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哆密酒店16
202雙人間內。
窄小的空間裏莫名多了一重壓迫感。
外面的雨還在狂落,敲打在這座懸空在三千世界裏的酒店,滴在所有人心中緊繃着的那根弦,像是可以把人融化的強濃酸,将所有人的理智變成了腐敗的奶油。
王英才神情變化,雙腿一軟跌在床上。
那副陷入回憶中的堪忍模樣,任誰看了也會覺得可憐,仿佛付零問到了他的秘密。
付零立在床前,瞧着他遮掩規避的視線,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這只是拿到的劇本而已,又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
這幅悲傷的反應,實在有些過頭了。
王英才幾經掙紮,身體是肉眼可見的緊繃,最終松懈下去化作一句來自多年前的回憶。
“對二十年前的綁架案,我只知道綁匪一人入獄一人在逃,逃走的那個我不清楚,是當年保姆的同夥。”他神情痛苦,似陷入回憶當中,下颚低到埋進自己胸膛前。
“是男是女,知道嗎?”付零點開手表的錄音鍵,一個音節也不放過。
“不清楚,那個人警惕性非常強,全身包裹着,而且當時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在我面前也從來沒說過話。”王英才搖頭。
付零從口袋裏捏出那枚鉑金圓鑽,立在王英才面前:“你見過這個嗎?”
她本來以為這枚金媽媽的鑽戒和陳鳳娟手上戒指形狀相似,詢問一下王英才說不定還能獲得多一點的線索。
可沒想到的是,王英才竟然渾身抖栗起來,一個箭步踏過去從付零手裏奪過鑽戒放在手裏,眼睛瞪得滾圓。
黑白相間的眼珠裏布及着血絲,帶着顫意和憤恨,看起來有些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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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零欣賞着來自王英才臉上瞬息變化的複雜表情,他捏着戒托,死死盯着那圓形鑽戒,碩大的信息量讓他的模樣十分癫狂。
“這個東西……”他手臂僵硬的像是繃緊的皮繩,一松一軟青筋在皮下抽搐。“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付零不理他:“你先回答我,你認識這個東西嗎?”
“當然認識,這是我保姆的戒指,她帶了五年,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王英才言辭鑿鑿,目光直視着付零,俨然不像說謊的樣子。
付零聽到這個答案時,只覺得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她隔着王英才困惑追尋的目光,仿佛能瞧見剛才金小花咬唇難以啓齒的回答着。
——【這個戒指……這個,是我媽的。】
金小花的媽媽是二十年前綁架案綁匪之一,那個在王家潛伏了五年的保姆。
看王英才的這個反應,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和當初差點害死自己的保姆是母女關系。
付零想起來王福豪和金小花曾經說過的,王英才非常喜歡自己的這位未婚妻,甚至會為了自己的未婚妻和養育了他二十年的後媽吵架、鬧分家。
王英才似乎已經完全代入了角色,如果知道自己心愛的女友和曾經傷害過自己保姆竟然有關系,會怎麽樣呢?
付零計上心頭,捏着戒圈唉聲嘆氣:“這個戒指,是金小花給我的。”
“怪不得、怪不得……”王英才垂着頭,苦笑兩聲。“我之前藏了一點事沒有說,就是在剛進入這個游戲的時候,我們都可以通過‘個人信息’裏獲得記憶投影,知道關于自己這個角色的一些背景、人物關系以及重要的記憶。”
“嗯,繼續說。”付零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像極了魚餌上鈎的漁夫。
坐在左側的伯西恺看到這小白兔又露出這幅執掌牛耳的表情,無聊的撥弄了一下旁邊吊燈的水晶流蘇。
聽着晶體碰撞的清脆響聲,心中亦有清泉缭繞,心情愉悅。
王英才上了這小孩的套。
“你還記得,我和我爸都說過,金小花和陳鳳娟有過争吵吧?因為陳鳳娟說金小花偷了自己的東西,金小花當時極力否認自己盜竊,所以二人鬧得非常不愉快。”
“嗯,記得。”付零一副認真聽的模樣。
“其實那天争吵之後,我哄了哄金小花,金小花雖然生氣但是性格乖順沒有鬧別扭甚至還問我對待長輩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惡劣了。”王英才越說聲調越高,滿眼都是憤憤和失望。“我當時還十分心疼她,又安慰幾句。那天晚上,我在我家樓下聽到有兩個女人在交談的聲音。”
付零起了興趣:“都說了什麽?”
“沒聽真切,我就聽到陳鳳娟說了一句‘那件事說出來我們倆都沒好果子,’。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是當年保姆的女兒……”
王英才語音微頓,眉心上揚似有些可憐相。
他故意不把後面的話說完,留給別人一系列想象空間。
付零起身站直,密長的睫毛抖動時,讓那本稚嫩又青春的幼顏徒增少許狡黠。
她溫聲細語,粉唇輕啓,撩動着這窄小空間裏的一小股氣旋。
落在王英才心尖,卻猶如掀起驚濤駭浪。
“我有說,這是金小花媽媽的東西嗎?”
“……”
付零抱着手臂,一字領黑裙領口大敞,包裹着她光潔瘦嬴的肩膀和線條柔軟的頸部,在往上看,是嬌唇上挑不屑的嘲笑。
“你瘋狂對我進行各種信息提示。但實際上,你看到這枚鑽戒之後,就知道金小花是你保姆的女兒。”
“但是你卻裝做什麽都不知道,把自己僞裝成不管是二十年前還是現在,都是受害者的模樣。”
“讓我來猜一猜,當你知道自己心愛的女友居然是曾經傷害綁架自己的保姆女兒,你的憤怒足不足夠讓你動手行兇呢?”
窗外的天空驟然厲過一道驚雷,嗡鳴震耳。
黑沉沉的外面世界,像極了她凝墨似的裙角。
王英才的臉色,也越發難堪,嘴唇咬的發白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用一雙帶着火氣的雙眼惡狠狠地瞪着付零,一掃先前的所有随和儒雅。
他自以為可以暗示付零,讓付零的思緒跟着自己走。
想要把所有苗頭都轉移到金小花身上,但是卻急心功利太過着急,反而一步一步順着這小丫頭的話茬走下去,進入一個被繩索纏繞的溫柔陷阱。
王英才也不着不急,攤手哼笑:“這又能證明什麽呢?只能證明我被我最愛的女友欺騙,按理來說,我恨的應該是金小花才對啊。”
“陳鳳娟手上有一枚和保姆一樣的鑽戒,你跟陳鳳娟生活了二十年不可能不知道。”付零見他死不承認,嬌容漸冷。“你想要拿因愛生恨當成幌子,讓我誤以為你更恨金小花,而不是死者陳鳳娟。但是,金小花流産這件事,你也知道吧?”
王英才臉色瞬息變化,猶如被打翻了的顏料瓶。
他看着付零伸出左腕,點開自己手表,按下個人信息。
女孩眼角輕佻,黏膩的聲調在窄小的房間裏,多了幾重空靈和審判之意。
“對王英才進行逼供,提問:是否知道金小花流産跟陳鳳娟有關這件事。”
Detective的腕表上方攝像頭處迸射出一道藍色光線,直指王英才眉心處,随着王英才的動作轉動,仿佛鎖定了他眉心一般。
電音自偵探腕表中傳來,似男似女,虛無缥缈。
“玩家不得說謊,請回答是或不是。玩家在偵探逼供中說謊,将會被射穿眉心。”
王英才臉色蒼白如紙,被拿到奪命藍光鎖定,絲毫不敢動彈。
倘若有一點逃離之意,等待他的就是腦袋開花。
這個信息點非常清楚,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的東西,付零幹脆利落的選擇了逼供。
王英才的單人行動點在13:45到14:00,也是所有人的單獨行動點最後面的那個人。
且他總愛轉移話題的行為,讓付零非常懷疑。
早上吃飯的時候,一群人在廚房裏。
也是王英才拽出了櫃櫥下面的和死者吊在天花板上一樣的麻繩。
他的種種舉動和暗示,都想要洗脫自己的嫌疑。
付零端着左手腕,眸低瑩亮、目光審訊。
看着王英才垂頭喪氣的回答:“我知道。”
這就對了。
Detective腕表裏的那道藍光消失,意味着王英才說的是真話。
他松一口氣的同時閉目無奈,再睜開眼時,指着端坐在沙發上看戲的伯西恺:“我時間線是比較靠後,但你為什麽不問問這個服務員?他可是有兩個小時的模糊時間點啊!”
付零晃了晃左手腕,手表帶貼在肌膚上随着她的動作晃動。
亮起的腕表屏幕光澤,鋪灑在她尖瘦的下巴和微揚的紅唇。
“作案者把死者拖拽到我的房間門口,是想要隐藏自己的行兇動機,挑一個遠處的地方屬于逃避性心理。而隐藏行兇動機又有逃避性心理的,是典型的報複性殺人特征之一。尤其是熟人之間的報複性心理,而目前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在此之前伯服務和死者有過多的接觸。”
卧室的光線黯淡又陰沉,似乎受到了外面天氣的影響。
伯西恺斜靠在窗邊,聽着小孩句字清晰的分析,邏輯鏈猶如鐵索連環,把每一個人的動機和心态都羅列出來。
這樣的缜密和洞察力,很難想象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
王英才被付零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指着紅漆皮沙發上的服務員質問:“那伯服務就真的一點嫌疑都沒有了嗎?”
伯西恺坐在窗邊,窗外的天色暗的滴墨。
他微微偏首,側臉被室內柔弱的燈光照的有些疏遠,仿佛和外面模糊一片的景象融為一體。
被王英才當作轉移話題的苗頭,他卻渾然無恙,靜靜的看着外面虛無缥缈的世界,不知道在想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