們才在一起。可也沒多久吧。”蘇父回憶着,又看向女兒。後者卻是低下了頭,沒有讓他看到臉上的冷淡與倦怠神色。
陸東躍扭頭看了她幾秒,這才轉頭對蘇父笑,“伯父,你也知道若童的脾氣。她有事總喜歡悶在心裏,有什麽不好的也都是自己擔着。就像這一次——”他停了下來,因為她突然抓緊他的手。他再次側過頭,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爾後繼續說道:“她也是什麽都不和我說,我還得求着她讓她同意我來幫忙。”
他居然這樣大言不慚!蘇若童恨不能地上立刻就裂開一道縫将他填進去。然而手卻被他捏得很緊,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重的力道,似是積蓄着憤怒想要發洩出來。
可與此同時他卻仍保持着風度,繼續喋喋不休。終于等他說完了,蘇父仍是沉着臉:“我相信你有誠意,但我不得不考慮,齊大非偶。”即使是很難堪,但他仍是說道:“我一直以為小葉是因為我的關系才和童童分開的,現在知道不是我也不覺得好受。我有這樣的污點,相信你的家庭是不會接受的。童童的性格太好了,有委屈也從來不和我說。就當是我不識好歹吧,我絕不願意以後她受了氣都不讓我知道。”
陸東躍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
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陰郁如一團濃重的墨般漸漸散開來,隐隐地帶着橫掃一切的氣勢,神阻殺神,佛擋殺佛。
沉默将空間壓縮得無比沉重,壓抑得連呼吸都不太順暢。
她由心底感到害怕。她沒有把握陸東躍接下來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她是否來得及阻止他,她能不能阻止他。
可是忽然就聽到一聲輕笑,不可抑止的。她聽到他說:“伯父,您的擔心不無道理,我不會再說諸如‘我可以給您您想要的一切保證’,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