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直躺到了深夜, 又過了淩晨,原嘉逸也沒等到薄慎言回家。
其實他也不是在等。
只是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他知道,他肯定等不回薄慎言了。
切盡止于此。
這幾天, 原淼已經能嘗試着坐起來。
也許再過些日子, 就可以被他推着靠在輪椅上, 下樓感受下春天小樹的萌芽。
在那段飽受苦難的日子裏, 原嘉逸曾不止次地想過。
如果原淼對他差點該有多好, 如果她不為了自己而跪着向盛江河讨饒,不帶着他想要逃跑, 而使他戴上了枷鎖,使她染上了毒瘾, 盛江河也就不會在剝求他的基礎上, 再對原淼施以如此殘忍的懲戒。
如果真的是那樣, 這所有的切會不會比現在好很多。
他會沒有牽挂和依賴,任憑盛江河怎樣對他,他也無法生出人類該有的七情六欲, 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
原嘉逸難受地抱着腦袋蜷起身子,困苦地趴跪在地毯上。
在所有黯淡無光的日子裏,孤獨的原嘉逸直在努力生活,他渴求光明, 又畏懼光明。
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又怕自己不能與之相配。
直到薄慎言帶着滿身霜雪,披着寒風走來。
敞開落雪的外套,将他圈進懷中,給他看他那顆熾熱溫情的心。
原嘉逸屈起手臂捂住耳朵,将身體蜷得更緊。
這世界好吵。
他也好吵。
心裏想念薄慎言而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聲音,讓他單薄的耳膜無法再多承受秒。
趴下早早地就吃完了狗糧, 哼哼唧唧地卧在了原嘉逸的背後,用鼻子輕輕拱他。
“趴下,我好累,不能陪你玩了。”
原嘉逸挪了挪身子,悶聲說道。
“嗚~”
趴下站了起來,低頭推着自己剛剛推到原嘉逸背後的小盆子,又拱到了原嘉逸臉前。
鼻間飄來狗糧的味道,原嘉逸從指縫中望了過去,眼淚又掉進地毯裏。
他的面前是大半盆還混合着口水的狗糧,趴下哈哧哈哧的喘氣聲就在耳邊,口水時不時地飛濺到他的脖子上。
“寶貝,謝謝你的飯呀,”原嘉逸嘆了口氣倚在床角,抱住趴下的大腦袋,十指交扣地攬住它時,不小心碰到了指間的戒指,涼得他抖,“這次可能真的要說再見了。”
天色漸漸放了亮。
原嘉逸也收拾好了行李。
既然已經和薄慎言結束了,他也就不能繼續住在這裏。
原嘉逸拿出手機叫了輛小面包,帶着趴下和糯米坐上了車。
臨走之前,他想要再見個人。
秦月娥近來身體狀況很不好,換季的原因,讓她有點咳嗽感冒,看到原嘉逸牽着狗進來的時候,她茫然了下,才勉力坐直了身子笑起來。
“瀾瀾?”
看到她蒼老瘦弱的身體,原嘉逸的嘴唇顫了顫,将趴下的繩子交給宋媽,快步走到秦月娥床前半跪在地上。
“奶奶……是我,是……瀾瀾。”
“哎,是我的乖瀾瀾,”秦月娥布滿褶皺的手背覆在原嘉逸左手的戒指上,握住他的手反複打量,“瀾瀾的手真是好看,看到你在電視裏面彈鋼琴的時候,奶奶就想啊,哪天得了空……咳咳咳,我可要去親自給你買架鋼琴,就放在咱們家裏,你随時回來,就随時彈給奶奶聽。”
原嘉逸笑笑,“好啊奶奶,那要您答應瀾瀾,您定要讓身體恢複健康,那樣我才肯給奶奶彈琴聽,還有哦,我這幾天脖子痛,肩膀痛,還想要奶奶帶我打太極呢。”
“好好好,奶奶都答應你。”
秦月娥又咳嗽起來,看得原嘉逸又忍不住紅了眼睛,別過頭去偷偷抹了下眼睛。
他真的好希望這位善良的老人健康長壽,不光是因為她身體裏流着的血液與他相連,更因為她是薄慎言的全部。
“瀾瀾,你怎麽沒和言言起來?”
秦月娥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按着他坐在椅子上問道。
“……我,慎言太忙啦奶奶,您有空可定要幫我批評他下,要叫他聽我的話,好好吃飯,”原嘉逸知道秦月娥最喜歡看他倆玩鬧,也喜歡聽他向她告狀,“……奶奶,我要去外地出節目,趴下和糯米沒法照應,所以送到奶奶這裏來,麻煩宋媽幫幫忙啦,到時候……慎言會來接它們。”
原嘉逸有點控制不住嗓子裏的哽咽,他艱難地說完後,慌忙低下了頭。
宋媽很喜歡原嘉逸的性格,對薄慎言養的這貓狗也頗有好感,聞言笑着應下。
“我還要趕飛機,奶奶,等我下次,”他的眼睛通紅,握着秦月娥的手指稍稍用了點點力,拇指不住地摩挲着她布滿老年斑的手背,“等我下次……來看您。”
秦月娥眼神不好,只當原嘉逸是沒有休息好,眼睛才這麽紅,心疼地嘆着氣,“我都跟言言說了呀,讓你不要那麽忙,不要那麽忙,可他就是不聽,怎麽還讓你到處飛,到處表演節目啊?”
拼命忍耐着哭音的喉嚨裏溢出絲嗚咽,原嘉逸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他俯身抱住了秦月娥的肩膀。
“是啊,奶奶,我……我也不想啊,慎言他……真是個壞蛋,您要幫我打他,可不許偏心……”
“好,幫你打他,打他手板心……”
原嘉逸不敢再多待在薄家老宅裏分秒,他匆匆告了別,緊緊地抱住趴下和糯米吻了吻,“乖乖長大,兩個小家夥,再見。”
晨間的風還帶着冬日的冷意,原嘉逸擔心薄慎言仍舊定位他,便在地攤上随便買了身衣服和鞋,拖着行李箱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突然不小心踩到了塊石頭,手裏的手機掉在地上。
他心疼地蹲下身子撿了起來,發現本就斑駁的屏幕已經盡數碎裂。
新鞋真的很硬很不合腳,但他必須适應。
薄慎言和他分開的事情,盛江河應該早就已經知道了。
這麽久沒有動靜,應該就是默許了他和原淼的自由。
原嘉逸忽然覺得很輕松。
他招了輛車,抱着行李箱坐上去,報了原淼的地址。
終于可以接媽媽回家了。
剛到了原淼病房所在的樓層,原嘉逸就察覺到絲不對勁。
可是切和往常模樣,他的警惕似乎顯得很多餘。
原嘉逸抓緊了背包帶子,慢慢朝病房走去。
還沒等他的手握上門把,門就從裏面被慢慢打開。
難道是薄慎言?
薄慎言會在和他分開之後來看他媽媽?
原嘉逸帶着渺茫的期待望了進去,看到門口的人,他眼中瞬間布滿淚水,猛地跪坐在地上。
“媽媽……”
是薄慎言請來的高級護工,她推着輪椅上的原淼,幫助她做康複訓練,原嘉逸進來的時候,原淼正嘗試着扭動門把。
她剛打開門,原嘉逸就推着行李箱走了進來。
“嘉……嘉……”
原淼說話還是很費力,長時間的卧床和重傷添新傷,讓她身體的機能大大減退,能恢複成現在的樣子,已經可以說是奇跡。
“媽媽,媽媽真厲害……媽媽沒等到我來,就自己坐到輪椅上了,真棒。”
原嘉逸這天裏哭得眼睛生疼,但卻有太多的事需要他流淚。
他本是不愛哭的,多痛都不愛哭,可這溫柔美好卻讓人比面對痛苦而更想落淚。
看着使勁想露出微笑的原淼,原嘉逸像哄着稚童樣握住她幹瘦的手,放在他的臉上,“是哪個妹兒啷個厲害嗦?”
發現護工沒太聽懂,原嘉逸也有心情向她解釋,“是方言,離開家裏久了,我都不怎麽會說了。”
護工點頭笑笑,“原先生,從明天開始我就不來了,當初定下的截止日期是今天。”
“這段時間辛苦您了。”原嘉逸說道。
“這是我分內之事,祝原女士早日康複,祝您身體健康。”
原嘉逸送走護工,剛關上身後的門,就聽見走廊裏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來勢洶洶。
估計是起趕來的家屬來看望患病的親人。
“媽媽,我抱你躺上去休息會兒,”原嘉逸俯身将原淼從輪椅上抱了起來,動作輕柔地放進床裏,替她整理好領口,“要聽話,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練習說話,走路……”
他還沒說完,門就被人大力推開,六七個黑衣男人闖了進來。
“你們是誰?別動我媽媽,有什麽事好好說。”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原嘉逸心中已經有數了。
被強行帶到所從沒來過的醫院時,剛下車,原嘉逸就急忙看向身後那輛被公為私用的救護車,想要去查看下原淼的情況,卻被腳踹倒在地上。
“你讓我好找啊,現在連我的電話都敢不接了。”
盛江河出現在他面前,通紅着眼睛蹲下身來,掐住原嘉逸的脖子。
原嘉逸這才想起來,答應盛江河的條件之後,他就沖動地拉黑了他的號碼然後關了機,自然接不到他的電話。
之前在手機上叫車的時候,也沒在意陌生的未接來電。
“帶他去做配型,馬上!”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是明天或者後天早上到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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