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花，半生曉夢

第37章

和離書簽好了，就放在桌上，淩柒沒有去拿，他的心情從沒有這樣複雜過，他沒有想到墨赫竟然會為了自己這樣做，忽然間淩柒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問墨赫，那些堵在胸腔內的憤怒仿佛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阿夜哥，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千月冥注視淩柒，等候着他接下來的指令，只見淩柒由一只黑貓漸漸變化為人形，他很随意地将頭發紮了起來，一身黑衣，模樣一點也不失當年的風範。

“我不知道。”淩柒低語着，他不顧一旁的千月冥，沖出了房間，門外也沒有墨赫的身影，明明說好了要放手，此時淩柒卻猶豫了，他想要當面質問墨赫，憑什麽要這麽做，這麽做值嗎？

“幽夜這下你該滿意了吧！”羅琦忽然出現在淩柒的面前，她真想狠狠扇他一巴掌，好讓這個混蛋清醒一點，可是她做不到，她不想讓墨赫為難。

“墨白長呢？”淩柒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難受得快要發瘋，女孩滿臉的憤怒，淩柒卻一點兒也不在乎，只是一個勁兒地逼問道：“告訴我，墨白長在哪兒？”

“現在你還找他做什麽！”羅琦的巴掌終于還是落到了淩柒的臉上，瞬間留下了五個通紅的指印，“你不是想離開嗎，現在就走吧。”

走，去哪兒？淩柒這樣問自己，他恨極了墨赫，卻也從沒想過要讓墨赫還他眼睛，淩柒的眉目皺成了一團，甚至他都沒有感覺到臉上的疼痛：“羅琦，墨赫毀了我的一切，難道我就不該恨他嗎，可是他為什麽又要一次次的動搖我的心。”

羅琦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忽然覺得白長哥哥好傻，明明付出了一切，為何卻要讓心愛的人這樣誤會自己，羅琦的情緒也有些失控了：“你知道白長哥哥他為了你都做了些什麽嗎？”

“他做了什麽，難道我還不清楚嗎？”淩柒冷笑一聲，墨赫揮舞着利劍刺入自己胸膛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眼前，一想到這兒，他就無可救藥的失控，就如他所說的，有多愛就有多恨。

“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羅琦大喊着，為什麽這個人就不能清醒一點呢？“你還記得你與白長哥哥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第一次見面？你是說他和我在半雲巅偶遇的那次？”

記憶回到了半雲巅，那是五百年前發生的事了，幽夜的母親剛剛去世，小小的幽夜不過才三百餘歲，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氣兒還挺高，從來都不在人前示弱，受盡了欺負的他只有在母親的墳前才能稍稍表露出自己的心意。

幽夜便是在這兒遇見墨赫的，幽夜身份低微又不是什麽大妖怪，所以自然不認得墨赫，墨赫比淩柒大了整整五百歲，在加上墨赫一臉輕浮的模樣，在幽夜的面前自然很不讨喜，可是墨赫卻愛極了這小家夥。

當年是墨赫主動跟幽夜搭話的：“小家夥，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麽呢？”

幽夜性子冷漠，極不喜生人随意搭話，根本就沒有理會墨赫，墨赫也不生氣，繼續挑逗着這個小孩：“小家夥，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本以為這個小孩會繼續無視自己，沒想到幽夜竟然回應了：“我想要成為妖王，讓所有欺負過母親的人都付出代價。”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所有的人都只當這是個笑話，只有墨赫他選擇相信了幽夜，幽夜也将這番話記在了心底。

這時，羅琦打斷了淩柒的回憶：“你錯了，其實早在這之前你們就見過面了。”

“你說什麽，我怎麽不知道？”淩柒難以置信的看着羅琦，一些不為人知的過往漸漸被翻了出來。

幽夜的父親死的很早，幽夜是被母親獨自撫養長大的，母親為了生活做了妖王的侍女，在那時候侍女的身份尤其卑微，連同幽夜也受到了很多冷眼與嘲諷，後來甚至演變成了欺壓。

當時的妖王是個殘暴的大妖，他不斷的壓榨妖族子民，很多妖都懼怕他，雖然不滿卻沒有人敢反抗，在幽夜兩百多歲的時候，妖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宴會，狐王也被邀請參加了，狐王不喜這種場合便派了長老墨赫前往。

這宴會無非是為了讓妖王自己開心，低下皆是奉承他的各族之首，着實無趣得很，墨赫只是與妖王和各族首領打了個照面便離開了宴席。這妖王的宮殿繁華無比，墨赫就着夜色在花園裏閑逛，忽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映入了眼簾，墨赫走了過去：“小家夥，你在這兒做什麽？”

那時的幽夜小小的像個糯米團子，兩只尖尖的小耳朵顯得特別可愛，小東西的聲音也是軟軟糯糯的，十分惹人喜歡：“我在這裏等娘親。”

小東西一點兒也不怕生，只是小臉蛋上竟看不一絲笑容，沒有孩子的半分天真。本來只是想找個樂子，沒想到墨赫卻開始擔心起來了，這孩子定是受了什麽委屈：“小家夥，你為何不開心？”

“那些壞蛋總是欺負娘親，以後等我變強了，我一定要保護娘親。”小東西的目光無比的堅定，那模樣深深打動了墨赫，他心中某個最柔軟的地方有些小小的觸動。

“小家夥，那就努力變強吧。”

再見到幽夜已經是百年以後了，小家夥長大了不少，退去了一臉的稚氣，變得成熟了許多，他的母親去世了，墨赫以為這小家夥失去了奮鬥的目标，會意志消沉，可沒想到這小家夥卻說自己想要成為妖王，目光依舊那樣的堅定，如此的狂妄，卻越發吸引着墨赫，他從未見過如此有趣之人。

“幽夜，從那時起，白長哥哥便開始注意你了。”羅琦平複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你知道嗎，你成長的太快了，已經開始威脅到了三界的平衡，父王為了杜絕後患便派白長哥哥前去除掉你，那是白長哥哥第一次違抗父王的命令，他選擇了保護你。後來你成為了妖王，你心思單純白長哥哥害怕有人暗害你，于是來到半雲巅做你的幕僚。”

羅琦注意到淩柒的表情稍稍有了些變化，她很滿意，接着說道：“你丢了內丹，妖力大大減弱，有人向天帝進了讒言要除掉你，是白長哥哥，他不顧一切向天帝請令，只為了夠救你的命。”

“那時候他只能假裝殺死你，再暗中将你帶走，他不惜讓你誤會，也要将你救下來，你以為他謀劃這一切很容易嗎？”

“那麽在我失去眼睛後他又派人來追殺我，這又該如何解釋？”淩柒不相信羅琦講述的這些，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都與自己所認識的完全不一樣。

“幽夜，你應該知道，那些人與白長哥哥并沒有關系。你知道嗎，二十年前，白長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他不想失去你，那時你失去了記憶與法力幾乎與凡人相同，可你畢竟是妖，白長哥哥算出你的天劫将至，是他孤身一人替你承下了一百零八道天雷。”

“這不可能，他沒必要這麽做。”淩柒難以置信地看着羅琦，這一切的真相怎麽會是這樣，如此的叫人難以接受。

“白長哥哥他為你做的起止這些，那一年你縱身跳下懸崖，經歷了天雷的洗禮他本已經傷痕累累，可他卻散盡了所有法力，只為保住你的魂魄，他隐藏了你的氣息，讓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死了，他不過只是不想讓你再受到傷害了。”

淩柒的眼角微微有些濕潤，他從來都不知道墨赫竟為了自己付出了這麽多，那麽自己的決定對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太過殘忍了：“羅琦，告訴我白長在哪兒。”

“不可能，我是不會再讓你傷害他了。”羅琦轉過身不願再去看這個無情之人。

“我再說最後一遍，白長在哪兒？”淩柒的聲音中帶着一股子殺氣，讓羅琦有些動彈不得，一股恐懼油然而生。

“在旁邊的屋子裏，他傷的很重，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了。”羅琦的聲音有些顫抖，心中竟有些後怕，淩柒收回了殺氣，羅琦才松了口氣，她不明白這二人明明如此相愛，為卻要不斷傷害對方呢？

推開門淩柒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一只美麗的銀狐安靜地趴在床上，他已經睡着了，可是被挽去眼珠的眼眶仍血流不止，淩柒來到墨赫的身邊，輕輕撫摸着他的脊背，眼角再次濕潤了：“白長，你為何這麽傻？”

淩柒用手溫柔的蓋住墨赫受傷的雙眼，稍稍催動妖力，血一下子便止住了，這對現在的淩柒來說非常的容易，墨赫沒有醒，淩柒就這樣安靜的注視他，淩柒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墨赫的樣子了，久到他快要忘記墨赫的模樣，淩柒溫柔地将墨赫抱在了懷中：“白長，這一次換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淩柒的眼前有些模糊，記憶忽然回到了那場讓他痛徹心扉的大戰，為了逼退敵人，幽夜祭出了鬼符，奈何他失去內丹後僅剩的妖力已經不足以驅動鬼符了，幽夜遭到了嚴重的反噬。

原來是這樣，原來真相一直就在眼前，只是自己不願想起罷了，不知不覺中淩柒已是滿臉的淚水，這雙眼睛為了淩柒流過太多的眼淚了，帶着墨赫最真摯的感情，不斷的觸動着淩柒的心，淩柒只覺得心髒一陣陣的發疼，胸口的窒息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原來墨赫竟是這樣的深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