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年輕力壯的沃小畜生粗暴地扛起還沒擦幹唇邊水漬的段浮, 不顧他的掙紮抗拒,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走出衛生間,扔到了病床上。
他叉腰俯視着床上像是某種軟體動物一樣, 但凡被碰到觸角就會馬上縮成一團的段浮。
“你能耐了啊。”
“小少爺, 對不起……”段浮撐着胳膊想要坐起來向他解釋, 胸腔裏翻滾着新的一波嘔意, 阻住了他的話頭, “唔……”
沃野慌忙斂去臉上的怒意,露出少年氣的慌張, 見手邊沒有垃圾桶,竟直接伸手候在段浮的唇邊。
門口看熱鬧的沃澤氣得直捶門框, 指着自家小弟不争氣的背影看着薄慎言, 平日裏的嘴炮特性卻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語言。
“他, 他媽的,你看看他那個,他媽的那個沒出息的逼樣子, 他對我都沒這樣過!”
薄慎言不言語,羨慕地望着沃野忙碌的背影。
如果他們也能這樣簡單地吵吵鬧鬧,而不是背負着重大的責任來相愛……
他沉默地低下頭。
段浮看沃野伸手過來,吓得一哽, 心想他即使咽下去,或者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把穢物吐在這位小祖宗的手裏。
心裏這樣想着,也就打算這樣做,然而沃野似乎看穿了他的內心,摟住他的脖子便強制段浮張開嘴巴。
“忍個屁,吐地上, 我收拾。”
得到了這個退而求其次的允許,段浮忙伸手折起幹淨的床單,哇地一下吐在了地上,即便這個時候,他也在艱難地道着歉。
“抱歉啊……小少爺,給您添麻煩了。”
沃野沒理會他的道歉,伸長手臂去桌上抽了兩張紙給他擦嘴。
“小少爺,”段浮吐完後,蒼白的臉色反倒好看了許多,他屈膝坐起來看着沃野,“公司那麽忙,您不該過來的,昨天的合同還……”
等着段浮吐完的沃野本已經去給他拿水,聞言走上前去将人掀翻在床上,朝着他的屁股又是一巴掌,怒不可遏地罵道。
“你還敢說這事?談個破幾把生意,他媽的還轉院?你當哮喘是過家家呢這麽折騰?”
段浮抱着枕頭不敢吭聲,抽手輕輕揉揉自己被打得麻癢的軟肉,拱進了被子裏。
“你給我轉過來!”
沃野脫掉被濺上污漬的外套扔在地上,俯身抓起段浮的後衣領,還沒等他做什麽,薄慎言就拉着沃澤走出門外,低聲勸道。
“還是出來吧,後面的內容可能需要付費了。”
今天的輸液已經結束,薄慎言從病房出去查看情況後,原嘉逸便掙紮着坐起來下了床,卻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傷口,疼得他猛地蹲坐在地上。
腦後遭受到的重創導致他即使扶着床頭櫃起身還是有些失重,時不時地向後仰去。
窗臺下是薄慎言逮住盛江河全家後,從盛家那裏拿回來的他的行李箱。
原嘉逸蹒跚着跪坐在地上,咬牙用疼得發抖的手拉開拉鏈,取出裏面的一個小箱子。
這個箱子。
原淼曾經交代過他藏在渝城老家的箱子。
其實他早就取回來了,但在原淼清醒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原嘉逸都争分奪秒地想要多跟她相處,陪她說話,逗她開心,竟從未提及這件事情。
他知道原淼這麽惦記這個箱子,肯定有她的道理,他堅信這裏面一定是美好的回憶。
原嘉逸一直癡心妄想着,有一天原淼能重新站起來,他們兩個離開這裏,到了新的城市,新的家後,可以曬着庭院裏的太陽,從容地将這個充滿回憶的小箱子一起打開,一起分享快樂。
可現在只剩他自己了。
銀灰色的箱子,上面是一個密碼鎖。
漆面早已被原嘉逸反複擦過了無數次,流光锃亮,但每次碰到,他都會像是第一次擦拭一樣仔細。
原淼沒有告訴過他,箱子的密碼是什麽,估計是認為原嘉逸一定能猜到。
原嘉逸撥弄了一下那把鎖,試了試原淼的生日。
無果。
他手指輕顫了一下,思慮着自己的生日。
還是沒能解開。
原嘉逸坐在地上,抱着箱子望向窗外的藍天,悵惘地嘆了口氣。
他忽然想起了一串數字,很有可能是密碼的數字,但他不敢也不想去嘗試。
這幾天哭得通紅的眼睛持續發着脹,原嘉逸擡起冰涼的手背,貼在眼皮上降溫。
良久,他才仿佛下了決心似地,松開蜷緊的手指,抿着嘴唇将轉輪依次滾動成心裏想的那串數字。
小鎖咔噠一聲開了。
原嘉逸的眼淚争先恐後地掉在金屬箱子上,他曲起胳膊趴在茶幾上抽泣。
“笨蛋……”
媽媽是笨蛋。
她是有多愛盛江河,才願意這樣折磨自己?
這個小箱子裏裝滿了她對這個世界無論好壞的全部印象,無數次的開開合合,她就這樣忍受着愛而不得的揪心,一次次輸入着心愛之人的生日。
原嘉逸無意識地攥了一下左手,刺骨的疼痛将他拉回現實。
他蹭了一把眼淚,低頭拿出裏面一沓泛黃的信紙。
看着那些幾乎能透過表層看到裏面沾染着原淼絕望淚水的信紙,原嘉逸突然有點不敢打開。
可對原淼的思念太濃,讓原嘉逸的手不受大腦的控制和阻攔,抽出其中一封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片垂眸看去。
原淼的手很巧,能把一整張信紙直接疊成一個信封,最後留下一個小尖尖折成鈎子,扣進紙縫裏使它們不會輕易張開。
【今天是嘉嘉第一天上幼兒園,送他去上學的路上,他問我自己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想他。當然會,但是我卻故意氣他,說我會在他上學的時候,吃光他心愛的奶糖和烏梅,然後嘉嘉說,“媽媽喜歡就都吃掉,等我長大了,還要給媽媽買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可真是厲害,生了個小天使。】原嘉逸蹭蹭眼淚笑了一聲,低頭親親紙上的字跡,陳舊的油墨味和紙張被積壓多年的氣息混入呼吸,嗆得他咳嗽一聲,又落下淚來。
他翻了翻摞得整整齊齊的信紙,發現在每張紙的右下角都被寫上了着不太明顯的時間标記。
捋清了時間線,原嘉逸從最新的一封信,一張張地倒着翻看了起來。
那時候的原淼也和他現在差不多年紀,甚至比他還要小上兩歲。
她沒有讀完大學就給盛江河生了孩子,寫信時候的稚嫩顯而易見,隐約還帶着被盛江河寵愛時的驕縱恣意。
【今天下雨,嘉嘉很不聽話,穿着雨靴在外面踩水不肯回家,不但把自己弄得感冒,而且還弄髒了我剛拖幹淨的地板,我第一次掐了他的屁股。】原嘉逸沒忍住笑了起來,原淼寫信時落的重點都非常奇怪,感冒的程度明明比弄髒地板要更嚴重一些,竟被她寫得這麽別扭。
每看完一封,原嘉逸都會認真地按照原本的折痕,将信紙細致地折疊成原狀,可受到手上傷口的限制,卻不慎撕破了手中正疊着的邊角。
他心疼地碰碰碎裂的地方,惋惜地皺着眉。
突然,他的視線凝固在一份被折起來也仍舊能看見內裏蓋着紅章的醫院報告上。
薄慎言站在段浮病房門外的窗邊,聽着沃澤在他旁邊罵罵咧咧地闡述情況。
“我已經請總局的經偵大隊在查那個老東西了,非法吸收公共存款,非法拘禁,違背當事人……”
沃澤手插在口袋裏,彈彈煙盒抽出一根抿在嘴唇上,剛要掏打火機,就被一只手從身後将煙奪下來,順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別抽煙,他會難受。”
沃野的年紀看起來還在上大學,結結實實的修長胳膊腿兒像是專程為了打籃球才長成的這副模樣,可冷着一雙漂亮眼睛管制自家哥哥的成熟樣子卻不比屋裏躺着的段浮稚嫩半分。
“嘶——你這小畜生……”
自覺丢面兒的沃隊正想踹他,被薄慎言打斷。
“醫院。”
沃澤這才點點頭,但還是轉身就一巴掌拍在沃野後腦勺上,“小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他給我惹了多大禍?”
薄慎言知道他說的是段浮因為救原嘉逸而開槍殺人的事。
“那幾個人本來也該死,我要是在場,比他開槍還快。”沃野捂着腦袋不服氣。
“啧,你他媽的——”
沃澤揚手又要打他,薄慎言急忙攔住,對沃野道,“小野,你進屋照顧段總吧。”
對薄慎言一向很尊敬的沃野點點頭,跟他說了聲再見,走回段浮的病房。
薄慎言靠在牆上,耐心地聽完沃澤後續的交待,轉動着指間的戒指默默考量。
沃澤接到電話回了警局,薄慎言也踱回到原嘉逸的病房門口,卻聽見裏面傳來痛苦的低泣聲。
他忙推開門,視線從空無一人的床上追逐到沙發邊。
薄慎言大步從門口奔過來,奪過原嘉逸手中讓他崩潰大哭的東西低頭去看。
他的瞳孔急劇緊縮,難以置信地看着神色木然地坐在地上的原嘉逸。
為什麽……
宋嬌顏……才是他的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沃隊在線打老頭,有人喜歡嗎。
(怎麽沒人跟我說說話了!森氣!(◣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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