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萱萱從未想過淩易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淩威昌家是沒有孩子的,他的妻子也是個孀居的寡婦,這幾年才嫁過來。
那還是在吃完晚飯出去散步的時候,她聽到人們的議論,隐約覺得有些奇怪,就跑回家問了爸媽,萱萱的媽媽摸了摸她的頭,緩緩說道:
“那是好多年以前了。以前啊,陳可紅還沒有嫁到這裏,淩威昌和一個女生在一起過,可是女方家裏嫌棄他窮,就不讓她嫁過來,後來女的嫁了有錢人家的一個大兒子。生孩子的時候又難産死了。”
“其實,原先那有錢人家的大兒子是不能生育的,可是那個女人卻有了孩子。這事情在前不久被那家人知道了,然後就把那孩子送回了淩家。也正是淩威昌這麽多年了,都沒有孩子。”
“淩易就是那個孩子......”萱萱詫異。
“嗯。”媽媽點了點頭,随即說道:“有空去他家走走。”
“會的。”萱萱應道。
夜晚的時候,她望着對面的那棟房子,有一間屋子的燈一直亮着。
那個房間一定是淩易的吧?這麽晚了,還不睡覺,在幹什麽呢?萱萱手搭在窗簾上,靜靜看着那燈光,心裏忽然泛起一陣酸楚。
他們有着那麽相似的命運,卻在性格上差異如此巨大。
同樣是被遺棄,淩易,你是難過的,對麽?萱萱頭歪了歪,靠在窗子上。
世人只會議論,從來不顧當事人的感受,而媒體,更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在利益面前變得猙獰無比。
卻也好在,梨子末是個偏僻的地方,離着淩易離開的傷心之地有着好幾萬公裏的遙遠距離。
說是雙休日,卻是只有一天的假期。星期天的下午是要小測的,所以上午就要到學校。
萱萱在出門之前朝着淩易家的房子看了看,一點動靜都沒有。而等到她到學校的時候,才發現,教室裏已經坐了好些人,淩易就坐在自己前面。
他有一個好習慣,他的背總是挺的筆直。在約莫一個月之前,萱萱還和祁越年說,這人忒裝了點。可是現在,盯着他的背影,她忽然覺得,他像是一個有着獨特氣質的人一樣。
是一種怎麽的感覺呢?回想起過去這段日子,她和他似乎交集不大。她親眼看過他拒絕女生不下三次,态度冷漠而淡然。而她當時只覺得是裝模作樣,頗有不屑。
“想什麽呢?”祁越年在她眼前晃過的手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越年,我們去買吃的吧。”萱萱忽然起身拉開凳子,出了那麽一點聲響。
“別去了,我這有火腿腸,下午小測了,考不好小心周琴扒了你的皮。”祁越年說着從書包了拿出一包火腿腸放到了萱萱的桌子上。
萱萱拿起食物,撕開袋子,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在超市的事情,她拍了拍淩易的背,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來,一臉疑惑的表情。
“......要不要?”萱萱抽出一根火腿腸朝他晃了晃。
淩易搖了搖頭,簡單幹脆地拒絕了她。一旁的祁越年心碎了:“你怎麽都不分我?缺心眼。”
“......”萱萱覺得祁越年的這句話來的莫名其妙,這東西可是他買的,難不成還要自己分給他麽?這邏輯上也是混亂不堪了......
下午的小測如約而至,周琴站在講桌上威風淩淩的樣子讓萱萱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然而測試出來的結果還是令萱萱滿意的,至少還保持在平常的水平,當她注意到淩易的時候,發現他握筆的右手捏着考卷的一角因為用力過度而指尖泛紅。
淩易開始沒日沒夜的拼命學習,比剛來的時候更加努力了。
他希望趕在期末考到來之前自己的分數可以到達去年的本三線,雖然以他目前的成績來說似乎有點不可能。
文科的分數高,不似理科。但是文科記憶的東西多,所以門檻其實是比理科低的。只要足夠努力,并不難達到目标。
淩易開始頻繁地向萱萱請教問題,漸漸地萱萱開始跟他熟絡起來,但她仍舊對于他的一切幾乎是一無所知。
他因為嗓子的問題,常常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用筆頭指了指題目,然後萱萱就會接過試卷,或是練習冊子給他講解。
也許因為從前是學習理科的緣故,淩易的地理進步得十分迅速,而數學則是一般文科生比較頭疼但是他不用太擔心的科目了。
有一個科目,是淩易和萱萱都十分讨厭的,那就是政治,不管怎麽學,分數就是上不去。萱萱曾經為了這事還“埋怨”過祁越年,以下是二人當時對話的情形:
萱萱将發下來的政治卷子一把拍在祁越年的背上:“你看看,都是你,天天離我這麽近,把我的政治天賦都搶光了。”
祁越年扶額:“怪我咯?”記憶太好也有錯嗎?祁越年的手往後伸去 : “給我看看,多少啊?”
“看吧看吧!看了你就該愧疚了!”萱萱翻了一個白眼,但是将卷子端正地擺在了祁越年面前。
“萱萱。”祁越年仔細看了看卷子之後,喚了她一聲。
萱萱連忙低頭俯身,于是祁越年開始有條不紊地跟她分析道:“選擇題再刷個幾百題,你哲學還不錯,下學期再不行就丢兩本,反正你也沒什麽好心思讀書。”
“嗯!”萱萱滿意地點點頭,笑滿面春風。倒是淩易聽了那句“反正你也沒什麽好心思讀書”,握在手中的筆忽然頓了頓,竟是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愠怒,而後面萱萱還那樣滿心歡喜的回到座位更讓他的原本擰巴着的眉頭變得更皺了。
從那時起,淩易對祁越年的映像就一直不好。而祁越年呢?那時候也不太喜歡淩易的作派。為什麽呢?因為他見着淩易總是待人有着一分疏遠,即使是對萱萱,很多也是那樣客套疏漠。
這就好像是,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被人利用了卻還渾然不知。
可是對于一個渾然不知的人,有些事,該怎麽去說出口呢?更何況,祁越年從萱萱看着淩易的眼睛裏,看到了不尋常的東西,這和當初那些暗慕自己的女花癡的眼神簡直太相似了。
至于淩易,他現在什麽也看不到,也許他唯一能看見的就是那個給自己設立的目标,像是在他的心裏紮下一根刺,非得達到這個目标,把那根刺給拔下來才能舒坦那麽一刻。
終于的等到了那麽一天,期末考結束了。祁越年請萱萱去吃東西,萱萱當然是二話沒說就立馬答應下來了。于是在吃了人家的東西嘴短了之後,歐陽萱萱同學對祁越年同學的一番教育表現的十分悔悟,并且還并上了四指“發誓”今後一定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當然,人的壽命其實很短,何況一個四指誓言的長度又能跨越多久。
這才是放假的第二天,萱萱頭天回到家裏,第二天一早就抱着一堆書去拜訪淩易了。
當萱萱站在門口正開心笑着,晃悠着的時候,遠在Y市區的祁越年在外面印選擇題的時候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奇怪,這天氣也不算太冷,自己穿的也不算太少,怎麽就打噴嚏鼻子忽然酸酸了?
陳可紅看見萱萱抱着一堆書來,趕緊就把她迎了進去。
萱萱推開淩易房門的時候,他似乎正在背誦什麽,背對着她,筆挺地站着,就像是雪下的青松。
萱萱走近了,他也未曾察覺。她忽然就覺得不好意思叫他了,于是就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耷拉着腦袋,手撐在下巴那兒。
等到淩易回身的時候,她原以為他會驚訝地問:“你怎麽在這兒?”豈料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甚至嘴角只是略微上揚了那麽一點點,便表示了對她來訪的接待。
“你都不驚訝我為什麽會在這嗎?”這回倒是換成了萱萱驚訝的表情。
淩易指了指他們正對面的窗子。他剛才就看到她抱着好些書在門口晃悠着,正想出去問問,不料陳可紅就把她迎了進來。
萱萱臉微微發燙,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淩易是一個極其安靜的人,也許是源于嗓子壞了,不能多說話,他這樣靜靜的,給萱萱的感覺就好似隔了萬水千山。
她想靠近他,源于心裏的那一份莫名的疼惜。
她在潛意識裏把他的身世和自己的捆綁在了一起,在此後的多年裏,她再也沒有對誰有如此惺惺相惜,一廂情願的感情。
他做一件事,是極其投入而認真的。萱萱也是這樣,雖然生性的愛熱鬧的,靜不下來,沒什麽耐性。可是唯獨在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上,她是堅持不懈,不知疲倦的。
淩易偶爾看着題目的眼睛痛了,就會擡起頭,不經意間看到萱萱,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心思只能專注在一件事情上的人。
而自己呢?總是壓抑這心底對那個人的思念,每每堅持了一段時間,總是要放空自己,翻一翻他的那個她的照片,或者想想從前。
學習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萱萱提議出去散步,梨子末有一片花海在Y市很出名,市裏花店的花大多從這裏進購。
冬天的時候,這裏蓋上了大棚,一進去的時候就感覺到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溫度。
萱萱一路走,一路講,淩易大多數時候只是靜靜聽着,或者笑笑。
萱萱從未想過這是一種疏遠,只當這是他的嗓子壞了,若是好了的那一天,一定也會對自己滔滔不絕的傾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