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的酸楚,小聲說道:“我進不去。”哪怕是弄出人命的刑事案,如果經濟賠償得當家屬願意原諒也能得到減刑。雖然父親犯的是國法,但至少得把家屬的态度擺出來,才好談後面的事。可是她去了父親的單位,沒有人理她。無頭蒼蠅似地找到紀委,卻連門也進不去。她曾幻想過有相關部門領導的車經過,她哪怕是當街攔路也願意。然而現實是她被門衛卡得死死地,連在門口守着也不被允許。
他看着她微紅的眼眶,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不在那裏工作更沒有什麽需要去那裏交代的。”她一有動靜便有人致電他,說‘沒見過你辦事這麽不利索的,給她考慮的時間純粹是浪費。你別現在紳士着等到後面正主兒知道了趕回來,到時候讓老爺子知道可不止是雞飛蛋打竹籃挑水一場空,還要吃上幾頓排頭’。
對方伶牙利齒慣了,又仗着和這事有利害關系所以句句刺中要害。他倒是真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膽子,會找到那裏去。這算是在來見他之前所做的最後努力嗎?不,到現在她還執迷不悟,依然希望他能大發慈悲。
“我只是請你幫忙轉交這些錢。”她的聲音嘶啞,帶着頹喪的無力,“我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別的要求。”
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只是以指尖輕輕地點着桌面。她的心徹底地冷了下去。眼下他只候她乖乖入甕,她怎麽還能期望有所轉機?可是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這樣妥協。實在是被逼得急了,她突然神色獰厲地質問道:“難道你不怕我告訴葉行楚嗎?”
“如果你有那份膽量,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兩方對峙,他永遠是占上風的一個。因為他會掐住最精準的一秒,送出那致命的一刀。“你一開始就會向他求援。可是你沒有,因為你怕極了,是不是?”
她無力地垂下頭。從知道父親犯罪的那刻起她的自尊心已經徹底地被打碎,而自卑的情緒漸長。她是不願意被心愛的戀人知道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現在經歷的狼狽不堪。
陸東躍的上身往前傾了傾,從容不迫地說道:“你也曾想過放手一搏,但你不敢賭。你沒有十足的把握葉行楚會替你解決這件事,因為你也知道——他的能力有限。”
衣角被緊緊地攥在掌心,她深藏在心底不欲人知的自私與恐懼被他這樣直接地拖出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知道她怕什麽、顧忌什麽,所以他才能以這般穩操勝券的姿态面對自己,因為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仍然是她太天真,想要憑自己的力量神鬼不知地解決危機,可是萬萬沒想到會經歷這樣的轉折,這豈止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想到這裏連她都覺得可笑,“你這樣欺負我,……又算什麽?”
她變調的聲音讓他堅硬的姿态有了絲松動,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她便站了起來,疲累似地抹了把臉,低啞地說道:“給我點時間考慮好嗎?”
他緊緊地盯着她,“多久?”
“後天中午十二點前,”她将牛皮紙袋放進包裏紮好包口,神情冷漠,“你放心我不會再去任何地方,只想冷靜地考慮一下。”話說到這一步,她不必再和他虛與委蛇。
他起身,“我送你。”
“不用。”她幾乎是在反抗,“我自己回去。”
他不再勉強。
在她離去後他獨自坐了一會兒,等結好賬準備離開時手機響起,看到來電時他的目光一冷,略停了片刻才接起,極冷靜地:“行楚。”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相隔不到一小時後再次見到她竟然會是在派出所。見他來她倒沒有意外,只冷冷地看了一眼便扭過頭去。
從民警那裏了解的情況是,她從咖啡館出來後不久便被人飛車搶奪。人被拖拽了十來米最後摔倒在馬路上,幸好有好心路人很快将她扶起來,後來就報了警。陸東躍聽不下去了,“我要帶她去趟醫院。”她的臉上、手上都有明顯的擦傷,褲子也被磨破了幾處。
“就是些小擦傷,已經做了緊急處理了。”年輕的片警說道,“再等一下,筆錄很快的。”陸東躍忍着沒發作,“我要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把傷口處理好再過來。”片警眼一瞪:“你這人怎麽說不明白呢?人要有什麽事兒還能好好坐這兒做筆錄嗎?”
陸東躍不再與他争辯而是直接上前将她拉起,“去醫院。”她像是被蠍子蜇了的青蛙似地掙紮起來,“放開!”他怕弄疼她所以手上沒使勁,竟然輕易被她抽開了去。
“吵什麽吵什麽?小情人吵架外邊去,這裏是派出所。正錄筆錄呢你們這樣像什麽話?”負責記錄的那位用筆敲了敲板夾,“都給我安靜坐着。”
蘇若童紅着眼睛坐回椅子上,眼眶裏含着的那包眼淚終于落了下來。陸東躍看着她那模樣臉上卻沒什麽表情,可心裏卻有一團火在燒,騰騰的煙氣就往喉嚨裏竄。都被人欺負到掉眼淚了還要向他逞犟顯能,這死倔的脾氣。
蘇若童見他一言不發地扭頭便走,頓覺得心頭痛快。她被打劫的時候确實吓得六神無主,若不是熱心路人她早就被車子給碾了。手機倒是帶在身上的,剛到警局便接到葉行楚每日的循例來電,她正值慌亂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控制不住崩潰了。到了這時,心裏除了痛苦、難過、悲傷、恐懼與害怕外,竟然也多了絲埋怨。
她多希望這個時候他能陪在自己身邊。
陸東躍回車上打了通電話,結束通話後不到兩分鐘她便被人帶了出來。領着她的男人很快迎了過來,熱情道:“陸主任您好,我是南星派出所所長李志。”陸東躍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有勞李所長了。”
李志被他的笑容驚出一身的冷汗,剛才接到上面的電話裏雖然說得含糊,可他卻知道眼前這男人的身份不低。在他管轄的片區裏發生飛車搶奪這事說大不大,但偏偏搶奪的對象是這樣的人。這要是對方有意為難……不過片刻的功夫李志的心思已經轉了幾轉,可他哪想到陸東躍根本沒注意自己。
他只在看她。大概是到了應急精神反應後的沉默期,她眼睛裏一片懵懂茫然。就連他拉住她的手,她也沒有像先前那樣激烈地反抗。他讓她上車,用安全帶将她固定好。
車子開到半途她突然開口:“我要回家。”他用眼角餘光掃過她,“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她重複道:“我要回家。”他捺着性子說道:“行楚特意囑咐我帶你去醫院,如果你不願意,那你自己和他說。”像是配合印證他的話似的,葉行楚果然在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蘇若童面色蒼白地接起,敷衍似地應答了幾句很快便挂了線,緊接着全身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醫院的檢查過程倒是很迅速,但即使是這樣等她從醫院出來時天已經全黑了下來,她摸着手肘處的繃帶,鼻子裏還充斥着消毒藥水的氣味。
陸東躍打開了車門。她看也沒看,“這裏離我家不遠,我走回去就行。”他今天的情緒已算是大起大落,現在憋了一肚子火,不由生硬起來:“上車。”她甩開他的手,用眼白狠狠地剜他。他已經怒極,手臂伸長便将她纖細而柔軟的腰緊攬住。男人的力氣強橫,幾乎是用塞地将她塞進車內扣緊安全帶。他一手搭在頭靠一手扶在座椅側,就這麽半俯着身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你想喊就喊,我沒用膠帶封你的嘴。可你敢下車試試看。”
蘇若童打小就是父母手心裏的寶貝,戀人也愛她如珠寶,哪裏受過這樣的強硬手段。她家教嚴謹不要說罵髒話了,連聽都沒聽過多少。眼下面對他這樣的野蠻行為只能幹瞪眼,斥了句:“你,你無恥!”
他上了駕駛座啓動了車子,她見大勢已去便越發惱怒罵個不停。可翻來覆去只會罵‘無恥’‘混蛋’,等車子停在她家樓下了,她終于憋出新一句‘你不是人’。
她複讀機似地罵了一路,陸東躍原本攢着一肚子的火早就散了個幹淨。現在聽她終于罵了句新詞他一時沒忍住,竟然哧一聲笑出來。蘇若童被他的反應給刺激到了,想也不想地擡手給了他一耳光。
她用足了力氣所以這耳光響亮地在車內都産生的回音效果。陸東躍愣住了,她倒是反應很快地拉開車門要逃,可安全帶卻沒來得及解開。男人趁着她分神的當口将她雙手扣攏住,一手掐着她的下巴。他是克制了力道的,可她還是被掐疼了,于是掙紮起來:“你想幹什麽?你還想要做什麽?”
等她掙紮得沒有了力氣了,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你家鑰匙還在嗎?”她怔了怔,臉上的憤怒很快被委屈與沮喪取代了。家裏所有的錢、證件還有鑰匙全都在被搶的包裏,現在她除了手機外身上連一分錢也沒有,現在被他提醒了才記起來。他松開她,“有什麽親戚家可以去?”她沉默了一會兒,報了個地址。他将她送了過去,看着她進了樓道後也沒将車開走,而是停在小區門側。果然不到十分鐘就見她耷拉着腦袋出來,被他逮個正着。
對于他的出現她似乎一點也不吃驚,只是淡淡地說:“來得不巧,他們在外地。”他問她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她搖了搖頭,疲倦地說道:“去你那裏吧。”他目光一閃,利索地将方向盤一扭調頭往回開。
作者有話要說: = =,我覺得,陸先生不是個東西。大家怎麽看?
第 5 章
陸東躍的公寓是在參加工作後不久買下來的,當時房價還未大漲加上內部折扣所以價格還算合理。八十多平方的兩房一廳規劃整齊,沒有裝修簡單家具也少所以看着有些空曠。
“要吃點什麽?”他打開冰箱,“面條還是餃子?或者煮點米飯或粥?”
“披薩。”
他直起身看她,“嗯?”
“披薩,漢堡還有薯條。”她重複道。他打電話訂披薩訂漢堡和薯條,末了還問她,“确定不要全家桶和可樂?”沒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在意。食物很快就送來了,他正準備去拿盤叉卻沒料到她已經直接用手撕開。
他猜她平常一定很少吃這類的食物,連蕃茄醬包也撕不好。而且,與其說她是在吃東西,倒不如說是以撕咬在洩憤。這種孩子氣的舉止讓他有些莞爾,“慢點,沒人和你搶。”
她果然停了下來,說:“我爸爸從不讓我吃這個,說對身體不好。我一直很聽他的話,從來沒吃過。哪怕同學朋友再怎麽說好,我卻一次也沒碰過。現在他不在我身邊,終于沒辦法管我了。”她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食物最基本的功能就是要填飽肚子,營養什麽的倒在其次。再說,這東西味道還真不壞。”
她吃完手裏的東西,抽了張紙巾抹嘴巴,“我知道你一定笑我,笑我之前做了那麽多無用功,最後不但錢沒了還弄得一身傷。其實我最可笑的地方不是裝傻,而是一直指望着你有同情心有憐憫心。現在到了這一步,我實在是無話可說。”
他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你想要什麽,今晚大可全都拿去。”說這樣的行為是飲鸠止渴她也認了,橫豎都是豁出去。可到底心有不甘,于是問出最狠的一句:“只不過我真想知道,把我逼到這個地步你看着還開心嗎?”
說她是個不谙世事的小丫頭,可現在看來還挺伶牙利齒。應該是氣急敗壞了吧,所以這樣不留餘地。不過話說回來,他确實将她逼到退無可退。當然,不能排除今天的劫案帶來的雪上加霜,這才讓她痛下了決心。
“如果我們之間只能以這樣的方式開始……”他盯着她的眼,“我沒有別的選擇。”
她的眼底燃着憤怒的火焰,驀地站起來直直往他卧室走去。他緊随其後,“若童。”她恍若未聞,站在床邊便開始解衣扣。他阻她卻被她一手揮開:“不管你要什麽現在就可以拿去,但是你得說到做到。”他擰住她的手,低喝道:“夠了。”她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譏嘲道:“怎麽,你現在倒想充起正人君子?別虛僞了。”
彼時她的衣扣已全解開,只着一層親膚材質的打底襯衣,領口低得能看到內衣邊緣的蕾絲。他按捺住翻滾的血氣,“若童,你大約沒有和人談判的經驗——我答應了你什麽?什麽是我必須說到做到的?”
他的話如一瓢冷水兜頭潑來,抑住了她亢奮的情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喃喃道:“你想出爾反爾!”頓時像只急紅眼的小獸般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這騙子,禽獸!你,你這無恥小人!”
他額角青筋微浮,努力不讓自己注意眼下那無邊春色,“我不過好意提醒你。”她覺得自己簡直是自取其辱,抖抖嗦嗦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替她拉緊衣衫,一個扣一個扣地系好。
“我會幫你,幫你的父親。雖然可能無法讓他全身而退,但至少不會有牢獄之災。”他的承諾滴水不漏,“你大可放心。”
她冷笑:“你這麽盡心盡力,我現在倒怕你提出的要求了。你,要……”到底是臉皮薄,話未說完就面色紅赤。
“若童。”他有些無奈,“這不是交易。”
她險些失笑:“陸先生,我們之間就是交易。難道你還要我将它當成風花雪月?”她恨恨道,“陸東躍你簡直欺人太甚。”
他平靜地看着她:“我要是想欺負你,我已經做了。”
她忍無可忍地吼道:“那你到底要什麽?你說,你說得出來我就做。”
他嘴角勾起,雙手在她腰臀上慢慢合攏,“我要你現在打電話和他說清楚。和他分手。”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不。”
他依然在笑,冷冰冰地:“怎麽,你這是打算跟了我之後還想再吃回頭草?”
這樣的羞辱激得她手腳都在發顫,“你真龌龊。”在做出妥協的時候她便清楚自己再配不起那樣一個溫柔善良的男人,了斷只是時間問題,但她就是聽不得他提起。
“這不過是正常的推斷。”他的唇幾乎貼着她的,“還是說,你想在我和他之間左右逢源?”
聽他語氣不善她已覺不妙,正要掙脫的時候卻是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被抛在了床上,很快他便欺身壓了上來。
到了這個時候才覺得害怕,之前豁出去要将自己祭獻的大無畏勇氣已經散得一幹二淨。她哭鬧起來,像一條落網的魚般掙紮撲騰。他落下的吻仿佛鋒利的刮刀,将她的尊嚴如魚鱗般一片一片剮下。
大概是聽她哭得厲害,他很快便停了下來。她蜷縮在他身下,低低地哀泣着。她真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等鬧鐘響起等陽光灑在臉上的時候這一切都會随着她的醒來而煙消雲散。可這僅僅只是她的希望,現實依然無法改變。
“你就想用這樣的态度和我談?”陸東躍伏撐在她上方,語氣極淡,“這就是你的誠意?”
她幾乎将下唇咬出血來,這才克制住不再發抖。可是喉嚨裏像是堵了什麽東西,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他拂去她臉上的發絲,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張滿是淚痕的臉蛋,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緒又開始翻攪,“我不過讓你和他分手,看把你委屈的。”他吻去她臉上的淚水,“打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
在他看來別人的感情都是無足輕重的,一個電話就能将所有的情愛過往一筆勾銷,不留後患。她一想到以前自己一口一個‘陸大哥’地稱呼這個男人時,直覺得惡心。
“其實你不用特別強調,真的。”她說,“我不擅長說謊也不願意騙人,不要說我跟了你,哪怕是只有一次……我也不會再對他有任何妄想。我會和他分,但什麽時候和他說、怎麽說,都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來替我安排。”
陸東躍沉默了片刻後說:“好。不過我提醒你,這種事最好別拖太久。”
她望向他,眼底一片死寂:“那麽,現在該輪到你告訴我,你要怎麽幫我?”
“你放心,頂多是吃點苦頭,但絕不會有牢獄之災。”他避開她的眼睛,低頭親吻她的臉頰,輕柔而纏綿。
“還有個問題。”她忍受着頰頸那火灼一樣的觸感,艱難地開口,“我們這種關系,要持續多久?”
男人的動作略一停滞,嘴角微微勾起:“一輩子怎麽樣?”他的聲音太過輕忽,以致于在她聽來無比輕佻,于是僅報以一聲不屑的嗤笑。
一輩子。她想,他這樣的男人懂得什麽是一輩子嗎?
“停在這裏就可以了。”蘇若童眼看着車站從眼前掠過,急急說道:“不要再往前開了。”
陸東躍将車靠邊停下,說:“我記得你單位不在這裏。”見她不說話只是低頭解安全帶,心裏也猜到七七八八,“你就這麽不願意讓我送?”
她不說話,扭頭便要開車門,可他先一步上了鎖。她心裏着急,但依然克制着請求道:“你把門開開。”她的聲音原本就甜軟,雖然一夜未得好眠因此有些沙啞,聽起來就像是在撒嬌。
陸東躍伸手拽她過來,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反抗,寒毛倒豎立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一手按在她膝上,另一手拔弄着她的頭發:“你這毛病得改改,不能我一碰你就成這模樣。別人看了會怎麽想?”他挨到她耳邊,“昨晚不是和你說過了麽。”
男人的氣息撩得她心煩意亂,怎麽忍耐也憋不住,于是卯足力氣地推了他一把。陸東躍正凝神欣賞她發窘的模樣,冷不丁被這麽推搡着腦袋就撞到車窗玻璃上。
她趁機想解開車鎖,可手剛伸過去就被他緊緊攫住。陸東躍一手撐着額頭看她,啧了一聲:“下手還挺狠的。”他掐着她的力道并不大,但正好卡在骨頭處,她的臉一下就白了。
掙紮無果,終于敗下陣來,“我要遲到了。”
他看着她,臉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怎麽,跟着我這麽不樂意?”見她依然低頭沉默不由火起,掐着她的下颚迫她擡起頭來,“再不樂意你也只能看着我。”
他的狂妄與蠻橫将她激得如一只炸毛的貓,弓起腰背再次将他推開去,吼道:“把門開開!”真是急壞了,聲音都有些變調。
他停了下來定定地看她幾秒,突然哧一聲笑出來,擡手就解了車鎖。
作者有話要說: 那一夜,你沒有拒絕我。
那一夜,我什麽也沒有做。
真的什麽都沒做……陸下惠…………
咳,我是要清水的!
第 6 章
去人事部門銷了假回來,還未坐回座位上又被主管叫去。隔壁的同事擡頭看了她一眼,很同情的眼神。
從主管辦公室出來她一直低着頭,耳邊猶回響着主管的訓斥。她知道自己的工作能力并不出衆,堪堪夠用而已。當初能進這間公司,也是父親的一個朋友幫忙。像她這樣的關系戶公司裏還有好幾個,雖然平常不會特別照顧但從不會像今天這樣劈頭蓋臉的訓斥。
大概,也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吧。
她的舌根仿佛壓了一片黃蓮般滿嘴苦意,前些日子裏四處奔波、求告無門的情景又浮在眼前,仿佛一座黑峻峻的山壓在心上令她喘不過氣。
換是以前,受了這樣的委屈她早就退縮逃避,回到自家的溫暖小窩求父親撫慰了。可現在不行,她再沒有逃避的理由與借口,她得保住這份工作,她需要這份收入。
整整一天她都在努力消化着假期裏堆積下的工作,中午也只吃了幾塊餅幹填肚子。下班的時候同事們陸續走了,她仍是心無旁鹜地做事。等到了晚上八點多才将手裏的活清掉大半,她伸了個懶腰。腰背處的脊骨咯咯作響,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聽來格外驚悚。
她去茶水間泡了杯咖啡,打算在十點封樓前再做一些。可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卻見裏面有道人影晃動,她驚得險些打翻了杯子。那道令人不安的影子停頓住,轉過身來:“你果然在這裏。”
看清來人是陸東躍後,她的口氣不自覺變冷:“你來做什麽?”
“派出所通知我去拿你的包。”他将手袋放在桌上,“除了錢以外,東西都在。”
她聽他說第一句話時幾乎是狂喜,但他緊接的一句又将她打進地獄。
陸東躍将她攥緊的手握住,安慰道:“人抓了兩個,仔細問問很快就會知道其餘的下落,到時候能追回多少算多少。”
她苦笑一下,将手從他掌中抽出。
他也不在意她的冷待,轉而拔動着散在桌子一角的餅幹包裝袋,“你不會就吃這個填肚子吧。”
“和你無關。”她将包裝袋掃到紙簍裏,“你怎麽知道這裏?”陸東躍拉了把椅子坐下,“打聽啊,多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她不解:“你怎麽上來的?”大樓晚上的安保很嚴密,出入的人都會仔細盤查,他不是這裏的員工也沒有出入證件,怎麽就給放進來了?
陸東躍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将雙手交握置于腹上,問道:“你還要做多久?”
她本想說關你什麽事,可轉念一想,說:“十點封樓。”他看着桌上的文件夾,慢悠悠地說道:“好,我陪你。”知道趕是趕不走他的,她也懶得多費唇舌,迳自坐下忙活。
陸東躍在邊上細細地打量她,說男人專注做事的樣子迷人不假,這女人認真工作的時候也別有一番味道。從他這角度只看得到她的側面,微卷的頭發散在頰側,露出小巧的鼻梁和卷翹的睫毛。大概是覺得癢了,她擡手将頭發抿到耳後,露出一小截頸項。她的皮膚很好,在燈光下看着白白粉粉地。他禁不住想起昨晚上的親密接觸,指尖還殘留着那滑嫩的觸感與體溫。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移時,她的臉上會浮起一層水印般淡淡的酡紅,就像現在這樣。
辦公室裏很安靜,只有日光燈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音。她努力想靜下心來做事,可無論怎麽努力也無法将身邊的男人完全屏蔽掉。他正不錯目地盯着她看,令她心煩意亂。惱火地将筆一扔:“不做了。”
他帶她去通宵營業的快餐店用餐。她一整天沒好好吃東西,聞到飯菜香時才覺饑腸辘辘。可是等到食物送上來時,看着那油汪汪的盤子又失去了胃口。
吃了半碗粥後她便停了下來,只是用勺子攪弄着。不知不覺便有些分神,一些瑣碎的、淩亂的記憶片段不斷地在眼前閃過,越想越覺得透不過氣來。
忽然聽到他喚自己的名字,她受驚似地擡頭看他。
陸東躍已經将自己面前的食物消滅幹淨,此時正微笑地看着她。不知是光線的原因還是他的心情好,平常嚴肅的面孔現在竟是十分地柔和。
“連吃飯的時候也不專心,在想什麽?”
她垂下肩膀,“想我爸爸的事。”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他低頭用濕巾揩去指尖的油膩,“由我來處理。”
她內心惶惶,卻又止不住滿懷期待,“到底還要多久?”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擡眼看她,“等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她只覺得他的聲音比之前冷了些許,但又似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暧昧。聯想到之前的種種,她的耳朵便有些發燙。
他送她回家。車停穩她正解安全帶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捏她的耳朵,“小耳朵不聽話。”她想扭開頭,可他的手卻像是粘在耳朵上似地,掙脫不開。
他似是在笑,語氣輕松:“我再說一次,你好好聽着。”她不自覺地看向他,只見他的唇一張一合,“伯父會毫發無傷地回來,我保證。”
即使對這個男人心存重重戒備,但是在這個時候她卻是毫不猶豫地相信他。并不是因為到了窮途末路她不得不相信,也不是因為他是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而是陸東躍身上有種讓人折服的強勢與魄力,你會相信他做得到這一切,并且言出必行。
連着加了幾天的班,他每晚也都會來陪她。不知道是不是他計算好了時間,每次來的時候辦公室的人都走得幹淨。這讓她免去了向人解釋的煩惱,心裏略有些安慰。
只是後來他都是打包好飯菜帶來和她一起分食。他很清楚她的口味,餐餐安排得井井有條,湯湯水水地收拾整齊。他如此地知情達意,以致于她有時候都難免産生錯覺——面前這個細致體貼的男人和之前步步緊逼的那位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還要米飯嗎?”他為她添湯,“今天的燒茄子很不錯。”她拔弄着碗裏的飯菜,“這些夠了。”他問,“還要加班幾天?”她看了一眼電腦,“到今天為止就差不多了。”
他像是松了口氣,笑起來,“那就好,從明天開始我要出差,你要再加班我就陪不了你了。”她扯了扯嘴角默不作聲,場面便有些冷。
“你是不是覺得委屈?想要的遠在天邊,不想要的人時時刻刻在礙你的眼。”他問,“還是說這幾天都接不到某人的電話,讓你心煩意亂?”
她咬緊下唇,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誰願意每天面對這麽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可現實卻是容不得她逃避的,他要她承諾做到的事她是一萬個不願意,可又勢在必行。她只能一天拖一天,抱着那一丁點兒可憐的僥幸心理,妄圖奇跡能發生。……這個樣子,看在他眼裏一定覺得非常可笑吧。
陸東躍心裏是極其惱火的,惱火于她的不識時務與頑固執拗,知道前面是死路了還不願意回頭,卻指望着天上劈下一道雷來轟出岔道。她的心一直不在他這裏,而她也完全無意交付。即使這是早已經有的認知,可是當這一切明明白白地寫在她臉上、眼裏,卻還是讓他感到惱怒。
“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可現在看來你一點沒将我的話放在心上。”他說,“我不會提醒你單方面悔約的後果,我只需要離開就好。”
她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旋即一股寒氣從尾脊竄起,後腦勺像是被細密的針一下一下地紮着。
是的,他只要離開就好。他離開了,她便會像之前一樣陷入慌亂而毫無目标的境地,求告無處,求助無門。
所以她現在應該要慶幸、要感恩,要謝謝他手下留情,而不是仗着他對自己的‘興趣’‘喜愛’,沒有分寸地作勢拿喬。
夠了,到這一步她已經沒有任何堅持的理由了。或者說,在她那次選擇上了他的車,她就已經切斷了自己的後路,再不能回頭。
“若童,你知道我對你的底限在哪裏?”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劃着,輕輕地、癢癢地,“猜一猜?”
她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一般,張着嘴發不出聲音來。她多想不顧一切地指責他、咒罵他,告訴他自己不伺候了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她豁出去不怕了。可,她做不到。現在他手上的籌碼是她的父親,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卻不能不在乎自己唯一的親人。
過了許久她才低啞着聲音說了句:“我知道該怎麽做。”
這些日子來他的溫情表現幾乎讓她忘記了自己還受制于人,一味地冷待他借此發洩自己的忿滿,以致于現在不得不再次以更低的姿态匍匐于下。
作者有話要說: 論:如何以軟磨硬泡的方式摧毀個人意志。
受成長環境的影響,蘇在突如其來的變故前她沒有多少時間調整好自己的心态。一向是安逸長大的,在危機與危脅一同到來時,她能保持住清醒不暈倒算好的。
她是個很普通的小姑娘,猶豫、怯懦、任性又有種偏執的頑固,正常人有的性格缺陷她都有,又被慣得有些嬌氣了,SO,性格肯定是不讨喜的。
文的走向以人物性格為發展,就像這世上每日都有各種的變故,人的性格也會随着成長的世界觀與人生觀同步刷新,但本性是不會變的。
第 7 章
陸東躍将車子駛入小區,找了個車位停下,“我接送你好些天了,你也不請我上去坐坐。”
哪怕是和葉行楚交往時他也只送她到樓梯口,亦從未提過這樣的要求,是以她一時語塞。男人趁着她發愣的當口解開安全扣,下車繞到她那邊開門:“你不可能永遠拒絕我。”
這即不現實,也沒有意義。
蘇家的房子是蘇父十多年前分到的福利房,半新不舊的小區。但勝在地段好,周邊配套設施齊全。最讓蘇父滿意的是劃片的小初高都是名校,他不止一次地說:我的寶貝外孫可不愁上學了。
蘇若童每每想到這裏,心便一陣刺痛。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多希望能每日告誡父親正直為人謹慎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