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副校長辦公室裏，潔白的牆面上挂着一幅山水畫，其中的留白吸引了淩易的目光。
坐在皮轉椅上的錢萬裏此刻低着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叔叔。”淩易叫了他一聲。
“嗯？”錢萬裏這才回過神來，從他第一眼見到這個孩子，就覺得他的眼睛像極了那個女人，細細長長的，不笑的時候，楚楚可憐，笑起來卻仿佛可以把人的魂給勾走。
但是這樣的一雙眼睛，在淩易身上，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看不出半點波瀾。他自認閱人無數，然而從剛才淩易進來開始，他卻始終猜不透淩易在想什麽。
“淩易啊。”錢萬裏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把那個椅子搬過來坐着。”
“不用。”淩易并未道謝，只是硬邦邦說了這樣兩個字。氣氛陡然間變得有些尴尬起來。
錢萬裏本來想有個好點的開場白，可是淩易确實沒惹事，只是在校門口見了一個外校的女孩子，難道自己要抓他早戀？這閑情也太大了。
“叔叔。請你放心，我不會惹事。”反倒是淩易又開了口。
“啊。”錢萬裏應了一聲，“你能懂事就好。”
“只是。”淩易忽然轉了個折，“有人要找事。”
“誰？！”錢萬裏有些驚訝。
“江鳳樂。我不認識。”
那幅山水畫裏的留白，畫的是一座巍峨高山倒映在水面的場景，可是只有倒影虛虛晃晃的在畫的下半截，而上半截是一大片的留白。
淩易從副校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一直在回想，自己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那幅畫，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倒是錢萬裏的一番話讓他有些想笑。
“你放心讀書就好，誰想惹事的，直接告訴我，一切事情，讓大人來解決就行。”
大人？淩易轉了轉眼珠，這些人原來都把他當成小孩子了啊。既然如此，那就讓所謂的大人來解決吧。
有一句話錢萬裏說的并沒有錯，那就是他放心讀書就好。不過，淩易還是私下去打聽了一下江鳳樂這個人。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人以前也是A市的，但是他是高中才到Y市來念書的，據說是因為家道中落一家人就回了老家？
看來這個人以前認識自己，但自己并不知道她。
淩易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這個江鳳樂就自己找上門來了。帶話的當然還是那個小丫頭，氣喘籲籲的跑到他的教室，告訴他江鳳樂在學校圖書館後面的小樹林等他。
淩易瞬間有些尴尬，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圖書館後面的小樹林在哪裏，還是小丫頭領着他去的。
見到江鳳樂的時候，淩易有些意外。
眼前的這個穿着短裙，頭發染成彩虹色的少女，會不會太非主流了點？但是在她轉過來的時候，他确實又被驚豔到。
這個女孩并沒有濃妝豔抹，相反，她的臉白白淨淨，只是臉頰處有點兒淡淡的雀斑。看上去明顯是那種典型的乖乖女類型啊，這和她的裝扮産生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倒是有點像玩cos的。
“張淩易你好，我是江鳳樂，鳳凰的鳳，樂章的樂。”江鳳樂落落大方的介紹自己，順便也介紹了旁邊的小丫頭，“這是我妹妹，鳳舞。”
鳳舞？！淩易差點沒笑出來。這年頭取名也是為難了父母啊。
“你一定很好奇那封信的事情，我這麽跟你解釋一下吧。信是我寄出去的，我喜歡的人在追你女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跟她分手。”
“誰？”淩易挑了挑眉。
“歐陽海寧。不是你女朋友嗎？”江鳳樂有些不耐煩道，“我這人吧，比較極端。我喜歡的人追她好幾個月了，一直沒成。你放手吧，指不定他就成了。”
“他成了你也會開心？”淩易失笑，“有病就吃藥，別來煩我。”說罷轉身便要走，卻被江鳳樂抓住，力道竟大的有些驚人。
“我就在她隔壁學校，你以為我特意翹課回來是幹嘛？沒把握的事我也不會做。她現在跟我玩的還不錯，你打個電話跟她分了，什麽事都沒有。”
淩易聽完之後，瞬間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釘在原地，動也不能動。而肺部卻燒得厲害，快要把他胸腔悶炸了。這年頭，喜歡人都用這樣的方式了？他倒是挺佩服這個江鳳樂的。
“跟她分。呵呵。”淩易不着痕跡的甩開江鳳樂的手，他側着身子，并沒有看她，可那一刻江鳳樂分明感到他全身透出了一股不可名狀的悲傷。她将垂着的手慢慢伸進口袋，捏緊，然後再次走到他的前面。
她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被淩易一句話堵了回去，“我不會放手。”
“你這是在耽誤她！”江鳳樂大聲說道，“你能給她什麽啊？！她家境是真的不錯！我也聽她說過你，哦，不對，現在的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了。”江鳳樂得意的說出這句話，她知道這樣的話對淩易無異是如同一把利劍插進心口。
“你可能覺得她不是那樣的女孩，可是有些東西本來就是很現實的。”江鳳樂繼續道，“她也跟我說過，從那天你從她家出來之後，你就沒有聯系過她，你就忍心讓她一直等你嗎？倒不如放手給她祝福吧。”
“她不會喜歡別人的。”淩易淡淡地說道，“就算分了，她也不會喜歡別人。”
江鳳樂嘆了口氣。他何以對一個人能這麽信任？在她說了那麽多話之後，卻一點不追究海寧到底和別的男生發生了什麽，只是那麽篤定的相信她。
這個人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執着，讓她心裏開始惋惜。
沉靜了許久，淩易忽然笑了。于他而言，和海寧分不分，似乎都是一個樣，其實他自己也并不想耽誤海寧。
何妨賭一把呢？用時間來換取成功，最後再拿成功作為和海寧站在一起的資本。這不就是自己最初的想法麽？
“手機給我。”淩易對着江鳳樂伸出了手。風吹着周圍的樹沙沙作響，江鳳舞環視四周，一個人都沒有。淩易打通電話之後，聽到了自己許久未聽到的聲音，那麽熟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吧。
“喂？樂樂，怎麽了嗎？”歐陽海寧見許久沒有聲音，便質疑道：“你又喝酒了？”
“海寧。”淩易張了張嘴，自覺苦澀，“我們分手吧。”他說罷，也不挂，直接将手機還給了江鳳樂。
這回他再轉身走的時候，江鳳樂定在原地，她握着手機的手瞬間松了下來。那邊電話裏的歐陽海寧聽到淩易聲音的瞬間，手不自覺抖了抖。
旁邊的男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等到她稍微鎮定下來的時候，卻聽到了那句分手。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手裏的吃的歪了一邊，連男生遞過來給她擦嘴角的紙巾都顧不上接。
淩易轉過身沒走幾步，眼睛裏便盈滿了眼淚。他一步一步走着，走出小樹林之後，眼淚忽的落了下來。
他無力的蹲在地面抽泣，仿佛一個被人遺棄了的孤兒。從始至終，他都只是嗚咽着，不敢發出什麽聲音。江鳳舞就在他身後幾步的地方默默看着他，那一刻，她的心沒有一絲防備頃刻間被那個倔強的少年所攻陷。
她的姐姐曾經告訴過她，如果一個男生為一個女生哭，那說明這個男生一定很愛那個女生。
淩易起身之後，身子有些不穩，幽魂似的回到了教室。
剛坐定，就被身後的萱萱用筆戳了戳後背，他遲疑的轉身，萱萱被他通紅的眼睛吓了一跳。她連忙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淩易說完之後轉了回去，他現在沒什麽心思讀書。滿腦子想的都是海寧，她會等他嗎？他會明白自己的心嗎？即使是在自己說了那句話之後。
心中的情緒找不到一個宣洩的出口，淩易就這麽呆呆坐了一個上午。
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周琴開始嚴抓上課睡覺的人，淩易當然是同往常一樣，他的分數從第一次的一百零幾分，到現在的三百二十多。
省質檢過後，依舊穩穩的直接踩破往年本科二批的錄取分數線，這在浩海真是個典型的逆襲人才。而萱萱呢，從他進來的時候，看到她的排名是第十一名，到現在也還是在那個名次上下波動。
“前十名的同學，穩住成績，夢想離實現就差一步了！後面的同學，加把勁啊，尤其是歐陽，你不是跟我們十六班的學霸形影不離，怎麽最近他一回家，你就掉了兩名啊。”周琴在上課前簡短的提了兩句，萱萱适時正在桌子底下犯困。
這句話卻被淩易記在了心裏。也許是寒假裏她都在幫自己補習所以才這樣？是以在周末回家之後，淩易看到萱萱抱着作業來找自己，都有了些愧疚感。
“你自己不要緊？”淩易在放萱萱進來，關了門之後，突然問道。
“作文和政治差點。”萱萱毫不在意的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我自己心裏有數。但是你現在雖然上來的快，不過不太穩。我覺得你竄太快了，但你英語不好，就靠文綜拿分。對啦，你文綜分數排名還在我前面一名！真厲害，逆襲成功啊！”
“呵呵。”淩易笑笑，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學習上誇他厲害，不過這也是他自己鑽研出來的方法。“你要不要看看？”淩易從一疊書裏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我自己的方式。”他誠懇的說道。
“這是你總結的文綜？”萱萱接過那本本子問道。淩易點點頭，萱萱拿着本子看了看，然後随意翻開。正翻着，忽然翻到一張照片跳進了她的眼睛裏。
“咦？”萱萱拿起照片，“這是？”
淩易本伏在桌子上寫着數學卷子，看到萱萱手裏拿着歐陽海寧的照片，立刻放下筆将照片一把抽走。萱萱有些尴尬，手頓在半空中，半響過後，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她是你的......朋友？”
“女朋友。”淩易直截了當的回答了她。
“......哈？”萱萱手裏的本子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她急忙彎腰揀起，卻撿了幾下都撿不起來。就好像此刻忽然間裂掉的心，她忽然覺得喉嚨痛痛的。淩易看着眼前的女孩，直接伸手将本子撿起放在桌上，不知為何，他有些不忍的說了一句，“前女友。”
“.....噢。”萱萱感覺自己原本裂了的心又好似因他的這三個字變得活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