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懷中的她,是他的天下…… (2)
岚又要唠叨她了。
賀雲槿沒有說話,也沒有放她下來,四目相對,被夜色遮掩,其實虞姝看不大清楚太子的神色,只是隐隐約約察覺到太子殿下有些不對勁,貌似更溫柔了。
“殿下,放我下來吧,別累着了你。”虞姝咽了口口水,“殿下別扔我。”她害怕了,上次摔的發高熱,還吃了黑乎乎的苦藥。
賀雲槿斂眉,下蹲輕柔的把人放到地上。
虞姝踩到了地,轉了個圈圈拍了下身上的雪花,“多謝殿下。”
“抱歉。”賀雲槿的聲音有些沉。
“啊?”虞姝微皺起眉頭,不知道太子為何說抱歉。
賀雲槿轉身,“上次的事,抱歉。”說完他往屋內去了。
虞姝點了點腦袋,這才明白過來,殿下這是在為上次摔她而道歉,大聲道:“沒關系,我不記仇的,今日殿下接住了我,抵消啦。”
殿下真的是很好的人呀!
虞姝回頭望了望牆頭,想起思岚還在外邊等着,連忙打開門把東西拿了進來。
賀雲槿把燭火點燃,回頭卻沒瞧見後面的尾巴,他在弄茶爐的時候才看見她抱着一壇子酒進來。
“殿下,我帶了親手釀的梅花酒,今晚和殿下一起守歲。”虞姝把酒壇放到桌子上,才察覺屋內很冷,她打了個寒顫。
“殿下沒有燒炭嗎?是炭用完了嗎?”
“不冷,現在就燒。”賀雲槿打開火爐,把裏面被弄濕的銀霜炭倒出來。
“呀,怎麽濕了,銀霜炭被浸了水就不能用了。”
“方才茶水不小心倒進了裏面。”賀雲槿哪敢說實話,若是讓她得知他方才如此狂躁過,怕是要離他遠遠的。
“那殿下可得小心些,茶水很燙的,這些銀霜炭就不要了,下次我再送些來。”虞府多的是銀霜炭,每年都有賞賜,可他們又很少回京,都堆在庫房,夠用上很久了。
“好。”賀雲槿重新放了一些銀霜炭進去,點燃了炭火,逐漸的,屋內暖和起來。
茶爐內的茶水也燒開了,賀雲槿倒了一杯熱茶遞給虞姝,“先暖暖手。”
又倒了一些在盆內,把梅花酒放進去,雪天要喝溫熱的酒才好,暖身子。
“謝謝殿下。”虞姝接過,掌心終于有了暖意,唇角彎彎,露出笑容,“殿下,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要燒炭,這樣才暖和,不過燒炭的時候記得把窗戶打開一些透氣,天氣這樣冷,殿下別凍壞了身子。”
她像個小大人似的叮囑,分明賀雲槿比她大上兩歲,可虞姝此刻還是唠叨的像是長者。
賀雲槿都不知道多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唠叨了,兒時最煩的就是長輩的唠叨,覺得聒噪,可長大了,又覺得這樣的唠叨是多親切,多難能可貴。
長大了,耳邊還能時時聽見這樣的唠叨才是人生的幸事吧。
“好。”不管虞姝說什麽,賀雲槿都全盤接下,并不反駁。
虞姝這才覺得奇怪,睜圓了杏眼,“殿下,你今日好聽話哦。”她說了怎麽多,居然一句話都不反駁,太乖了。
賀雲槿低笑,在燭火下漆黑的眸子閃着光芒,“難道孤從前不聽話嗎?”
這話落在虞姝耳裏,莫名的聽到了些許威脅的意思,她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殿下一直都很聽話。”
其實一開始挺不乖的,可是她不敢講呀。
一開始殿下多兇啊,對着她像是冰窖一般,不過虞姝不記仇的,知道殿下經歷了什麽,就會曉得殿下為何會有這樣的性子,當你對全天下都失望的時候,內心哪裏還有什麽熱情可言。
賀雲槿望着虞姝頭上的絨球左右晃蕩,格外嬌俏可愛,一如它的主人。
他把桌子上的果盤往她那邊推,“吃嗎?”
虞姝抿着小嘴看向果盤,裏面的點心很別致,“吃的,我想吃一個桂花糕。”
宮宴上沒怎麽吃東西,現下還真有些餓了。
賀雲槿倒了杯熱茶,兩人面對面坐着,擡眸便可瞧見她小手捏着點心,一點點的咬進嘴巴裏,吃的雙頰鼓起,像極了偷吃的小松鼠。
他心的軟的一塌糊塗,若是母後還在,是不是也會給他生一個這樣可愛的妹妹。
真有些羨慕虞姝的兄長,有這樣乖巧的妹妹,一定是把人放到心尖子上疼吧。
她一連吃了好幾塊,見太子一直看着她,自己又不吃,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殿下不吃嗎?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孤還飽,你吃吧,瘦的身上只剩下骨頭了,多吃點。”賀雲槿移開視線,看她吃的這麽歡快,把他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哪有,我覺着殿下比我瘦呀,殿下太瘦了,也吃一塊吧,很好吃的。”虞姝拿了一塊桂花糕遞給他。
這些日子太子的神色好上不少,還記得第一次見的時候,俊臉蒼白削瘦,看着一陣風就能吹倒,現在臉色紅潤了許多。
賀雲槿并不好甜,但見是她遞過來的東西,又不想拒絕,接了過來。
“殿下,府內的下人又不聽話了嗎,怎的太子府黑黢黢的一片?”虞姝一邊吃着,抽空問了一句。
“孤讓他們回去過節,左右用不着伺候。”
“殿下心善,日後一定會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帝王。”
從前那些下人如此怠慢太子,不找他們的麻煩就不錯了,竟然還願意放他們回去過節,放眼燕京,哪個府裏今夜會無人看守。
越是親近殿下,就讓虞姝越發知曉殿下的好。
“帝王不是這樣簡單做的。”
瞧今夜的情形,他都不明白父皇留着他身上這個儲君的位置做什麽,幹脆廢了他也好,興許還能少受些折磨。
分明父皇一點也不喜他,可又給他保留了太子之位,朝堂上有不少官員主張廢太子,改立豫王、寧王或者平王,更甚至有官員覺得那些才十歲出頭的皇子,資質都比他要好。
可每每到這個時候,父皇又閉口不提,誰也摸不透父皇的想法。
“我知道啊,爹爹說無論職位大小,都有難度,而帝王,是衆山之巅,那就是最難的,可我覺得殿下可以做到啊,殿下要對自己有信心。”
虞姝吃飽了,把茶水也喝了,還想再倒一杯,手才伸出去,太子就把茶爐拿過,往虞姝的茶盞裏倒茶水。
“今晚的事你聽說了嗎?”帝王是這個國家的主宰,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如果連帝王都不喜他,甚至是厭惡,那他哪有什麽資格成為下一任帝王。
“我聽姑母說了,殿下一定很難過吧,殿下別難過,聖上只是一時被蒙蔽了雙眼。”虞姝還小大人似的安撫的拍了拍太子的胳膊。
賀雲槿望着那只手,瑩白如玉,可見屋子裏還算暖和。
“誰說孤很難過?”賀雲槿瞥開視線,他早已麻木,一點也不難過。
“唔,殿下不難過嗎?”虞姝鼓了鼓腮幫子,如果她被爹爹冤枉了,一定會委屈的當場掉金豆子。
不過爹爹比聖上明事理,就算面對調皮的易哥兒,爹爹也會聽易哥兒解釋,不會無故定易哥兒的罪。
這樣的話,虞姝只敢在心裏想想,萬萬不敢宣之于口,聖上是君,旁人不得置喙。
“不難過。”賀雲槿舌尖頂了下上颚,面上是毫不在意的神色。
虞姝嘆了口氣,“好吧,殿下很堅強,可是我有點難過呢。”
“你難過什麽?”賀雲槿在桌下的手微握。
“今天晚上宮宴沒有看見殿下呀,好生無趣,不過我為殿下準備了一個驚喜,殿下很快就會知道了。”她不信,被父親冤枉的孩子是不委屈、不難過的,殿下就是喜歡把事情憋在心裏,是個大騙子,她才不要信呢。
“這事已經過了,你別為了孤去做什麽,不值得。”舊事重提,只會讓父皇惱怒,父皇如今這樣喜歡虞姝,還是別讓父皇惱了她才好。
“殿下,什麽是值得?”虞姝雙手托着下巴,歪着腦袋望着太子,目光澄澈似星辰。
“做有回報的事才是值得,做得不償失的事便是不值。”賀雲槿發覺自己越發喜歡她的眼眸,沒有算計,沒有嫌惡,只有暖融融的春風和漫天星辰。
“不對,”虞姝晃了晃腦袋,“人不能做什麽事情都貪求回報,做自己覺得正确的事才是值得,就算結果不盡人意,可是我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那也是值得的。”
賀雲槿聞言有些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他方才話太多了,他是生在陰暗之地的野鬼,而她是太陽下的小花朵。
哪能說那樣的話給她聽,也不怕吓着人。
他不敢再多說什麽,虞姝一直生活在陽光底下,有父親母親的教導,內心永遠存着善意,可他不同,他已經忘記“善”字怎麽寫了,手上沾滿了血,就算把這層皮給扒了,也洗不幹淨。
他們這樣截然不同的人,本不該在一起相處,可是他偏要強求,生在地獄久了,也想嘗嘗陽光的滋味。
是她先來招惹他的,那便不要怪他狠心了。
也不知等一切揭開,她發覺他是一個披着人皮的鬼會是什麽樣子的神色。
一定會吓壞吧,一定會離他遠遠的吧。
她說莫要貪求,可他非要貪求,哪怕不屬于他,也要強占片刻溫柔。
“殿下,我們去閣樓喝酒吧?”虞姝不想提這件事了,她是一定會管的,就算殿下讓她別管,她還是要管。
“外邊冷。”屋子裏已經暖如春日了,為何還要去閣樓。
“不冷的,外邊雪已經停了,我想去高一些的地方,可以俯瞰整個燕京城,今夜的燕京城一定十分輝煌,我們喝酒賞景,豈不美哉?”若不去閣樓,那她的計劃可怎麽辦。
賀雲槿哪舍得拒絕她,找了一個食盒把果盤裝上,又把茶水、燈籠帶上,若不是不方便,怕是連火爐也要帶上。
虞姝抱上酒壇,還有一個小布袋子,裏面可裝着她的寶貝。
太子府原先是一位将軍的府邸,為了便于瞭望,建了一座挺高的閣樓,賀雲槿夏日會去那溫習功課,那兒風大,不用冰鑒也十分涼爽,所以那處也還算幹淨。
兩人到了頂樓,從這邊望過去,可以俯瞰整個燕京,正對着的,正好是皇宮,此刻皇宮內燭火盞盞,亮如白晝。
“殿下,燕京的夜晚好美啊,我在嶺南從未見過如此美景。”太子府很暗,所以襯托的不遠處的大街小巷都十分明亮,像是一顆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寶石。
“那你日後還會回嶺南嗎?”賀雲槿不知道她回京是不是一時興起,說不定來年就要離開,那他又該如何留下她呢?
“應當會吧,但短時間不會的,來年元月十六我及笄,娘親說及笄禮在燕京辦,四月是聖上萬壽節,想來起碼會待到五月。”
她在嶺南待了六七年,已經完全習慣了嶺南的生活,比起燕京,嶺南無拘無束,沒有人會說她規矩禮儀不好,可以肆意做個小姑娘,不像在燕京,貴人太多,規矩太多,總是覺着拘束。
若不是因為那個夢境,想來她的及笄禮也會在嶺南辦,之後也會在嶺南擇選夫婿,在嶺南紮根,嶺南是虞家的根。
爹爹曾經說過,想要她嫁在嶺南,離家不遠的地方,無人能欺辱她,受了什麽委屈,立時便能接她回家。
賀雲槿垂下眼簾,三月是他十七歲生辰,她還在燕京,竟覺得有些竊喜。
“殿下,你去過嶺南嗎?”虞姝把梅花酒打開,倒入了兩個酒杯,遞了一杯給賀雲槿。
酒一開壇,就有梅花的香氣飄散在空中,宛如置身于梅林。
賀雲槿接過,“不曾 。”
鼻尖微動,梅花香中帶着甜軟,微抿了口,醉人的并非是酒,而是香氣。
“那殿下日後一定要去,嶺南有雲霧缭繞的茶山,有綿延萬畝的青翠竹海,有一望無際的大海,如今的嶺南,已是魚米之鄉,不比燕京差的。”
虞姝喝着梅花酒,望着遠處的燈火,突然有點想爹爹娘親了。
若是在嶺南,今夜一定十分熱鬧,府內會徹夜燃着花燈,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用年夜飯,她和易哥兒吵着兄長帶他們去放煙花爆竹,一個炸進了魚缸,一個炸進了池塘,還有一個要炸在爹爹的腳邊,把爹爹吓一大跳。
虞姝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她真的好幸運,有這樣的一家人。
賀雲槿品着酒,側首便瞧見虞姝嘴角的笑,似乎也被感染,在腦海中想象出了嶺南的模樣。
“若是日後孤去,你會招待孤嗎?”一個太子之位,把他困在這燕京,哪也去不了,有時候想想,這興許是父皇給他最好的東西,也是父皇給他最重的枷鎖。
“那肯定啊,只要殿下來,那我一定和全家一起歡迎殿下,帶殿下嘗遍嶺南的美食。”虞姝舉起酒杯,和賀雲槿的碰了一下,“殿下,這個酒好喝嗎?可是我第一次釀梅花酒呢。”
“好喝,酒香醇厚,梅花清冽,最适合在下雪天飲用。”暖的人心都要醉了。
“看來我還是很有天賦的。”虞姝沾沾自喜,若是爹爹嘗過,一定很欣喜。
“是啊,你很聰慧。”賀雲槿難得的開口誇贊。
“嘻嘻,謝謝殿下誇贊。”虞姝在夜色中紅了耳根,得殿下的一句誇贊可太難了。
酒過三巡,虞姝覺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竹哨,走到欄杆邊,“殿下到這裏來。”
“做什麽?”瞧她這樣神神秘秘的樣子,不知又有什麽驚喜為他準備着。
“先保密,殿下等着。”
虞姝把竹哨放到口中吹響,一聲刺耳的聲音傳了出去。
賀雲槿連眼都不願意眨,生怕錯過了什麽。
兩人一同望向夜空,雪花逐漸灑下,下的大了,可一點也沒有遮住燕京的夜色。
“啾——”一聲煙火之聲傳出,一點星光蹿上了眼前,“砰——”一顆金色的煙花在眼前炸開,照亮了夜空,煙花點點從高處散落、擴大,猶如火樹銀花。
随着絡繹不絕的鳴聲,各式各樣的煙花飛上了天,就在賀雲槿的眼前綻放,漫天華彩,絢麗多姿,霎時把整片天空照亮,整個太子府都籠罩在煙花之中,宛如把不遠處的美景鑲嵌進了府內。
賀雲槿如何也想不到,今生還能看到這樣的美景,還是她一手為他準備的驚喜,這場盛大的煙火,只為他綻放。
“殿下,除夕安康,新年順意!我怕等到半夜我為殿下準備的驚喜就要淹沒在衆人的煙花中,所以我提前放了,這個時候,整個燕京只有殿下眼前有煙花,殿下欣喜嗎?”
虞姝雙手合十面向賀雲槿,笑容比煙花更燦爛,眼眸中有煙花綻放。
賀雲槿日後回想起來,不得不承認,此生他都沒有見過比那夜更美的煙花,更甜的笑容。
是那一場盛大的煙火,點燃了他黑暗的人生,是虞姝,把他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嗯。”上揚的嘴角已壓不住他內心的歡喜。
今夜,本該是阖家團圓的時候,可是他卻被父皇、兄弟,輕易抛棄,本該是最難的日子,卻因為她擁有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若是被兄弟陷害,被父皇厭棄就能得到這般美景,他甚至願意日日如此。
“那殿下快許願吧,我娘親說對着除夕的煙火許願很靈的,殿下想要的,在來年一定能得到哦。”虞姝率先閉上了眼。
賀雲槿低眸看着她,煙火絢爛,明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臉上,什麽心願都不及眼前的她,從前她便是他的求而不得,這次再相逢,他本不想把她拉到這無邊黑暗中。
可是她太讓人心動了,他已經阻止不了自己的沉淪。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安排吧。
不管如何,此後,他都不會再松手了。
賀雲槿閉上眼睛,對着漫天煙火許願:“只願在每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都能喝她親手釀的梅花酒。”
歲歲又年年,願你在身旁。
“殿下許的什麽願?”虞姝睜開眼望着他。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賀雲槿緘默不言,這是不能言說的秘密。
虞姝撅了噘嘴,“沒有想到殿下也信這個,好吧,那就不問了。”
兩人并肩站着,看着煙花絢爛。
過了一會,這一場盛大的煙花大會結束,夜空歸于寂靜。
賀雲槿竟覺得有些遺憾,若是能一直長久的絢爛下去該多好。
虞姝轉身回了裏邊,賀雲槿卻依舊站着,哪怕夜色昏暗,可他仿佛還是能看見方才的絢麗。
“殿下,回頭。”虞姝的嗓音輕快。
賀雲槿不明所以,卻依舊轉身,那一眼,他的心口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殿下,這是小煙花,和煙花一樣絢爛,我和易哥兒最喜歡玩了,給殿下一個。”虞姝手上拿着兩根,遞了一根給賀雲槿。
那根小煙花似爆竹一般,從頭燃燒到尾,像是一棵小火樹,才到賀雲槿手上沒多久就燃燒到了盡頭,可就是這片刻的絢麗,也給賀雲槿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美好。
“殿下,方才的煙花是很難得的,可是手上這樣的小煙花卻有很多很多,随時都可以點亮,”虞姝把布袋子拿了過來,“這裏面都是,殿下想要多少都有多少。”
“飛上夜空的煙花是給自己看,同樣也是給別人看,可這樣的小煙花只有自己能看見,我覺得殿下就像這些小煙花,很絢爛,卻只有自己知道,別人都不知道殿下的好,我有幸,見證了殿下的絢麗。”
豫王寧王等人就像那些大煙花,在所有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精彩,太子就像這些小煙花,在少部分人的面前展現自己,可誰又能說小煙花就不絢爛呢?
賀雲槿嗓子發緊,說不出話,他明白虞姝的言外之意。
原來他在外人面前的那一切僞裝,都被她看透了。
虞姝把一大把小煙花塞到了賀雲槿的手上,然後同時點燃了它們,本是一根根小煙花,此刻卻彙聚成了一片花海。
賀雲槿望着手上絢爛的煙火,瞳孔緊縮,仿佛是當年那場大火印入眸子,起先他以為自己會害怕,卻發覺心底只有欣喜與溫暖,心中那一抹恐懼似乎被她不知不覺中治愈。
“殿下你瞧,小煙花也能成為大煙花,甚至比大煙花更絢麗多姿,我相信殿下日後一定能成為整個大燕都能看見的大煙花。”
待到來日,小煙花聚集,也能綻放出比大煙花更美的風景。
虞姝的聲音甜軟,卻又帶着鼓勵的神色,面上是自信的光芒,仿佛她說的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不會再更改。
可分明,這條路是前途未蔔,充滿危險的,随時都可能墜入崖底,屍骨無存。
但此刻見虞姝這樣說,連賀雲槿內心都開始期盼,興許,真如她所說。
他又怎麽忍心讓她失望呢?
賀雲槿擡手輕輕地拍了拍虞姝的腦袋,飽含溫柔道:“謝謝。”
虞姝詫異的睜圓的眼,殿下主動親近她了呢。
“不客氣,殿下快把手上的東西扔了吧,已經燃燒完了。”虞姝把他手上的東西拿過,放在一旁,又倒了兩杯酒過去,遞了一杯給賀雲槿。
“殿下,我敬你。”虞姝唇角的梨渦比酒還醉人。
賀雲槿一飲而盡。
酒已不暖,帶着微涼,可賀雲槿卻覺得是吞下了一個火球,渾身都是暖融融的。
處在數九寒天,有這樣的溫暖多奢侈,都是虞姝帶來的。
虞姝抿了一口酒,甜甜的笑了。
之後兩人坐着,一邊吃着點心,品着酒,這酒并不醉人,虞姝一連喝了好幾杯。
方才的煙花散去,又有不少人開始放煙花,他們在閣樓,可以把各處的煙花都收歸眼底。
這一晚,兩人說了好些話,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虞姝在說,但太子聽的也很用心,時不時回她一句,不再像從前,虞姝自說自話。
本是冬日,閣樓也沒有火爐,可卻暖如春日,外界的溫度也是随着人心在變的。
到了子時,大燕就真的告別過去一年來到了新歲,四處都是煙火爆竹之聲,源源不斷,夜空亮如白晝。
虞姝望着這般景象,說了這年的最後一句話,“殿下,新的一年到了,很快就是春日,春回大地,寒冷的燕京也會逐漸複蘇,一如殿下也會逐漸擺脫從前的困境,在新的一年裏成為大燕人人尊敬的太子殿下,我相信殿下一定可以的。”
“孤也相信。”賀雲槿望着她。
從前是不信的,如今信了,既然她這樣期盼,那他便要如她所願。
開創一個安穩盛世,許她一生無憂。
“走吧,夜深了,你該回去歇息了。”賀雲槿站了起來,雖然很想和她一直待下去,可明日一早還要入宮拜年。
“好呀,我有點困了。”說着虞姝揉了揉眼睛,很少這麽晚睡,也只有除夕要守歲。
賀雲槿舉着燈籠走在前面,照亮樓梯,餘光念着虞姝,怕她困了從樓梯上栽下去。
虞姝走的小心,不過在下最後一個臺階的時候大概腳步軟了下,踉跄了下,很快就有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那只發生在頃刻之間,虞姝都有點懵,“多謝殿下,好快的速度。”
不知道殿下的武功多高,若是能和他較量一番就好了。
“走路專心。”賀雲槿松開她的胳膊。
“知道了,那我就走了。”從這裏可以出去大門口。
“等等,随孤來。”賀雲槿走在前面。
虞姝不知道有何事,卻還是乖巧的跟上。
到了寝屋,賀雲槿先進去,從裏面拿出一個香囊遞給了虞姝,“新年順意,今晚孤很欣喜。”這是第一次,賀雲槿在虞姝面前表露自己是歡喜。
“殿下欣喜就好,這是什麽?”虞姝接過,看着太子,有些期待,“可以現在打開嗎?”
“随你。”賀雲槿瞥開視線,頗為不自在。
虞姝便打開了,從裏面摸出了一個小狐貍的木雕,“哇,好可愛,殿下,上次那個小兔兒也是殿下給我的吧,殿下好厲害的雕工。”
這只小狐貍栩栩如生,活靈活現,虞姝沒有想到當初随意提的禮物,真的收到了。
還記得那時候殿下拒絕了她,殿下就是面冷心熱。
除了這只小狐貍,裏面還有一個紅封,虞姝眨了眨眼。
“壓歲錢,不多。”
她摸了摸,很薄,不是碎銀子,像是銀票,抽出來借着燭火瞧了一眼,眼睛都瞪直了,“一千兩!”
“殿下覺得一千兩不多嗎?”虞姝不敢置信,殿下竟然是大財主!
“多嗎?你若是嫌多,可以還給孤。”賀雲槿作勢要伸手。
“不不不,不多,送出去的壓歲錢怎麽能收回去呢。”虞姝捂住這個紅封,她從小到大,還未曾收到這樣多的壓歲錢呀,“殿下,要是年年都可以和你一起守歲就好了。”
只是一壇酒,幾個煙花,就得到一千兩,這也太劃算了!
這可是一千兩,她還未及笄,哪怕家中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娘親也不放心把這麽多銀兩給她啊,更何況是壓歲錢,往年都是九兩銀子,圖個長長久久的吉利。
“我也希望。”這句話賀雲槿沒有說出口。
“孤送你出去。”
賀雲槿看着虞姝上了馬車才轉身回府,這一夜,足夠他回味很久了。
關上府門,他沒有回屋子,而是去了閣樓,把閣樓上遺落的那些被燃盡的小煙花簽子收拾了。
拿回了屋子,找了兩張宣紙把這些東西包裹了起來,放進了暗格,哪怕是無用的東西,他也留着。
關于她的點點滴滴,都想留着。
虞姝把香囊放好,打了個哈欠。
“郡主困了吧,怎的待這樣久。”
“陪殿下守歲,辛苦你們等着了,明日一早給你們包一個大紅封。”
“郡主哪裏話,奴婢在馬車內可暖和着呢,就是怕郡主困。”
“無礙,回去就睡下了。”虞姝也沒有心思做其他的事了。
今夜也算完美,想來之後她和殿下的關系應當會更親近,殿下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回到虞府,洗漱之後就歇息了。
次日是被淩珠喊醒的,虞姝賴在被窩裏,說什麽也不願意醒。
“郡主,不早了,還得入宮給聖上和皇貴妃拜年呢。”淩珠就曉得會是這般境況,可又不得不喊她,待會拜年遲了可不妥。
“讓我再睡一刻鐘好不好?我不用早膳了,再睡一刻鐘……”虞姝小聲的哀求着,太困了,眼睛都睜不開,真的很不想起床。
淩珠無奈,挑了幾樣能帶上馬車的早膳,讓人溫着待會放到馬車上再吃。
又過了一刻鐘,虞姝不得不從床榻上爬起來,閉着眼睛由婢女洗漱穿戴,讓淩珠看着有好笑又心疼。
每年大年初一郡主就要上演這樣一出,不過在嶺南到底都是自家人,可在燕京,還有聖上在呢,不能失了禮數。
等出了門,冷風一吹,虞姝才清醒了些,拍了拍臉蛋,入宮可得打起精神來。
今日是長輩給小輩賜禮,所以虞姝空着手就入宮了,只要說上幾句吉利話,就能得到許多賞賜,這樣的好事,那可一定得去摻和一腳。
往年都在嶺南過年,也不知道聖上會準備什麽樣子的賞賜。
上了馬車,虞姝開始用早膳,覺着還困,吃不下多少,随便吃了點,又漱了口。
到正陽宮的時候聖上還在用早膳,由內侍引着去了偏殿等候。
一進偏殿,她就看見了太子,眼睛都亮了,走了過去。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免禮。”賀雲槿本是冷漠的面容多了兩分柔和,見她眼底微青,想來是太晚歇息了,一早又要早起,像她這樣的小姑娘,一定很喜歡賴床吧。
“殿下,我可以坐這裏嗎?”虞姝指了指太子身邊的位置。
“嗯。”賀雲槿颔首。
“多謝殿下。”
虞姝歡喜的坐下,笑意還未退散呢,對面傳來一聲譏笑,“看來郡主眼裏就只有太子殿下啊,旁的人是瞧不見了。”
她的笑意僵住,往那邊看去,才發現太子的對面坐着豫王等人,她抿了抿唇,站了起來,“臣女見過豫王殿下、寧王殿下……臣女未往那邊瞧,還望殿下恕罪。”
一看見太子,她眼裏确實就沒有了其他人,更何況看見豫王,她心裏便不大舒坦。
“豫王是還小嗎?和郡主計較這些,莫不是為郡主準備了什麽大禮?”賀雲槿擡眼望去,為虞姝解圍。
豫王微眯起眼,他進來這樣久了,也不見太子說什麽話,他只是和郡主打個招呼,連刁難都算不得,就要出口為郡主解圍,這兩人的關系何時這樣親近了?
之前只是覺着郡主喜好親近太子,如今瞧來,太子怕是也瞧上了郡主。
畢竟虞家的兵權,誰不眼紅。
既然是太子瞧上了,那他就更要搶過來了。
“哈哈哈,四弟言重了,本王不過是與郡主開個玩笑,不曾吓到郡主吧,至于大禮,本王也是準備了的,待會便會送到虞府,郡主不嫌棄才好。”豫王瞬間變的親和起來,哪裏還有方才的模樣。
“沒有想到大哥與我有一道的心思,特讓府裏管家備下了不少賀禮,想來這個時候都已經到了虞府,郡主莫要與本王客氣,有什麽難處盡管和本王說。”寧王笑盈盈的,比豫王還要親和,若不是之前對上過,虞姝都要被寧王給騙了。
“多謝二位殿下,臣女感激不盡。”虞姝心嘆,他們二人送的禮,她可不敢随意收着,還得想法子還回去。
“都是小事。”寧王前兩日去了一趟成勇侯府,見到了喬磊,左右不過一月,可人已經大變樣了,口不能言,手也廢了,連帶着精神也不好,打聽之下聽聞人有些恍惚,若不能挺過來,怕是要就此瘋了。
他不在京,只能聽別人轉述,也不知那事是誰幹的,斷了豫王一臂,此後成勇侯府算是廢了。
雖是痛快,這對他而言是好事,可想到喬磊是得罪了郡主才被人加害至此,心中又有些忐忑。
郡主真的有這樣大的能力嗎?
亦或者這件事是平王還是其他皇子所為,就是為了給豫王添堵。
可不管猜想如何,對長宣郡主客氣些總沒有壞處,距離長宣郡主的及笄禮可不差幾天了。
豫王瞥寧王一眼,才回來就急着向郡主獻殷勤,也不怕弄巧成拙。
虞姝坐下,沒有再說什麽。
賀雲槿的視線收回,掃了一眼坐着的平王,他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殿下,待會去不去虞府做客?”虞姝壓低聲音,只讓太子聽見。
賀雲槿低眸,“出宮之後你不去葉府給老安國公拜年嗎?”
“也對,那殿下下午來好嗎?”虞姝去給外祖父拜年不好下午去,可她可以邀請殿下下午來虞府做客,也不算失禮。
望着虞姝的眼眸,賀雲槿輕啓薄唇,“好。”
“那我在家裏等你喔。”虞姝鼓了鼓腮幫子,今年虞府就只有虞姝在,她又未及笄,不會有什麽人上門,就算是拜年也送了賀禮就走,不會久待,太子能去虞府也能熱鬧些。
賀雲槿微點了點頭,這麽多年,他都沒有去旁人家做客過,也無人會來太子府,連父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