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花，半生曉夢

第36章

昏睡了大半天，淩柒終于醒了過來，能夠感覺得到自己正躺在床上，但這陌生的觸感顯然已經不是他之前睡的那一張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可以知道這已經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了，現下能夠給他解釋的人也就只有墨赫了。

“你醒了。”守在一旁的墨赫很快就察覺到了淩柒的動靜，看見淩柒想要起身，立馬便過去扶他。

習慣了黑暗的淩柒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行動不便了，他躲開了墨赫的幫助，很輕松的下了床，墨赫怕他磕着碰着，還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邊，熟悉了淩柒的習慣，來到桌前墨赫很自然的端來凳子讓他坐下，桌上擺滿佳肴，墨赫怕淩柒醒來餓肚子，所以提前就準備好了。

“小七，餓了吧，我準備了一些飯菜。”墨赫很自覺地将碗筷擺到了淩柒的面前。

淩柒确實餓了，在青丘時狐王根本就沒給他什麽東西吃，雖然條件有限做得并不算美味，但盤子裏幾乎沒剩下什麽，墨赫有點心疼，知道他在青丘受苦了。

吃飽後，淩柒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慮：“白長，你不是應該在與公主拜堂嗎？現在是什麽情況。”

墨赫有些為難，他不知該從何說起，淩柒已經好久沒給過他好臉色了，這讓墨赫很是不安，只覺得離淩柒越來越遠了，猶豫了好一會兒，墨赫才開口道：“小七，我們已經離開青丘了，你不用擔心，一切都有我在。”

“那公主呢？你就忍心抛下她，能與她成親你不是挺開心的嗎？”淩柒的話字字如刀，将墨赫的心割得傷痕累累的，墨赫的臉色也漸漸僵硬了。

“小七，你怎麽會這樣想？”墨赫抓住淩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難道就一點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我只知道你已經愛上了公主。”淩柒的話語異常冰冷，這些絕情的話很輕易的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了。

墨赫的身體也有些僵硬，仿佛這些日子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為何淩柒會變成這樣，到底是那個環節出了錯？“小七，是誰這樣說的，我可是。”

墨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淩柒強行打斷了：“墨白長，謝謝這些日子你為我做的一切，不過我們真的不合适，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好嗎？”說着淩柒低下了頭，臉上有了些許遲疑，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墨白長，把那張和離書簽了吧。”

“小七，你之前說再也不會放過我，現在又是什麽意思。”墨赫沒想到淩柒會在這時說出這番話，他以為淩柒只是單純的吃醋了，沒想到這一次淩柒是認真的，他多希望這只是淩柒的玩笑，多希望淩柒能改變主意。

“墨白長，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淩柒的很冷淡，話語中竟沒有半點的溫度，這比拿刀架在墨赫脖子上還要讓他難受。

淩柒再次提及此事無疑對墨赫來說是一記沉重的打擊，看着淩柒的臉，他明白這一次淩柒是不會改變主意了，他抱着一絲僥幸決定最後再賭一把：“這到底是你的決定，還是淩柒的決定？”這張和離書是夜讓千月冥代筆寫的，很有可能此時在他面前的也是夜而不是淩柒。

淩柒的神情沒有半點的不自然，很顯然墨赫是賭錯了：“墨白長，你是白癡嗎？相處這麽久了你還能認錯，但如今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不過在和離之前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你想要我做什麽？”雖然賭錯了，但還有回轉的餘地，墨赫又燃起了希望。

“是時候該把真身還給我了吧！”墨赫一愣，他沒想到淩柒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這是墨赫最不願面對的，當年幽夜舍棄了一切不就是為了重新開始嗎，如今再次拾起這些，淩柒真的能承受得住嗎？墨赫不敢再往下想。

“小七，這件事我真的不能答應。”墨赫有些不敢去看淩柒的臉，他害怕淩柒會再次崩潰，這樣就真的是走到陌路了。

墨赫竟然遲疑了，淩柒對此很是不爽，他已經給過墨赫太多次機會了，可是每一次墨赫都讓他很失望：“你不用回答我了，已經有人幫我找到了。”聽到淩柒的話，墨赫再次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淩柒是何時策劃這一切的，明明這些日子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忽然，墨赫好像想起了什麽，表情凝重了起來。

“千月冥，白長哥哥與幽夜在休息，你不可以進去。”這時房外傳來了羅琦的聲音，淩柒的臉色有了點溫度，原來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何時淩柒變成倆人之間的主宰者。

“小七，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墨赫從未覺得如此的無助，就連最愛的人都無法猜透。

“你們不都希望我是幽夜嗎？所以我和身體裏的那個人商量了一下，那就變回幽夜吧，于是我們的靈魂融合了。”淩柒的聲音冰冷異常，墨赫忽然覺得自己竟一點也不了解現在的淩柒。

“那麽現在你是？”墨赫不安地向門外張望，生怕門外的人忽然闖進來，又帶來什麽意想不到的驚喜。

“淩柒，又或者是幽夜，其實我的妖力已經恢複了，這具傀儡的身體似乎不太好用了。”淩柒說話時的神态動作仿佛就是當年的夜王，可是說話的語氣卻讓人感到寒栗，幽夜并不像他表明看上去的那樣冷酷，從前的他是絕對不會用這樣語氣說話的，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讓墨赫感到恐懼。

“千月冥，你不可以進去！”話音剛落，門被人撞開了，千月冥闖了進來。

千月冥的樣子很是狼狽，衣衫有些破爛，裸露出來的地方盡是錯落的傷痕，顯然是剛大戰了一場，他的懷中抱着一只黑色的貓咪，黑貓被他護得很好，此時正安靜的沉睡着，千月冥看着淩柒臉上有了笑意：“阿夜哥，我幫你找回來了。”

墨赫有些震驚，他明明将幽夜的真身封印在無盡深淵之中，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被千月冥給找到了，他看着千月冥懷中的黑貓心中很不是滋味，憤怒與恐懼交雜，一時竟亂了分寸。

“月冥，做得很好，快把他交給我。”淩柒察覺到了墨赫情緒的變化，對此很是滿意，接過了黑貓，很小心地抱在懷裏。

“終于找到你了。”都說貓有九條命，這便是幽夜不死的秘密，可是這樣做也是有代價的，代價便是他那些珍貴的記憶，伴随着一次次的死亡，記憶也會随之消散，于是幽夜便将所有的記憶分成三個部分分別封印在了內丹、夜與真身三個地方，每拿回一樣東西他的記憶就會恢複一部分，所以這便是淩柒遺失的最後一部分記憶了。

淩柒撫摸着黑貓，靈魂漸漸與身體脫離，進入到了黑貓的體內，那具傀儡身體失去了靈魂的依托癱軟在地上，黑貓睜開了眼睛跳到了凳子上，可是他的瞳孔依舊一片灰暗，看不見任何東西。

淩柒首先回憶起的便是那場慘痛的大戰，淩柒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墨赫手中的那把劍刺進胸膛裏的痛苦，那般的撕心裂肺，墨赫背叛了他，帶着一衆妖兵血洗了半雲巅，可是墨白長，你為何要流淚，這難道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了嗎？一行清淚滑落眼角，打濕了周圍柔軟的皮毛。

“小七。”看着淩柒的樣子，墨赫心中越發的苦澀，一切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全都發生了，他甚至不敢去抱抱淩柒顫抖不止的身體。

“墨白長，這是我說的最後一遍，把和離書簽了吧。”淩柒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他不想再和墨赫有半點的瓜葛。

墨赫無法強迫自己去看淩柒，動作有些遲疑，猶豫了好久才顫抖着從懷中拿出了和離書，真的要簽嗎？如此就真的與淩柒再無牽連了，他不舍，不想放開，可是笨拙的他只能讓淩柒一次次的受到傷害，他不配再呆在淩柒的身邊了。

簽完和離書後，墨赫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了淩柒，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睛也紅紅的：“小七，再讓我看你一眼，我想記住你的樣子。”

墨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可是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淩柒卻沒能發覺，這件事墨赫已經決定很久了，可是他一直都不願實施，他只是任性的想再多看多看淩柒一眼，他怕一旦看不見，他就把淩柒的模樣給忘記了。

“臭狐貍，你想做什麽！”千月冥被墨赫的行為給吓到，他從未想過墨赫竟會為了阿夜哥這樣做，如果換做自己一定是下不了手的，墨赫做了個禁語的手勢，千月冥閉上了嘴。

墨赫竟是活生生的将自己的雙眼給挖了出來，他強忍着劇痛，不顧流淌的鮮血，将這雙眼睛捧到了淩柒的面前：“小七，這是我欠你的。”

淩柒只覺得雙眼一片溫暖，他突然慌亂了起來：“墨白長，你在做什麽？”淩柒睜開眼睛，一陣強光刺了過來，他好久沒有見到陽光了，一時竟有點不适應，他能夠看見了，淩柒适應後再次睜開眼睛，墨赫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了一旁的千月冥和桌上那封孤零零的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