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哆密酒店15
蒼白的紙上面立着一行加粗的黑字。
——【平安醫院負壓吸宮術、清宮手術知情同意書】
下面知情者或家屬簽名後,跟着略微潦草的三個簽字筆跡。
——【陳鳳娟】
付零只覺得這紙上密密麻麻的一堆字,仿佛化作點鬥大的螞蟻,順着這張紙往自己的手上爬。
“你打胎了?”她晃着紙,質問着不敢擡頭的金小花。
下面沒有病患的簽名,只有家屬可簽,而家屬上簽的還是據說跟金小花關系非常惡劣的未來婆婆。
金小花絕望的嚎哭撕心裂肺,雙腿在地上來回踢踏,嘴裏還念叨着不想接受懲罰。
付零實在受不了她的哭哭啼啼,冷喝:“秘密被揭發會受懲罰,兇手票選失敗會死,你自己考慮!”
這句話猶如一個降音鍵,慢慢地拉低了金小花的哭聲。
那把□□被伯西恺奪走,繞在指尖像陀螺一樣轉着玩,發出咻咻的聲音,白花花的刀刃滲着駭人的寒光。
他淺色的琥珀瞳孔在燈光下泛着橘的光澤,睥睨着臉色蒼白的金小花,一言不發。
付零蹲在金小花旁邊:“打胎是怎麽一回事?”
“……”
“孩子爸爸是誰?王英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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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零哼笑:“你之前說你在現實世界裏有一個丈夫,而你出軌了同事。那麽在三千世界裏,你有沒有可能也背叛了王英才?這件事被陳鳳娟知道,她要挾你打掉孩子,不然就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你就……是不是?”
金小花雙手握拳,狠狠地砸向地面,怒目圓瞪:“不!不!不!”
付零饒有興致,晃着手裏的知情同意書靜靜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這個孩子是王英才的!這是我嫁入豪門的唯一希望,我是想殺她,但是我真的沒有動手。”金小花越說越委屈,又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着付零。
付零對她這一套早已免疫,理都沒理:“那我就更疑惑了,既然這個孩子是你嫁入豪門的唯一希望,你為什麽會和陳鳳娟一起去醫院做流産?”
面對偵探的這個疑惑,金小花又開始用哭泣來掩蓋回答。
付零冷哼:“看樣子,陳鳳娟手裏握着你一個很大的秘密。”
金小花用沉默抗拒回答,付零也不理她,伸手往抱枕裏面又掏了掏,實在是什麽也摸不到,便幹脆把所有棉花都倒了出來。
空氣中漂浮着白團絲絨,散了一地,帶着少許幹澀的棉香。
“當啷——”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掉落在地,付零順着聲音找去,發現竟然是枚圓形鉑金戒指。
在摸到那冰涼的戒托圈的時候,付零幾乎是下意識的朝伯西恺看過去。
二人四目相對,同時朝門外的屍體跑去。
掀開白布,蠅蟲亂飛。
付零撤了塊布當手套搭在死者手上,捏着已經僵硬冰冷的像剛從冰箱裏搬出來一樣的死者左手腕,想要把戒指套上去。
挪了半天,戒指卡在無名指第一節 指骨下不去。
付零搖頭:“這不是死者陳鳳娟的戒指。”
雖說屍體随着時間會出現浮腫現象,但是金小花塞在抱枕裏的這枚戒指盡管形狀相同,但是戒圈的直徑實在是差得太遠。
付零套在自己無名指中試了一下,也是堪堪正好。
陳鳳娟多年來豪門太太養尊處優,體格自然不能和付零相提并論。這枚戒指不是陳鳳娟的,但是卻和陳鳳娟無名指上的戒指痕跡、大小輪廓一模一樣。
看戒圈的大小,太胖的人是套不進去的。
付零看着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晶瑩璀璨的鑽石,折射着樓道裏微暗的光,笑道:“不會還要牽扯出什麽倫理性案件吧?”
對于付零的這個疑問,金小花矢口否認:“我跟陳鳳娟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你為什麽會有一個跟陳鳳娟之前戴過的、形狀差不多的戒指?”付零把戒指捏在手裏,随着她指尖扭動,鑽戒反滲出來的光斑在金小花身後的牆面上影影綽綽。
“這個戒指……”金小花硬生生擠出來一句話。“這個,是我媽的。”
“你媽和死者認識?你之前怎麽不說?是秘密?”
這一連三個問題,各個都是金小花回答不出來的。
付零看她低頭不語,瞧着自己手表裏個人信息欄最後的“選擇玩家進行逼問”按鈕,開始猶豫起來。
算了,再等等。
金小花持刀意圖行兇的行為在付零眼裏看來實在是太危險,她不可能再讓這個人跟自己住在一個房間裏。
但是金小花又不願意和王英才住在一起,伯西恺只能犧牲自己的房間讓給金小花。
“那你去哪裏?酒店還有別的空房嗎?”付零挑眉。
“和王英才一個屋。”伯西恺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第二天這個酒店所有的東西都會自動換新,就連冰箱裏的食物也是供應十足。
付零似想起來什麽似的,大笑:“你舍得你屋子裏那群‘女人’嗎?”
“……”
伯西恺本來不想跟小孩一般見識,但瞧她笑得實在太誇張,只能依靠在牆邊讓暖暖的燈光在自己身上打下一層明暗分明的影子,并用有教養又從容的語氣說道:“作案工具,還沒找到。”
付零的笑聲戛然止住,上揚的嘴角逐漸下拉。
伯西恺右腳輕踢,把自己房門關上,朝着王英才的房間走去:“金小花的秘密已經被你摸得差不多了,還剩下王福豪和王英才。”
“王英才的時間點在所有人之後?你懷疑他嗎?”付零緊跟其後,她剛搜完金小花,還剩201、202房間沒去。
“所有人都有嫌疑。”伯西恺說着。
你也有。付零心想。
在知道伯西恺要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時候,王英才的表情十分精彩。
他的國字臉在整個表情都嵌入僵直的時候,下颚和頰肌都繃直着,看起來更加四四方方。
但是面對偵探的安排,王英才最後什麽都沒說,只是收拾着自己的物品,給伯西恺騰出位置來。
付零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內,發現整個成列和昨天并沒有什麽變化。
床邊的亞麻色回旋紋書桌上依舊擺放着幾個空落落的玻璃杯,右側靠桌角的地方有一個未拆封的防曬噴霧,下面壓着那張寫着二十年前綁架案的報紙。
外面的雨依舊未停,在磨砂玻璃上糊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霧氣,讓外面的世界更加模糊不真切。
仿佛是三千世界裏随着時間遷移而發生的一些詭異變化,昨天明明透過窗戶還能隐隐瞧見一些外面的風景來着。
付零盯着那張報紙發呆,原地站在玄關處。
屋內兩個大男人在忙碌着,收拾今晚入住的床鋪。
外面的雨水在玻璃上凝成團,屋內的熱氣在玻璃上暈成一片霧。
付零總覺得那團霧,也會變成水珠滑落,落在這冰冷的酒店地板,滲入縫隙,成為塵世間的一滴不留痕跡的眼淚。
忽然,她目光落在那瓶防曬噴霧上,一個箭步塌了過去。
冰涼的罐身外面包裹着一層薄薄的保護膜,別說是使用了,連拆都沒拆開過。
“金小花說她13:35分到45分的時候回屋塗防曬,但是這個防曬連拆都沒拆開過。”付零搖晃着裏面的氣體,擠壓器咣當咣當作響。“她在說謊。”
屋內兩個男人默不作聲,神色各異。
一個垂首沉思一個眼底帶光滿腹喜悅,後者對付零略帶喜色道:“那基本可以确定作案者了嗎?”
付零端着手裏的防曬噴霧,不去看興奮的王英才,自顧自的詢問:“金小花45分回來之後,你離開了十五分鐘,這十五分鐘之內,你去做什麽了?”
王英才也知道是在問自己,趕忙回答:“我看到金小花臉紅彤彤的,以為她過敏了,回屋給她拿過敏藥。”
他一邊說一邊翻箱倒櫃的找藥箱,拿出一瓶被拆開的藥盒遞給付零。
付零接過,拿在手裏端詳,面帶狐疑:“十五分鐘?你就找了個過敏藥?你的作案時間可是要比你爹你女友都多五分鐘啊。”
王英才瞥了一眼翹腿端坐在沙發邊上的服務員,小聲道:“有個人還有兩個小時模糊時間線呢……”
“他的時間線我自然會去問,你先把你自己講清楚。”付零将防曬噴霧放在桌子上,金屬瓶底和桌面發生碰撞聲,她順手抄起桌上的那張黑白報紙:“你說這個報紙是金小花的,金小花說是你的,這一點上你們兩人都說了謊。”
王英才想說些什麽,但是卻被付零打斷。
“讓我來假設一下,如果這個報紙是金小花的,那麽金小花對你二十年前被綁架的事情十分感興趣。”
“如果這個報紙是你的,說明你對二十年前被綁架的事情耿耿于懷。”
“當年的劫匪,一人入獄,一人在逃。”
“別的我就不問你了,現在,你把二十年前綁架案發生的經過老老實實的跟我複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