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開時,見花不見葉(二)
8年後……
2年前,王因身體不适退位,拟定把皇位讓給心胸寬廣,對國家治理也頗有深刻見解的大皇子韓慶,雖然平日為了皇位的事情而繁忙,但只要有時間,他都會去明清宮探望彗星。
日漸長大的彗星,性格愈加孤僻,即使是有國慶日,他也很少出現在慶典的舞臺上,因為他不喜歡那些虛假的笑容和掌聲。平時基本上都會在明清宮,深入簡出,對國事更無心過問和關心,所以其他兄弟都不把彗星當作皇位争奪者的敵人,但因為他性格孤僻,也很少有來往,當然除了韓慶。
彗星那裏就是這宮中的世外桃源,除了對兄弟的感情之外,韓慶總覺得那裏是個在宮中的你争我奪中,唯一可以得到平靜與安寧的地方。
這日,一個初秋的傍晚,韓慶終于從國家的各種文書中擺脫出來,掐指算算,也有4、5日沒有去彗星那裏了,所以他起駕準備去明清宮,因為彗星不喜歡看見除了自己宮裏之外的仆人,所以每次,韓慶都不帶任何侍者,自己前去。
當韓慶到達明清宮的花園時,彗星和李忠義正在對練劍術,從小被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兩個人,實力總是不相上下,往往兩個人對練的結果都是以平手告終,當然,今天也不例外,見韓慶來了,兩個人便停下手,練習的時間也差不多結束了。
彗星命人燒了熱水,和上好的鐵觀音一起呈上來,之前這鐵觀音還是韓慶從父親那裏得到了賞賜,又轉送給彗星的,所以韓慶每次來的時候,彗星總會親手給他沏茶喝。
“你們兩個人在各方面是越來越相像了,我的弟弟卻一點都不像我。”韓慶和彗星一邊喝着茶,韓慶一邊感慨,忠義靜靜地站在彗星身邊,韓慶的話讓他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但可能平日在彗星身邊慣了,即使內心有什麽想法,也不會顯現在臉上。
“皇兄說得又是什麽話?我又不懂了。”彗星淡淡地笑着,眼睛也笑得彎彎的,好像也只有在韓慶和忠義面前,彗星才會這麽放松地笑着。
韓慶笑着搖了搖頭,說着“沒什麽”,“父皇最近身體怎麽樣?我好像有半個月時間沒去看他了。”彗星想起年邁的父親,上次去看他的時候,正趕上他染上風寒,太醫說最好不要去探視,免得把涼氣帶給他,風寒該不宜恢複了。
所以,到了父親的寝宮外面,彗星也沒有進去。
“風寒基本上好了,但腿腳疼痛的毛病一直都沒好,心髒也不是很健康,所以最近讓誰登基的事情也加快了速度,其他3個兄弟也都為了皇位煞費苦心,而父皇又比較看好我,這總會讓我覺得心力交瘁,煩心不已。”韓慶嘆了口氣,縱使自己也是皇子之一,争奪皇位的事情也是韓慶從小就認識到的問題,也不想讓父皇失望,只得參與到其中,但倘若有有一點機會可以不用這樣做,韓慶寧可跟彗星住在一起,過着這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相信皇兄的人品和實力,父皇不是也拟定把皇位讓賢給你?又何必那麽勞神呢?”彗星把韓慶空茶杯再次斟滿茶水。
“我倒寧願搬來跟你一起住……”韓慶知道忠義是彗星的心腹,說話也不用避諱,但彗星卻用眼神制止他不要再說下去,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又看向韓慶,韓慶理解地點點頭,不再說下去。
“雖然平日我這裏鮮少有外人來,但也難免會飛進些‘蒼蠅’什麽的,所以……”彗星低聲說着,他知道即便自己無意争皇位,但大家都知道韓慶與彗星關系好,其他3個皇子會安插1、2個人到他這裏來,企圖在韓慶來看彗星時,能打探到什麽關于韓慶不利的事情,如果韓慶實際上不想參與皇位的争奪的事情被他們的探子知道了的話,韓慶就會處在很不利的位置。
月亮挂上樹梢,明清宮裏的燈籠都點起來的時候,韓慶在明清宮吃完晚飯,才準備離開,“如果皇兄還想喝我親手泡的茶,有時間你就可以過來,忠義也可以陪你練劍。”彗星把韓慶送到明清宮門口,韓慶點點頭。
“別送了,晚上露水重,你別着了風寒。”
“嗯,忠義,送皇兄回去。”彗星緬了緬衣襟,輕輕地側過頭。
“是,殿下。”
忠義提着燈籠,跟随着韓慶離開明清宮。
送韓慶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一時無言,等快到韓慶的宮時,韓慶突然間停下來,認真地看着忠義,“忠義啊,如果我登上皇位,可能就沒那麽多時間照顧彗星了,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彗星身邊也只有你一個可以相信的人,你一定幫我照顧好他,別讓他受到一點傷害,拜托你了。”韓慶鄭重其事地拍拍忠義的肩膀。
“大皇子請放心,即使您不拜托忠義,忠義也會竭盡全力保護彗星殿下,再有您的囑托加之,忠義定當謹遵教誨,即使以命相搏,也在所不惜。”忠義抱拳在胸前,鄭重向韓慶許諾,韓慶滿意地點點頭。
“彗星果然沒選錯人。”
忠義目送着韓慶進入宮門,自己慢慢地往回走,在這微涼的秋夜裏,忠義的腦海中浮現出彗星的笑容,自己的嘴角也不禁上揚起來。
沒過幾日,王的病情忽然加重,他不得不命人代筆寫下聖旨,決定講王位讓給韓慶,即日生效,在韓慶登基後的一周後,王因心力衰竭而離開人世,剛剛登上皇位的韓慶又不得不在繁雜的奏章和國事裏,□□舉行連續一個月的國喪,晚上戌時就開始宵禁,家家懸白色幔帳,戶戶挂白色燈籠。
明清宮也不例外,所有紅色的物品都被白色或黑色代替,彗星也換上一身素衣,與其他幾個哥哥一起守靈,本來5個人都要守7天整日的,但因為韓慶剛剛登上王位,很多事情需要熟悉和親自處理,所以白天的時候,韓慶會來守靈,彗星主動提出晚上幫韓慶守着,其實其他3個兄弟都有意見,韓慶也不肯,但彗星的一番話,讓4個人都說不出什麽——
這個國家的王現在是韓慶,但這個國家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父皇的遺願是讓大皇兄做這個國家的王,希望這個國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但如果在大皇兄剛剛登基的時候就出什麽差錯,國将不國的時候,我們又怎麽平平安安地在這個國家生活下去,更何談人民?我想父皇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毀于一旦,這是他老人家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其他3個人都說不出話來,韓慶感激地看着彗星,平日處在深宮的彗星看似對國事不會關心,但遇到影響到大局事情的時候,頭腦也很清晰,或許彗星只是不想管國事罷了,如果想管,也不失是一個人才。
于是,韓慶就照彗星的話做了,不過為了盡一個兒子最後的孝心,在最開始3天的時候,韓慶還是守了整天的靈。
幫韓慶守後4天靈的時候,畢竟是秋天了,晚上總會起風,除了靈柩前燒紙的火盆,宮中也是禁止起火,彗星只能守着火盆微弱的火光取暖。
“殿下,把這個披上吧。”晚上,忠義給彗星送來一件白色的貂皮鬥篷,“這個是我父親前年冬天去長白山的時候,用獵到的4只白狐的皮毛做成的,暖和得很。”忠義把鬥篷披到彗星身上,剛剛凍得有點麻木的身體也漸漸暖和起來。
“謝謝,你先出去吧,這靈堂是不能進外人的。”彗星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忠義,雖然彗星從來沒有當忠義是外人,但祖上的規矩,彗星還是要守的。
“是,殿下,我就在外面,如果有什麽需要,您就随時叫我。”
“你還是回去吧,我晚上應該沒什麽事情的。”
忠義搖了搖頭,“我會一直在外面的。”忠義後退了幾步,走出靈堂,關上了門。彗星心裏是暖暖的,他的父母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能懂他,照顧他的,恐怕也只有韓慶和忠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