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楊靜和曉禾不同,她的難過總是躲在心底最深的角落,蘇哲的離開并沒讓她表現的多難過,相反,她比之前更容易笑,笑的很大聲,但就是這樣的笑絲絲拉拉的讓夏曉禾的心隐隐作痛。她知道,楊靜心裏不好受,那種痛一點都不比她失去蔣悅凡少,可她的不快樂全都挂在臉上,而楊靜的都埋在心底。後來蘇哲成了禁忌,沒人再提過這個名字,就像是郭洋在王媛麗的眼中已經徹頭徹尾的變成了陌生人。
手術之後,也就是大三的下學期,郭洋一直對王媛麗锲而不舍的重新追求,曉禾不曉得他的心思,或是真的浪子回了頭,覺得阿麗才是對他最好的人吧。不過,有些事總有前提,你願意回頭,別人未必心甘情願在原地等你。王媛麗沒有再談戀愛,也很坦誠的告訴了郭洋自己不會和他在一起,與其在她這裏浪費力氣不如去追求新的女生。方心意的生活開始一沉不變,她去圖書館的次數明顯成直線上升,成為了除夏曉禾之外最用功的人。高晶喜歡和左杉一起玩,因為左杉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或是八卦,或是新資訊,而這些都與曉禾不相幹。她答應了司雨要和他一起去北京讀研究生,那麽這意味着她需要更努力,因為北京城太大了,大到每個人都渺小不堪。
“楊靜最近怪的很,覺不覺得?”中午時分左杉靠在床上嘟囔,高晶本是躺下了又撐起身子問,“怎麽不正常了?”
“整個國際商學院都在傳,說她和趙嘉俊在一起了。她搞什麽飛機,前一陣還歇斯底裏的說忘不了蘇哲,如今就移情別戀?她不會自甘堕落啥的吧。”左杉頭頭是道的分析,方心意全然沒有把話聽進耳朵裏,“曉禾,下午去圖書館叫我啊。”
“好。”曉禾輕聲答了一句,繼續看書,可左杉的話她都聽進去了。她也察覺得到楊靜最近有些不對勁兒,只是沒想到她會選擇這種危險的途徑去忘記蘇哲。和趙嘉俊暧昧不清?仔細想來左杉的消息不是空穴來風,也就是前幾天曉禾的确看到趙嘉俊陪楊靜去水房打水,還送水果給她……她知道憑着楊靜的外貌她能找到比蘇哲更好的男孩子,只是心裏明明劃了一道疤,怎會愈合的這麽快。除非,她就如同左杉說的那樣,因為在蘇哲這兒得不到,那麽就從別人那裏找尋安慰。
左杉話還沒完,楊靜走了進來,臉上挂着笑,精致的妝容讓她看上去更是美豔動人。她随手把包一扔,嘟嘟嘴巴問,“吃水果啊,睡什麽覺啊,天氣熱成這樣,怎麽睡得着。”說着就挨個人的床鋪分蘋果,左杉接過還不忘問一嘴,“昨天是香蕉,今天是蘋果,趙嘉俊的生活費都貢獻給楊美人了吧?”
“吃都堵不住嘴巴。曉禾,給!”說着一個蘋果飛上床,曉禾顫顫巍巍的撐起身,“楊靜,趙嘉俊的事情是真的嗎?”曉禾素來不問別人的事,楊靜被她一問,一時竟說不出話。
“恩。真的啊。沒有了蘇哲,還有後來人麽,對不對!”寝室靜悄悄的,沒人回答,楊靜不自然的聳聳肩,“幹嘛啊?你們都跟集體憑吊似的,我還沒死呢。再說了,趙嘉俊有什麽不好。學習好,長相好,家世也不錯啊,他爸是外交官,媽媽是公務員。”
“這不是好和不好的問題,楊靜。問題是你不喜歡他!”曉禾語速很慢,但語氣卻不容置疑,左杉不敢吭聲,繼續裝聾作啞。楊靜不肯妥協,提高嗓門問,“那我喜歡蘇哲啊,蘇哲喜歡我嗎?趙嘉俊不一樣,他喜歡我,我對他的感覺可以後期培養。這種事情,冷暖自知,你看看你自己就知道我做的沒錯!”左杉聽得膽戰心驚,她知道楊靜這個人,向來是腦子比嘴巴遲鈍許多,本想趕緊阻止楊靜,她話已經出了口,“你不同是吧!那你就一直等着,我倒是想看看那個忘恩負義的美國小男友能不能回來。到時候最好陸司雨也不要你,你就清楚究竟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了!”
“楊靜!你幹什麽!曉禾問你是擔心你,你心裏記着蘇哲,你不可能踏實的和趙嘉俊在一起。他是不知道蘇哲這個人,要是知道,你讓他怎麽想你!再說了,如果蘇哲又跑來找你,你敢說你不會把趙嘉俊扔在一邊?”方心意把書一扔,坐在床上說起來。
“行!你們都朝我發洩是吧!那就一個一個說,誰也不用走。說我都容易,自己呢!韓赜對你好的時候你不珍惜,非得說是朋友,人家不要你了,你又看起法律的書要和人家殊途同歸。你有意思!”楊靜話還沒講完,方心意就摔門出了寝室,曉禾的臉色難看的像是一張白紙,然後跳下床去追方心意,走時還不忘說,“楊靜,今天的事情是你過分了。我們只是關心你。感情都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覺得好,我們都祝福你。不過,你快不快樂,你自己心裏很清楚。你這樣,對趙嘉俊也不公平!”曉禾的背影消失在寝室門口,楊靜癱軟的坐在高晶床上,她顫抖着深呼吸,左杉扶她肩膀,她只是甩甩手講,“我沒事。”
“心意……楊靜脾氣一直這樣,你別往心裏去。都怪我,我不該提這個事的。”
“不怪你。楊靜沒說錯,我自己确實有問題。”方心意擠出個難看的笑,“曉禾,楊靜說你也不錯,陸司雨真的挺好的。”
“我知道。”
“別像我一樣。等韓赜已經離我而去了才覺得不能挽回,好好珍惜。”
“楊靜總說我是算命的,可我有預感,最後你們會在一起的,心意。”兩個人站在走廊的窗前,景色已經變了,夏天又來了,柳樹柔美的扭動着身體,顏色豔麗的花朵與綠草交彙成一線。他離開很久了,可她就是舍不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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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圖書館,陽光慵懶,曉禾說要去電子閱覽室查些資料,方心意便先到自習室占位置。那深紅色的窗簾遮擋住了一扇扇窗,曉禾找了個空位坐下,心裏靜靜的回想着上次看到的郵件。最後一封郵件,她再寫最後一次,如果他還是那麽狠心,她就放棄。
或是因為高二的課程加大了難度,再者要肩負高三的學習任務,臨到下學期期末考試時曉禾又病了,她不願意去麻煩李慧敏,只是靠吃藥維持着,不過她體質一直很弱,藥物的作用太微小,發熱就像是周期火山,白天好好的,晚上就成回升趨勢。蔣悅凡不放心,但凡得空就去一班看她。
“你為什麽不聽話吃維c,讓你堅持的,你總敷衍我。”夏曉禾說不過蔣悅凡,只能瞪眼睛。
“今天晚上你再不好,就和我去醫院輸液。”
“我不去了。我沒事。晚上我還要做卷子,那麽多,怎麽做得完。”
“功課重要身體重要?我給你做。”曉禾被蔣悅凡沒頭沒腦的答案逗笑了,她總是搞不懂蔣悅凡這個腦袋構造,做卷子不就是為了提升做題的感覺嗎,題感都被他做去了,她還要卷子做什麽。
“過來。我摸摸。”蔣悅凡試體溫的姿勢總是一樣,一只手摸自己的額頭,一只手撫着夏曉禾的。走廊裏人來人往的,他從來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兩人正推搡着,班主任就出現了。
“呀,曉禾,你這不行啊。要是病了就趕緊回去吧,你看,你一病蔣悅凡都沒心思學習了。”曉禾又想起那天在她辦公室聽到的話,心裏陣陣發緊。蔣悅凡沒說話,只是怔怔看着低頭紅眼睛的夏曉禾。
“老師給個假吧,我帶她去醫院。”
“我給曉禾假沒問題啊,你的假我可給不了。回頭方主任該找我了。”此話不說還好,一出口夏曉禾就感覺到了蔣悅凡的不對勁兒,他本是舒展的手掌攥成拳頭,明顯在壓抑着什麽。
“老師,那我去醫院了。卷子什麽的,我會讓張季嘉幫我來拿。”說着曉禾就推蔣悅凡往樓梯間走,他沒說話,只是跟着她的腳步。到了樓梯間,他還是冷冰冰的,曉禾怕他亂想,就安慰說,“你等會我,我去拿書包。”蔣悅凡沒答應,還是木然的站在原地,曉禾當他聽見了,疾步朝教室去了。再回走廊,蔣悅凡消失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夏曉禾匆忙的上樓,想着蔣悅凡肯定會去19班拿書包,但是還沒走到19班就聽到走廊的角落裏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說過什麽!你說誰都不知道!現在呢,誰都知道!”蔣悅凡?曉禾輕手輕腳的朝走廊盡頭看,那是上次和季嘉路過的辦公室。
“你在這兒歇斯底裏個什麽勁兒!誰知道了?知道了有什麽。事實就是如此,你還怕別人說嘛。”一個渾厚的女中音,有些似曾相識。
“我說了,我讨厭和你在一個學校。我讨厭你總是裝作關心我的樣子。你要是真關心我,為什麽從來都沒去看過我!你們永遠都只為自己考慮!”蔣悅凡的身影在幽暗的走廊裏顯得有些單薄,女人拉住轉身要走的蔣悅凡,“你爸是為了你考慮。我也是為了你考慮。美國的教育是超過中國的,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倒是希望你一輩子不回國。”
“你現在成績很好,就算你在國內,你也能上個不錯的大學,到時候你願意再回美國圖書,也沒問題。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鬧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讨厭你嗎?你明明是自私只為自己考慮,卻總是要擺出關心我的架勢。你不就是怕別人嘲笑你嗎,你一個學年主任,兒子的英語成績只能考30分。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的又能怎麽樣!”
“學習是玩嗎?蔣悅凡!學習在你眼中是玩笑,是不是?知道我為什麽沒阻止你和那個女孩兒交往嗎?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是不是!她那麽努力,你呢!你有什麽資格跟人家在一起,你做過什麽!你努力過嘛!你連自己的人生都玩笑了,你有什麽能力照顧人家,人家的爸媽會放心把女兒交給一個一事無成,整天游手好閑,只知道玩的人麽。”
“我的事不用你管。”曉禾聽得出,他動搖了,他的聲音那麽不确定,那麽顫抖。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要是不想,我就替你想。那個女孩兒要是也不想,我就讓她爸媽跟她一起想想。高二只是開端,你當你們都能笑到高三嗎?現在第一了有什麽用,高考第一了才有用。”方秋雨還沒說完,蔣悅凡就跑掉了,夏曉禾也想走,可她覺得頭暈暈的,渾身都失去了力氣。
再見到蔣悅凡是在他們剛剛分別的地方,他一句話都沒講,只是把她狠狠的摟在懷裏,他的頭趴在她的肩膀上,很累很辛苦的模樣,曉禾擡手輕輕的拍着他的背,聽他在耳邊低沉的講,“曉禾,我沒玩笑,我會好好的,我會對你好。我有能力負擔起你和我的未來。你要一直在我身邊,不能不要我。”
“好。我們一起努力,我們一直在一起。”
醫院的輸液室靜的能聽到點滴的聲音,蔣悅凡趴在床邊睜着個大紅眼,曉禾輕輕的籠着他的頭發,他把她的手收攏在懷裏。
“蔣悅凡,你有沒有話想和我說?”曉禾沒勇氣提起見到他和方主任吵架的事,只能期待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你想聽什麽?”
“只要你講的,我都願意聽。”
“小時候我也常生病,每次生病,爸媽都帶我一起來醫院,雖然醫生給我輸液總是很久,我很難受。可看到我媽,我就覺得一點都不疼……”曉禾默默的聽着,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後來我去了美國,我媽再也沒出現。我每次生病都自己去醫院輸液,我爸忙的黑白不分。有時候我想問他,你賺那麽多錢你到底有沒有命花,可是我沒敢問。知道為什麽嗎?”曉禾看着低語的蔣悅凡搖搖頭,他苦笑,“因為我怕他也消失了,像我媽一樣。”
“我爸媽也很忙,也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他們整天到晚的呆在醫院裏,忙着給別人看病。我病了,他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他們很關心我,雖然我基本不去麻煩他們。蔣悅凡,你的爸爸媽媽也一定是這樣的,或是有自己的苦衷,但是不能告訴你。大人的世界比我們想象的複雜,不要用我們的想法給他們定義,很多都是錯的,也都是不公平的,知道嗎?你是個善良的人,不會錯怪別人的,對不對?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那樣的你。以後,每當你生氣不開心,你就想想我剛才說的,知道嗎?”
月亮敲敲爬上窗沿,它窺探着這個既冰冷又溫暖的世界。窗內,一個男孩兒輕吻女孩兒的手背,她朝他甜甜的微笑,聽他柔聲答,“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很輕也很沉,有的人被它壓住,生活開始寸步難行。
他已經走出了回憶,而她卻還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