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開時,見花不見葉(一)
民間一直都有關于宮中事情的各種傳說,皇室的人之間的事情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互相傳說着。
王有5個兒子,最小的兒子今年也18歲了,傳說在他出生的那天,皇宮的上空劃過一顆彗星,星相大師說是吉兆,王大喜,于是诏告天下最小的王子名字叫做韓宇,小名喚作“彗星”。
自從彗星出生後,國家真的風調雨順,繁榮昌盛,好像真的應了星相大師的話一樣,因而王對彗星的喜愛更加深刻,甚至超過了其他皇子的喜愛。
彗星從小就長得秀氣,皮膚也白皙,如果不仔細區分的話,看見他的人都會以為他是女孩子,也不知為什麽,彗星從懂事起,就偏愛紅色,因為得到王的偏愛,更由着彗星的性子來,吩咐繡衣處把彗星的衣服從裏到外都做成紅色的,他和母親的明清宮大部分也被紅色布置着,而紅色衣服更能襯托彗星的秀氣,宮裏的人總這麽說,所以彗星從小就讨厭別人說他像女孩子,或許是為了少聽見這樣的評價,他從小也不喜歡到別的哥哥那裏玩耍,只跟大哥韓慶走得比較近。
不過可憐的是,在彗星5歲那年,母親因頑疾離開了他,這讓本來就孤僻的他更加很少走出和母親一起住的明清宮了,王為了不讓彗星感到失落,在他的服喪期過後,把整個明清宮的布置和擺設,能換成紅色的東西都換成了紅色的。
彗星從小琴棋書畫無所不能,更精通音律,對琵琶和笛子更是,在父王和其他妃子生日慶典或國慶日的時候,彗星總會在當朝的文武百官面前表演琵琶,他就像天生為琵琶所生,琵琶也像是長在他身上一樣,只要他彈起琵琶,就會進入無我的境界,琴聲的美妙也總使人們對這個偏愛紅衣的王子刮目相看。
彗星的生日在初冬的11月份,他10歲生日那天,王特意給他舉辦了慶生的宴會,不過他知道彗星不喜歡熱鬧,就請了幾個比較親近的文武官員來,并特赦他們可以将自己和彗星差不多大的孩子帶來,王想從中挑一個孩子來當彗星的伴讀。
生日宴在彗星自己的明清宮舉行,臨近中午,王請來的文武官都到了,他們的孩子也帶在身邊,餐桌上,和王坐在主座的彗星并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盛氣淩人,但也總有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氛圍繞在他周圍,其實從小,他就是這樣。
“這些孩子中,有讓你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喜歡的人麽?”王指指坐在下座的那些孩子們,彗星大略掃了一眼,那些孩子都期待而自信地看着他,好像都希望能被他選中的樣子,但彗星最讨厭的就是這樣的表情,因為他覺得這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理所應當的事情,又何必那麽自信自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呢?
就當彗星想要拒絕所有人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一個男孩兒一直低着頭,不敢接觸自己的目光,他好像也感受到自己望着他的目光,所以把頭埋得更低了。彗星沒有說話,他走下自己的位置,來到那個男孩兒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男孩兒見他來到自己身邊,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誠惶誠恐地跪下去。
“你……叫什麽名字?”彗星略帶研究的目光看着他。
“李……忠義。”男孩兒低着頭,聲音有點悶悶的。
“為什麽總是低着頭?”
“……我……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麽才能會讓皇子選上的。”
一直不茍言笑的彗星微微地牽了牽嘴角,“父王,我可以讓李忠義做我的伴讀麽?”彗星轉過身,面對着王。
“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他這樣的人。”彗星堂堂正正地回答,這讓父王有點驚訝,因為能讓彗星覺得喜歡的人很少。
“好,本王宣布,李将軍,後天就讓你的兒子進宮來吧,給彗星當伴讀。”王樂呵呵地說,被喚作李将軍的人立刻從座位上站起,父子倆給彗星和王磕了一個響頭。
“謝主隆恩!”
李忠義悄悄地擡起頭,只看見一身紅色羅衫的人的背影,雖然個子不高,但卻有種讓人不怒自威的氣勢,或許是從低向高出望的結果,那挺拔的背影也顯得高大起來。
席間,各位大臣推杯換盞,也有人上前敬酒給王。李忠義一直坐在彗星身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依然低着頭,也不太吃東西,他總覺得這個五皇子身上有種淡淡的,說不上來,從來都沒聞過的香氣。
“沒有喜歡吃的東西麽?”雖然沒感覺彗星随時随刻都觀察到李忠義的一舉一動,可是他卻注意到李忠義坐在他身邊後,幾乎就沒怎麽吃過東西。
“不……不是……”李忠義誠惶誠恐地拿起筷子,随便夾了一口菜吃下去,然後又放下筷子。
“不喜歡做我的伴讀麽?現在還有後悔的機會。”彗星以為他不喜歡當自己的伴讀,就小聲地在李忠義耳邊說着,呼出的熱氣吹得李忠義的耳朵有點癢。
“五……五皇子,不是,絕對不是!”這次李忠義回答得倒很幹脆,他這擡起頭,有點惶恐地看着彗星。
“別害怕,我逗你的。”
李忠義覺得是不是自己有錯覺了,他分明看見五皇子臉上有笑容,那笑容就像是昙花,轉瞬即逝。
“唉?趙将軍,怎麽沒帶兩位公子來啊?”一直對國家有功的趙将軍上前給王敬酒,王卻沒有看見他的兩個兒子,他的話倒引起了彗星的注意,他別過頭,看着兩個人。
趙将軍有點窘迫地笑了笑,“回皇上,兩個犬子并不知道五皇子要過生日,吵着要跟母親回家鄉去探親了,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等他們回來,我一定讓兩個人來拜見五皇子。”
“兒子都幾歲了?”
“大兒子跟五皇子一樣大,但生日比皇子大9個月,小兒子比皇子小一歲。”
“我見過他們一次,我挺喜歡他們的,如果沒事,也讓他們在宮裏多走動走動,年齡相當的孩子應該多接觸一下……”王後來的話題并沒有引起彗星更多的興趣,他又把注意力放在身邊的李忠義身上。
“你多大了?”
“比您小一歲。”
宮中的宴會在舉行到後半部分的時候,往往都失去了開始的主題,彗星總是很讨厭快要結束的宴會,所以他被奶媽早早地帶到宴會廳後面的卧室去準備睡覺。但是他一直拉着李忠義的手,王也下了命令,可以讓李忠義今天晚上住在宮裏,吩咐奶媽可以把兩個孩子帶下去。
尾随着彗星走到宴會廳的後院,雖然前面王和大臣推杯換盞,聊得好不熱鬧,但是被一個石屏風相隔的後院好像另一個世界,安靜得出奇,因為彗星的生日,支撐房頂的每個立柱之間都挂着紅色的燈籠,映得彗星的衣服在明亮的燭火顯得更加紅豔,跟在彗星身後的李忠義就呆呆地看着彗星清秀的背影,也覺得那個人是天宮下凡來的仙子,背影都美不勝收。
正當李忠義望着彗星的背影愣神的時候,他沒想到彗星會忽然間停下來轉過身,李忠義結結實實地跟彗星撞了個滿懷,他趕緊退後一步,深深地低下了頭。
“對……對不起……”
可是彗星好像并沒有在乎剛剛發生的事情,而是輕輕地擡起頭,看向寶藍色的夜空。
“初雪了……”彗星輕輕地擡起右手,任越來越多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手掌,冰涼,又轉瞬融化。
李忠義也慢慢地擡起頭,也望向天空,越來越多的雪花洋洋灑灑地從天空中飄落,落入眼睛裏,也覺得冰涼冰涼的,但他的心裏卻暖暖的,本來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入選伴讀的行列,卻因為彗星一句“因為我喜歡他這樣的人”而改變了。
他也沒想到,這一句,也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
第二天,李忠義被送回了自己家,準備了一些冬天的行李後,第三天一早,李忠義就被父親送進了宮,他被安排在彗星的明清宮住,只不過彗星住主房,他住偏房。兩個人每天可以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學習在一起,練武在一起。
說得文绉绉一點,忠義是彗星的伴讀;說得通俗一點,忠義就是彗星的玩伴。
等彗星練琵琶和笛子的時候,忠義就坐在一旁看,他每次看着彗星安靜的樣子,總會羨慕他怎麽會彈那麽一手好的琴,每次練習笛子的時候,也總會有小鳥被笛聲吸引來,所以每次他也會看到出神,直到彗星的最後一個音符落下。
“你喜歡琵琶,還是笛子?”在宮中住了三個月後,一次傍晚,彗星練習完琵琶,把琴交給侍女後,問坐在旁邊的李忠義。
“只要是彗星殿下演奏的,都喜歡。”李忠義實話實說。
“不準學別人的油嘴滑舌,到底喜歡哪一個?”彗星稍微板起臉,李忠義慢慢低下頭,不敢直視彗星的眼鏡。
“小的說的就是實話,不敢欺瞞殿下。”
經過三個月的了解,彗星知道李忠義不是那種家庭教育出來,為了權勢和地位,從小就學會阿谀奉承的孩子,甚至有點愚笨,但心地善良,是個老實的孩子,聽過太多奉承的彗星覺得自己選對了人。
“好吧,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兒上,這笛子就賞給你,以後你可要多加練習,一直到我滿意為止。”彗星把桌子上玉笛舉到李忠義面前,李忠義驚訝地看着彗星,卻不敢伸手接過去,“我讓你拿着,你就拿着,以後,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父母的話要聽,你只許聽我的命令,其他人的,你誰也不許聽,包括皇上的,知道了麽?”彗星帶着些許驕傲的眼神看着李忠義,唇邊帶着帶着淡淡的笑容,那未知的香氣也似乎濃郁了些。
李忠義擡起頭,慢慢地對上彗星的目光,好像懂了彗星的意思,又好像不懂,不過,就是這樣的彗星,讓他怎麽也拒絕不了。
“是,殿下,小的一定會多加練習,争取讓殿下滿意。”李忠義接過玉笛,恭敬地回應着彗星。
也或許,是那個時候,彗星就慢慢潛入李忠義的心裏,漸漸變成一個深刻的烙印,永遠都無法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