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哆密酒店17
王英才的這番舉動,在付零意料之中。
她用腳勾過來一個圓桶凳,翹腿坐在王英才面前,腳上的圓頭黑漆皮鞋在空中悠閑的上下點動。
“他當然有,只是從作案心理方面來看,他相對較輕而已。”
付零素面純淨,第一天剛來到三千世界時,臉上還挂着錄制綜藝回來後的妝容。
但晚上洗漱過後,便粉黛全無嫣然是十八歲少女的幹淨出水芙蓉。
扮飾嬌餘,淨面清純。
明明是最芳華絕代的年紀,卻偏偏闖入了這充滿謊言的世界。
把焦灼藏在平靜之中,成為這個游戲當中的推理者,撕開所有看似平凡的正常人內心最黑暗的秘密。
付零忽然有些惆悵。
不知道老爹平日調查那些要案命案重刑犯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在審訊其他嫌疑人時,發現一些匪夷所思的陰暗面?
“弗洛伊德有言,人生來有兩種本能。”付零抱着手臂,睨笑看着坐在床上的王英才,“一種是死亡本能,一種是求生本能。這是針對于人類的精神分析學派,最精準的一條判斷。”
“求生的本能會讓人下意識的采取各種手段保護自己。作案者将死者托離至較遠處,用上吊自殺的假象迷惑他人就是一種求生的自我保護本能。我的房間和通往伯服務房間的樓梯口相隔不差十步,你自己也說了,伯服務有兩個小時的模糊時間點,從死者用完午餐回去後,到依次和你們幾人見面并分開。這些時間足夠做很多事了,他為什麽不選擇距離自己較遠的樓下進行吊垂呢?”
王英才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收斂所有的嬉笑和調侃,認真的模樣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為她的緣故而凝聚成一團叫做壓力的氣流,直直的逼向自己。
“可你說的這些,都只是推測……”王英才掙紮着。
付零點頭:“當然,在現在沒找到決定性的作案工具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測。既然本次事件有四個嫌疑人,我自然會把你們所有人都扒光抽淨的來在明天的公開審訊環節中,幫你們盤點作案者。所以你現在,原地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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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才一臉驚詫。“幹什麽?”
“把你扒光。”
“……”王英才。
在付零搜身王英才的時候,也到了晚上用餐時間,伯西恺作為酒店服務員,按照個人信息上的任務現實要前往廚房備餐。
他在離開前,意味深長的打量着那個口若懸河的姑娘。
付零察覺到他毫不掩飾的注目,側首回瞪:“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就像是老媽戴上了護目鏡清理屍體時的樣子,專注又隔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光暈,把所有心事藏住。
“你和我的一個老朋友很像。”伯西恺站在未開燈的玄關處,自陰影中屹立淺笑。
“女朋友?”付零調侃。
“男的。”
“……”
付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一字領口內的曲線,心頭火氣橫生。
這個人白瞎了一雙比貓兒還好看的淺色瞳。
王英才站得筆直,把渾身上下所有口袋很自覺的掏出來讓付零方便搜。
對于嫌疑人的配合,付零感到有些意外。
付零繞着王英才裏三圈外三圈的走一遭,拍打身上各部分能藏東西的地方,都空空如也。
王英才身體緊繃的猶如被凍僵的帶魚,身體的每一寸都被付零掃視過。
“我奉勸你一句,不要相信那個服務員的話。”他的聲音在低氣壓的搜身環節裏,尤為尖銳,摻雜着許多自己的小私心,讓這句話聽起來很是刺耳。
付零揚眉:“什麽意思?”
“我們上一局的偵探,此刻正躺在二樓的陰涼角落裏。”王英才不緊不慢的語調,卻猶如帶着氣流的漩渦。
“……”付零眉心皺的發酸。“失敗的偵探代價就是會變成下一個事件的死者?”
“對,而造成這一結果的……”王英才的聲音戛然截止,整個人眼睛猛然閉合歪倒在身後的床上,和金小花一樣癱軟抽搐。
嘴裏還唔嚨唔嚨的發出類似溺水的聲音。
付零被他這一反應驚得一慌,蹲在他身邊瞧見手表上滑動這一行猩紅的字跡。
——【王英才,意圖透露其他玩家未曾玩過的事件內容。】
——【觸犯游戲規則,處罰D級疼痛!五分鐘!】
D級疼痛顯然沒有金小花觸犯的C級疼痛這麽疼,王英才還有少許自我言語功能,嘴裏嗚咽的喊着。
“錯、我錯、我嗚咯嗚咯……”
其他聲音被電擊吞并,變得扭曲。
付零從後脊處爬上一層麻麻的倒栗,看着整個床鋪因為王英才的抽搐随之晃動的樣子,床單皺皺巴巴的像是被人擰成一團的可憎。
一切都是這樣突如其來。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懲罰已經進入倒數計時。
付零見他被電擊渾身抑制不住的抖栗,迅速查看了周遭的物品。
床單被王英才壓在身下、付零只能從床頭櫃底下拿出一只一次性拖鞋,塞進王英才的嘴裏怕他咬到自己舌頭。
王英才逐漸從痛苦中清醒過來,渾身抑制不住的抖栗,讓他像是一張沁水的紙一樣蜷縮起來。
再坐起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原本還帶着些不甘的抗拒,此刻已經全然一副驚惶害怕瑟縮的模樣。
身體在經歷過電流疼痛之後,并不會立刻恢複,而是會讓電麻的酸痛感在肌肉裏停留少許,對人體造成的後續傷害也是非常大的。
王英才一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哭的很是無助。
他雙手合掌不知道在向誰禱告。
或許是向命運,或許是向深淵。
或許,是向這個游戲的組織者。
他嘴裏含着白色棉拖,嗚嗚咽咽不知道在說什麽,似乎在求饒,似乎在哭喊。
這個游戲的懲罰,對玩家造成的不僅僅是肉骨上的痛苦,還有心靈上的折磨。
所有人都在害怕手腕上的手表,随時随地對自己造成的危害。
付零看着他對着空氣嚎哭哀求的模樣,那副為了能得到片刻的舒緩,而毫無尊嚴的哀求樣子,百思不得其解。
講述先前玩過的游戲,這算哪門子的違規?
不可以嗎?
她在液晶屏手表的個人信息裏的游戲規則裏,也沒看到這一條啊。
付零忽然升騰起後背一片寒噤。
仔細回味着從第一天發生的所有事,自第一次審訊王福豪對伯西恺産生的些許怯意、金小花的意有所指和王英才被電流斬斷的告知。
所有的矛頭似乎都指向那位明面身份服務員,實際身份酒店老板的伯先生。
剛才突發的情況讓付零心底發憷,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只能詢問一句:“需要包紮一下嗎?”
王英才想搖頭,但臉只是幾毫米的轉動了兩下,就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生氣的呆愣愣瞧着天花板。
付零沒有被疼痛處罰過,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樣的滋味。
但是她隐隐覺得,王英才在觸電之後的嚎哭,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的生命被別人掌控在手裏的恐懼。
付零瞧着他那副魂離□□的模樣,目光移至嘴裏含着的那只左拖鞋,和他呆滞愣愣的模樣。
觸電的人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緩和回來,等王英才坐起來的時候,他才吐掉嘴裏的拖鞋,臉色發苦的呸了幾聲。
付零有些無奈:“我剛拆的包裝,這鞋沒穿過,不髒。”
對于王英才來說,這不是髒不髒的問題,而是他剛才無意間觸犯了游戲規則。
搜身被這場鬧劇組織,可卻讓付零有了一個意外收獲。
王英才在床上接受處罰的時候,導致整個床鋪都變得異常淩亂,床頭的被褥全部被拽到了地上,露出夾縫裏的一個暗綠色的小本本。
付零走過去,彎腰把手臂探進去,卻發現縫隙極窄。
卡在小臂處,就伸不下去手。
她只能把床頭櫃搬開,在滿是灰塵的夾縫裏,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那個薄皮小本。
表面上赫然然三行鎏金楷體字,屹立眼前。
——【火化證】
第一頁裏,死亡日期,就在三千世界裏今日的一年前。
所有信息都寫的十分詳細,但死者姓名、出生年月日一欄卻被人刻意的用黑筆遮擋住。
在這個火化證裏,還夾着一張白紙黑字。
字跡下面斑斓橫皺,似乎長期被淚水浸濕,折痕清晰,顯然是經常拆開看過的緣故,邊角略微起褶還有些許破損。
——【001監獄,探視單】
探視員名單那一欄上,也被人用黑筆塗掉,看不清究竟是誰,去了監獄探望人。
二十年前,兩名綁匪一人入獄一人在逃。
入獄的,就是照顧了王英才五年的哪位保姆,金小花的母親。
這個探視單夾在火化證中,并且藏在一個極不容易被發現的角落中,顯然歸一個人所有。
兩件證物,有極大可能是是金小花的東西。
只是金小花從第一天夜就離開了這個房間,她為什麽沒有把這兩個關鍵性的東西一起帶走,只拿走了能證明自己是保姆女兒的戒指。
付零思來想去,潔白紙張上,被黑筆塗抹的幾處地方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漆黑淩亂的筆痕,有些許字跡還會滲到另一面。
點墨揮灑,亦如雷霆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