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原嘉逸好像有點心不在焉,放下購物袋之後,連外套都沒有脫掉,就徑自坐在了換鞋的矮凳上,他可能是有點累,正慢慢調整着呼吸,幽幽地嘆了口氣。
聽到嘆氣聲,薄慎言下意識蹙起眉頭。
他怎麽了。
腳尖一動,剛要朝原嘉逸走去,卻看見他擡手撓了撓耳後,随後又像糯米蹭人一樣,把脖頸使勁兒在衣領上蹭了蹭。
耳邊衣料的摩擦聲蓋過了薄慎言走路的聲音,原嘉逸搔夠了癢,這才滿足地伸着懶腰站起來。
剛一回身,視線就對上了懷裏抱着被子的薄慎言。
“薄……薄先生?”
原嘉逸吓了一跳,又緊張地撓撓耳後,像只手足無措的小猴子。
“你去……買菜了?”
購物袋不堪重負,嘩啦一聲,應景地伸出了幾根油麥菜的葉子,似乎是在嘲笑薄慎言的明知故問。
“昂,對,買了點菜和水果,”原嘉逸急忙蹲下身整理,頭也不擡地回答道,“薄先生晚上想吃什麽?”
薄慎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頭頂的淺栗發色。
“……什麽都行。”
“好的,薄先生您再休息一會兒,我炒三個菜,再炖個湯,算上米飯的時間,大概……嗯……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吧。”
原嘉逸背後沒長眼睛,自是看不到他灼熱的目光,仍是歪頭蹭蹭後頸,大步走向廚房。
他放好了食材,又忙着回到卧室換下家居服,動作迅速卻又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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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心悅目。
仍舊是那套灰色睡衣,腳上似乎是……換了一雙新的毛絨襪子?
還帶着兩只卡通的小耳朵。
原以為這樣清冷溫柔的青年和可愛完全不搭邊,可當二者組合到一起之後,竟有着十分意外的反差萌,令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薄先生?”
手中的被子被輕扯了一下,薄慎言才回過神來,尴尬地收回落在原嘉逸腳上的目光。
他最近總是三心二意地沒辦法集中精力,該不是腦子出了什麽問題吧。
薄慎言這樣想着,嘴上應道,“啊?你說什麽?”
跟着薄慎言的視線,原嘉逸看到了自己腳上的襪子,起初敏感地向後縮了一下,而後确認了腳踝并沒有露出來,他看的可能是襪子上的耳朵,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薄先生,我說這條被子很礙事吧?我幫您收一下。”
他總是這樣放低自己,委婉地幫人解決麻煩。
“……謝謝。”
薄慎言手上松了力氣,讓原嘉逸得以輕松地把被子從他懷中抽走。
被子雖然輕薄,可驟然離開抱了許久的懷中,還是會有些空落落的虛無感。
“不客氣~”
原嘉逸單手夾着被子,手指又覆在耳後撓了撓。
空了手的薄慎言順手開了客廳的燈,他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原嘉逸耳後那通紅一片的皮膚。
“你的耳朵後面怎麽了?”
雖然是問句,但薄慎言仍舊是讓身體的動作快于大腦,疾步走到原嘉逸身邊,從身後握住他冰涼纖細的脖子,低頭細看。
“薄先生。”
原嘉逸在他剛碰到自己的一瞬間,便立刻躲開了薄慎言的手,滿眼防備地仰臉看他。
“我,我看……你耳朵後面很紅。”
指尖還挂着幾分青年頸後的清冷溫度,薄慎言也紅了耳根,磕磕巴巴地解釋着。
言罷,心裏又別扭起來。
他做什麽要多管這些閑事。
紅不紅的,跟他有什麽關系?
原嘉逸放好被子,從卧室走出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站在薄慎言面前輕拂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梨渦深深,看上去有點害羞,“薄先生,我染了哥哥的發色,像嗎?”
他從來沒有見過青年主動和他攀談瑣事,表情輕松地朝他笑的模樣,薄慎言不禁有些呆滞地點點頭。
“……好看。”
“啊?”
原嘉逸的笑容僵了一下,他不是問的像不像嗎?
轉念一想,盛瀾好看,他像盛瀾,他也好看。
想通了薄慎言的話,原嘉逸又笑了一下,“我去做飯啦薄先生。”
“那你的耳朵是怎麽回事?”
薄慎言還沒有忘記問他耳後的問題,跟着原嘉逸走到了廚房。
發現還是無可逃避,原嘉逸臉頰緋紅地快速看他一眼,神色尴尬,“我……一開始用了稍稍便宜一點的染發劑,做了一下試敏,結果就真的過敏了……”
“為什麽?”
為什麽要用便宜的染發劑。
原嘉逸愣了一下,換了個盆子擇菜,輕聲回答道,“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過敏,可能是體質不适合吧,過敏不會傳染的,薄先生您放……”
“心”字還沒說出口,他的話就被薄慎言微怒的語氣打斷,“為什麽要用便宜的?過敏很好受嗎?”
被薄慎言接二連三的罕見行為驚到,原嘉逸說話都結巴起來,手上洗菜的動作放緩,“我,我,以為沒事。”
“為什麽會沒事?便宜的東西就是不能用,你明知自己體質特殊還不加以小心,你是故意想讓我擔心——”薄慎言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頓了頓,耳根發紅,“……擔心你弄壞了頭發,影響替瀾瀾見奶奶的事嗎?”
聽到這裏,原嘉逸急忙放下菜盆,雙臂豎在胸前連連擺手,“不會影響的,不會影響的。”
像是怕薄慎言不信,他又側頭撥開發尾給薄慎言看,“薄先生您看,只在這裏一小片發紅,理發店的小哥拍給我看了,不算特別嚴重,大概幾天就會消掉了,不會影響到見奶奶的事。”
青年纖巧的喉結上下滾動着,有點局促不安,他低低重複,“真的。”
薄慎言嘆了口氣,胸口發悶。
他……并非此意。
特定的鈴聲在口袋裏響起,薄慎言無暇再在意原嘉逸的情緒,急忙走到客廳窗邊去接電話。
原嘉逸在這方面的心思極為粗枝大葉,他看薄慎言走開到一邊,也沒多想,轉身打開吸油煙機開始炒菜。
這棟房子雖然是在郊外的別墅區,可是冬日的供暖卻絲毫不比市內差上半分,饒是原嘉逸這麽怕冷的人,做起飯來也是熱得額角滲出了汗。
把熬湯的竈火關小,原嘉逸拎起方才炒了菜的油鍋,放在洗碗池中沖刷起來。
他做事全神貫注,加之油煙機的聲音在耳邊轟鳴,完全沒有注意到薄慎言已經挂了電話,倚在中島看他做飯的舉動。
薄慎言上下打量着原嘉逸的背影,心中暗自做着比對。
若是單論外形條件,盛瀾似乎真的要比眼前的青年遜色幾分,唯一讓人覺得原嘉逸沒有他好的地方,就是骨子裏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來的讨好卑微感。
原嘉逸刷好了鍋,看眼竈上的湯,揚起臉擡高音量,“薄先生,吃——”
說了一半突然噤聲,他想起薄慎言方才在打電話,此時也不知道挂了沒有,他這麽一喊,容易壞了薄先生的好事。
“笨蛋。”
原嘉逸低低罵了自己一句,繼續擦着料理臺上的水,又等了一會兒才回頭去看打電話的人。
“什麽笨蛋可以吃?”
薄慎言揣好手機,從沙發那邊走過來笑問。
剛剛他倚在原嘉逸身後看了一會兒,卻想起原嘉逸害怕背後有人的事情,便放輕腳步回到沙發那邊,裝作剛打完電話的樣子走過來。
果然,原嘉逸雖紅了臉,但面上沒有害怕的神色,只是滿滿的羞懦,“笨蛋是我……不能吃,我是叫薄先生吃飯。”
太過老實的人卻說出了仿佛在撩人的話,薄慎言眸色暗了暗,他實在猜不透原嘉逸究竟是有意為之,還是真的懵懂。
兩人坐在餐桌前,各懷心事地吃着飯。
放下筷子的前一刻,薄慎言開口說道,“一會兒把耳後的紅腫想辦法處理一下。”
說完就起身推開椅子上了樓。
原嘉逸看他情緒不佳,也就沒敢吭聲,回手又摸了一把發癢的耳後,低頭繼續吃飯。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原嘉逸收拾完碗筷,帶着趴下去花園裏撒歡一圈,一人一狗都神清氣爽地回到家中。
剛才跑得遠了點,才吃飽不到兩個小時的肚子又餓了起來,原嘉逸心虛地走到冰箱前,手腳麻利地打開門,掏出一樣東西就蹿回了卧室。
薄慎言在健身室流了一個小時的汗,坐在凳子上平複着微微起伏的胸膛,煩躁地閉上眼睛,企圖把總是浮現在腦海中淺栗色頭發的青年趕走。
良久,他才站起身,匆匆洗了個澡,下樓給糯米取毛球玩具。
“糯米的毛球在你房間嗎?”
他直奔原嘉逸的房門。
“在的,薄先生,我這就送出來。”
隔着門,原嘉逸的聲音聽上去含糊不清,嘴裏似乎塞了什麽東西。
他站在門口安靜地等待開門,沉聲說着,“晚飯前是奶奶的電話,叫我冬至那天帶你回老宅。”
原嘉逸正好扭開門把,手上捏着毛球,淺色眼瞳晶亮,水光漣漣,“好的薄先生。”
薄慎言看着他,眼中浮起笑意。
擡手用指腹抹掉了原嘉逸嘴角上沒來得及擦幹淨的蛋撻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