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夕陽落到高樓後邊,陰影底下有些昏暗。步行街的燈光還沒亮起來,男人露在外邊的手腕白得像是透明一般,死死按住水桶的提手。
塗歌微微偏了下頭仰起臉看他。
是畫廊裏那個漂亮好看的不像話的吸血鬼美男。他怎麽過來了?他們又不認識。
城管也驚了下,手上的力道加重想要把花搶過來,“你幹嘛的?”
男人嘴角抿緊,渾身上下都透着駭人的冷氣,擡起左手方便對方看到寫在A4紙上的字:花是我買的,她叫塗歌。
城管松開手,不悅的盯着塗歌看,“身份證、學生證拿出來看下。”
塗歌不明所以,伸手在背包裏翻了一會沒找到身份證,只找到自己的學生證不怎麽情願地遞過去,“我真的沒有亂擺攤,就不用跟學校說了吧。”
城管拿走她的學生證瞄了眼黑着臉還回去,“節假日人流量太大,随意占道擺攤會影響出行,也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塗歌松了口氣趕緊收回學生證,手上重量忽然消失,吸血鬼美男拎着玫瑰花轉過身,只留給她一道高大的背影步子邁的又大又急,像是被人追趕一般。
城管還沒離開,看她的眼神滿是探究。
塗歌淡定擠出一抹笑,拔腳跟上去,亂糟糟的心跳也慢慢平複下來。
進入畫廊,男人放下裝着玫瑰花的水桶,回頭看她。
他停得毫無預兆,塗歌一個不注意直接撞上他的背,頓時疼得抽了口涼氣,“你不會說話?”
從他出現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
男人垂下眼眸,看她的眼神滿是不悅。
她真不記得他了?
塗歌心底發毛,不明白他幹嘛用這種近乎責怪的眼神看自己,他們最多是昨天晚打了個照面,根本不認識。
“那什麽……”塗歌往後退了一步,笑得有點幹,“謝謝你啊,城管馬上就要走了,我還要接着去賣花呢。”
男人眯起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屏風後面,拿起桌上的筆刷刷開始寫字。
塗歌掙紮不開,被迫看他寫完漂亮的狐貍眼眨了眨,臉上倏然綻開笑容,“鯨魚哥哥?原來你叫傅景豫不是鯨魚啊。”
四年前,她老家的鄰居陳奶奶夫婦倆,在河邊撿到昏迷不醒的傅景豫。後來得知他沒了記憶,幹脆讓他住到家裏照顧。
她問他叫什麽,他拿起筆畫了一頭鯨魚,她就一直喊他鯨魚哥哥。
後來,塗歌無意中發現他讀過書還很聰明,高考前沒少纏着他幫忙解卷子。
高考結束,她考到濱城拿到通知書就帶着塗凱過來了,這兩年都沒有回去過。
傅景豫點了點頭,終于松開她的手繼續寫:城管要6點以後才走,你可以先在店裏待着。
塗歌揚了揚眉,摘下口罩腳尖一點,一下子坐到他的桌子上放松晃起雙腿,“畫廊是你的嗎?你昨晚就認出我了吧,為什麽不說?”
住在老家那兩年,傅景豫不是穿着陳爺爺的汗衫就是大棉襖,頭發也亂糟糟的把眼睛遮住。每次要給他理發,他就一副受驚的樣子非常抗拒。
塗歌知道他長得好看,卻從未想過換上正常男生該穿的衣服後,會好看到根本認不出來。
“怎麽不寫了?”塗歌好笑的歪着腦袋看他,“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我就随口問問。”
傅景豫握着筆的手頓了下,徐徐偏頭。
少女身上的馨香無聲無息的鑽入鼻尖,那雙好看的狐貍眼裏邊漾着甜笑。他移開目光,喉結不自覺的滾了下,接着寫:畫廊是開給我的但不是我的,昨晚我确實認出你了,可你走的太快。
“噗……”塗歌樂不可支的笑起來,“被你盯着看我腿都軟了好麽。”
她哪裏會想到傅景豫居然是濱城人。
看得出來他的家庭條件不錯,身上的衣服全是大牌,超過190的身高優勢比模特穿着還要好看。
步行街的商鋪可不便宜,一年下來租金都要上百萬。
畫廊開在這,根本就是在燒錢。
“咔”的一聲,傅景豫丢開手中的筆,繞過桌子拉開抽屜拿出手機,目光專注的看着她。
塗歌秒懂,拿走他的手機把自己的號碼輸進去,跟着點了撥出。
手機鈴聲響起,她挂斷後當着他的面把他號碼存上,順便互加了微信好友把手機還回去,“你的記憶恢複了?”
傅景豫搖頭。
大哥開了畫廊給他,就是希望他多接觸人,盡量把記憶找回來。
“反正都四年了,沒準過一段時間就能想起來也不一定。”塗歌再次展顏,“我包裏有糖,你要不要來一顆。”
傅景豫目光專注的看她片刻,輕輕點頭。
塗歌半個身子傾過去,一邊給他拿糖一邊湊得很近的打量他,“胖了一點,皮膚也更白了,你都不曬太陽的嗎?”
她一年四季都在曬,除了衣服底下遮着的部分是白的,手臂、脖子和臉明顯黑了一個色號。
傅景豫剝開糖塊的包裝,眼裏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暖色再次搖頭。
塗歌直起身跳下桌子出去看了眼,見城管還沒走頓覺生無可戀,“你店裏每天都這麽冷清啊?”
她進來快半個小時了,一個客人都沒有。
傅景豫嘴裏含着糖,很無辜的點了下頭。
塗歌忍不住笑,拉開椅子坐下順便把口袋裏的糖都給他,“我要是有個店就好了,可惜沒本錢。”
傅景豫眼中流露出狐疑,拿起筆在紙上寫:你想賣什麽?
塗歌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我就随口一說什麽都不想賣。”
進貨也需要本錢的,她現在吃飯都成問題。
過了6點,整條街的城管都撤了。目送載着他們的電瓶車駛離,塗歌一下子興奮起來,飛快背上背包拎起地上的水桶拿了一支玫瑰花丢給他,“我去擺攤了,聖誕快樂。”
傅景豫拿起桌上的玫瑰花站起身,眼睜睜看她跑了出去。他抿了下嘴角,有些恐懼的看着外邊的人潮,到底沒有跟出去。
快7點的時候,感應門鈴忽然響起。
傅景豫漠然擡了下眼皮,繼續認真拼裝手裏的樂高積木。會在這個時間會來店裏的人,只有大哥傅明舟。
“今天怎麽樣?我正好路過順便來接你回去。”傅明舟嗓音帶笑。
傅景豫面無表情的繼續,沒看他。
“你小時候最讨厭吃糖,長大了也不吃,生怕被送去醫院看牙醫。”傅明舟一點都不在意他的态度,拉開椅子坐下來,随手拿了一塊糖作勢要剝開,視線在他手邊的玫瑰花上定住。
傅景豫猛地丢開積木迅速奪回他手裏的糖,臉上寫滿臉不悅。
“我以為可以随便吃。”傅明舟被他的樣子驚到,又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糖果,開玩笑的口吻,“女孩子買的?”
糖果、玫瑰花,只有剛戀愛的小情侶會送這些玩意,看得出來這個女孩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傅景豫抿着嘴角,臉上浮起一層淺淺的暗紅。
“那我不吃,跟我回去吃飯奶奶都半個月沒見你了。”傅明舟打住話題,“司機在那邊等着了。”
傅景豫寶貝收起桌上的糖果,套上外套跟他出去。
傅明舟等他出到外邊,掏出遙控鎖上卷閘門,随意的語氣,“梁醫生後天到濱城,到時候我帶你過去複查。”
他失蹤了兩年,找回來後才知道他受傷失憶,所有的家人都不記得,也不記得自己以前是做什麽的。他也不說話,已經28歲卻像小孩一樣說什麽聽什麽,幾乎沒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今天到底遇到誰了,幾顆糖看得比什麽都寶貝?要是拿了他的玫瑰花,傅明舟直覺他會跟自己拼命。
回到小區門外,傅明舟的手機有電話進來,他看了眼號碼戴上耳機接通,“什麽事。”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嘴角抿了下嗓音明顯冷了下去,“我現在過去。”
結束通話,傅明舟摘了耳機偏頭看着副駕座上的傅景豫,“有個客戶過來我得過去一趟,你自己回家可以吧?”
傅景豫平靜點頭。
傅明舟停車讓他下去,一直到他進了別墅的大門才調轉車頭往外開。
趕到酒店已經是8點多,客戶還沒到預約好的外援翻譯也沒到。等了大概二十分鐘,翻譯來電話車子被追尾她在去醫院的路上,不過安排了人過來替她。
傅明舟叮囑兩句結束通話,神情有些煩躁。
過了十分鐘,手機有電話進來他剛準備接通,通話意外中斷,眼前投下一片陰影,頭頂傳來女孩清脆悅耳的聲音,“傅先生您好,我是許翻譯安排過來的,我叫塗歌。”
傅明舟徐徐擡頭,“她安排過來的?”
女孩看起來也就20歲?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她臉上的皮膚鮮嫩的像是能掐出水來,五官漂亮卻不豔麗,反而有種鄰家妹妹的可愛可親。
她個子不算矮,身上裹着灰色的中長款棉服雙腿筆直纖細,一雙眼跟狐貍似的,狡黠又靈動。
“許翻譯是我師姐,她在路上發生追尾受傷了。”塗歌落落大方,“您可以打電話求證一下。”
今天進的玫瑰花全部賣完,她本來想去畫廊找傅景豫請他吃宵夜,誰知道他居然關門走了。不巧師姐出了點意外,打來電話找她救場。
聽說有錢,塗歌就直接過來了。
“這個費用是我直接結算給你,還是結算給她。”傅明舟擰起眉頭,眼裏寫滿了懷疑,“你确定交替傳譯沒問題?”
今晚的洽談關乎公司原料出口的單子,他并不覺得她一個小孩子能翻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