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臨風
他的胃裏已經沒有東西,嘔了幾口也沒吐出什麽,流了些口水。
我帶他到隧道透氣:“還能堅持嗎?”
他倔強地點頭。
在我看來,他根本堅持不了了。他很讨厭血腥,但他不會嫌棄我,這是他咬破我嘴唇的原因。我抺了抹他唇角,咬破自己的舌尖,吻進他嘴裏。
吃吧,習慣這個味道,再看就不惡心了。
可他似也恨着我,或者身體抖到不能控制,接連咬破我唇舌幾處,嘴裏的血液太濃,我變得狂野,也咬破了他的唇舌。
我逼着他下咽,教他如何吮吸,我們不僅血液相融,身心都緊緊地糾纏在一處。許久,許久,我感到一點點滿足才松手放開他的頭。
“再忍忍,我帶你上去。”
以沫點頭,羞澀地倚着我。我不想帶他回餐桌上,因為吻了他,我對桌上那些已經不感興趣了。
等我們回到餐桌,吃食撤下,桌上擺了一臺液晶電視機。
孫圻又熱情地招呼我:“過來,讓你了解了解我們的家族事業。”
電視機播放的是企業産品宣傳廣告:東方美人,源自東方人的創造……
産品來源并沒什麽實質的信息,重點在強調産品的效果和銷量。
“我們的産品能保健能治病,風靡全球,供不應求。我們已建成新廠房,馬上投入使用。在此之前,你要幫我找到鐘舒舀。”孫圻說到正經事上。
“為什麽找他,他會搞破壞?”我問。
“他知道的太多,不肯出來見我,就是不忠。”孫圻幾乎咬牙切齒。
“可他還在幫你工作。”
“他在耍小聰明,以為繼續工作我就會原諒他。”
我道:“本來有個警察知道他在哪,被你的人打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孫圻陰恻恻地:“他的反偵查能力很強,但我保證,他沒離開西都。你可以問梁絡,他是個聽話的孩子。”
梁絡這麽重要,孫圻都知道,我借機多問一點:“他在為你,還是為鐘舒舀辦事?”
“他在為你辦事。”孫圻生硬地。
“為我?”哈,我怎麽沒看出來。
“你在體檢中心暈倒後,我讓他把你交給我,他寧死不肯,你說他是不是在幫你呀?鐘舒舀的下落,在他覺得該告訴你的時候一定會說。”
我可不想和梁絡站在一隊:“他不是受你擺布給我放廣播?”
“他很聰明,處事分寸把握的游刃有餘,該讓你知道的消息他怎麽會阻攔呢。”
我好像沒理由反對,道:“你知道我去過西峰山,我有兩個問題。”
“你說。”孫圻胸有成竹,滿不在乎。
“很多年前,那裏出現了一批被吊在樹上的死屍,是不是你幹的。”
“是我,也是我報的案。”他怪痛快,“我在山洞裏找我的蛇,順便抓幾個人上去。我找了半年也沒找到,只好放棄,讓他們風吹日曬的不好,所以我找人幫我處理一下。”
倒吊殺手塵埃落定,我繼續問:“我爸的死和你有關嗎?”
“沒有。”孫圻斬釘截鐵,“你爸是我給你媽選的。我不能找一輩子蛇,我要想辦法安排好你媽。我給十幾家有未婚男孩的家庭寄去你媽照片,結果你爺爺同意收養你媽。不出我所料,後來你爸和你媽訂婚了。我需要一個正常的身份辦廠,親自去見了你爸一次,那時他還沒有你,他把你媽的資料給我,所以現在東方美人公司是你媽的。我一直以為你媽生活的很幸福,不去打擾她。前幾天把你爸媽接來我才知道,想搞破壞的是我外孫。而我女兒的生活很不幸福。你爸短命是自找的,他思慮太多,該引咎自責。而你,跟你爸一樣,是你放棄了你爸。”
孫圻指着我對我媽說:“你問問他,只要林青城和我們一樣,他至少不會死,我讓他給林青城注射血清,他不幹,這不怪我,我不能親手同化林青城,回過頭來讓你們娘倆埋怨我。”
媽媽對往事面上無動于衷,嗔道:“你不要在孩子面前提這些,林青城想死,那是他的選擇。”
孫圻的話不無道理,一家人,能在一起,住在哪裏有什麽關系。因為我那會兒心智遲鈍,永遠不能和爸爸說話了。為什麽不早一點或者晚一點見到爸爸,偏偏在那個時候。
“媽,我錯了。”我是錯過了救爸爸的機會。
“你沒錯,你維護了他的尊嚴,不然,我二十年的鐐铐白帶了,為了你爸,我什麽都願意做,我相信你也是,不要再多想了。我累了,你們兩個送我回去。”
媽媽起身離開,我和以沫只好扶着。以沫放不下他父母,回頭看了一眼,但很無奈。
我想到孫圻公開我們還有一層意思,逼我考慮以沫的父母。
“媽媽鎮靜劑成瘾,睡前還要繼續服藥,我聯系過李恰,他說會想辦法幫她調理,過幾天他會來。”以沫扶着媽媽躺下,幫她蓋好薄被。
我想告訴她我不會服從孫圻,又不想讓她擔心。我愛她,她愛孫圻,是人之常情,我不該提前折磨她。
“我和以沫白天上去,晚上回來陪你。”我和她道別。
我們從出貨梯上去,地上是運輸公司的倉庫。這些半成品會被送到東方美人的廠區,分量包裝後既為成品,銷往世界各地。
“這就是我爸說的我媽的公司。你說梁絡知道這些會怎麽想,我們見到他怎麽說?”我道。我順便告訴他胡文權被辭職了。
“我還想找他端了地下城,現在不用想了。”以沫彷徨起來,“現在的情況全城都是孫圻的人,我們除了給他工作還能幹什麽?我不是不想工作,我不想為他工作。”
我靈機一動,逗他開心:“公司是媽媽的,你在為我們自己工作。”
以沫撫着路邊的欄杆,笑着眺望遠方冉冉升起的紅日:“孫圻應該是第一個食血人,他們對同化者的血液失去興趣,不斷擴大感染基數,将近三十年,同化了有十萬人。”
“他的情況你都摸清楚了?”我只能背對着太陽。
“孫圻自己告訴我爸媽的。那時候孫圻為了完成一篇論文,找了幾個學生幫忙,我爸媽也在其中。他們抓了一條蝮蛇,研究它的食性,開始的時候用食物誘導,後來孫圻給蛇注射藥物,他認為動物通過進化可以改變食性,只要找到方法,人工幹涉也可以改變動物的食性。
“蝮蛇一直養在他家裏,為了方便觀察,制作了一個玻璃箱。但長達一年的研究都失敗了,孫圻和學生們漸漸失去信心。有一天孫圻讓大家離開他家,最近幾天,蛇拒絕進食,大家認為老師終于放棄了,他們也可以松一口氣,都回了學校。過了幾天見不到老師,我爸媽又去家裏看他,這次沒有找到他,蛇也不見了。他們把破碎的玻璃收起來,屋子打掃幹淨便回了學校,自此,孫圻失蹤了。
“孫璨璨,也就是你媽,從寄宿學校回來沒人監護,我媽每周末都去家裏照顧她,一個學期結束,你媽被別人領養,離開西都。我爸媽畢業後組建家庭,生活平穩,沒想到孫圻還能找到他們。孫圻說他們離開後,他又給蛇喂食,蛇不靠近食物,瘋狂攻擊他的手。他手腕,手背都被蛇咬傷,疼痛難忍之際,為了擺脫蛇動作過猛,打碎了玻璃箱。蛇出籠後繼續攻擊他,吸食他的血液,吃飽後從窗戶游走,他無法抓住,只好一路追蹤着蛇。很快他明白,蛇為抵抗藥物刺激,體內生出了新型病毒。而且那種病毒是傳染的,他被感染了。他惺惺作态地說研究成功有我爸媽的功勞,要讓我爸媽過上好日子,還博愛地放棄吸食我爸媽的血,強制給他們注射了他的血液。
“我爸媽被感染,只能跟着他,從此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過木偶一般的生活。孫圻将感染的人控制在地下,組織修建地下城,從地上搜刮錢財,成立研究室,一步步實現他的野心。”
孫圻自作自受,還控制別人的人生,以沫仇視他是正常的。難道他連自己的女兒---我媽媽也沒放過?我一時茫然地問:“十萬人,在地下幹什麽呢?”
“他們有個特性,中毒後基本凍齡,孫圻發現了這點。十年前他組織的研究有了成果,他們的血液裏有活化和修複血管的酶,能讓人保持年輕。他們只需去除血液裏的毒素,便可将血清出售。所以他在地下建廠,地下去毒,地上銷售。原材料正是他們的血。”
體檢中心送出的血液都到了地下嗎?
孫圻,真是了不起的創造家,他成功給別人創造了地獄。
“地下的食血人,除了孫氏家族成員,每個人都要定期抽血,我父母也不例外,那是他們換取食物的等價物。”以沫憂傷地。
“我們要鏟除這條黑色産業鏈。”我扳着他肩膀安慰他。
“食血人有自己喜歡的食物,孫圻讓他們充分享受了食物的樂趣,所以,他們建了自己的城。說得可憐一些,他們在用自己的血換取自己需要的食物。”以沫神色依然不輕松,“像我爸媽那樣的受害者,他們是無辜的。”
再說下去,怕是以沫要哭了。我沒他那麽深的觸動,因為我也喜歡食血,喜歡待在黑暗的環境。我抱起他,只是單純地安慰他:“走吧,去找梁絡,實話實說,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幫誰。”
以沫給我講地下生産幹血塊時,心情好多了。
我聯想到孫氏兄弟身上的血腥味,肯定是在地下熏的。烘幹血液蒸發出來的廢氣被排放到地上,西部城區有一部分被腥臭的廢氣籠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