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曉禾才準備登陸郵箱,電話就響了,因為是閱覽室,曉禾只能壓低聲音,“喂?”
“幹嘛呢?不是因為我說了你和方方幾句你們就雙雙躲起來了吧。”電話一端,楊靜的聲音似有若無的,明明是帶着歉意,卻非被她扭曲的像是對方錯了。
“沒,我在電子閱覽室,心意在自習室。”曉禾看到周圍有人看自己,聲音又小了很多,本想着再解釋幾句,電話被楊靜挂掉了。
曉禾快速登錄郵箱,刷新了幾次都顯示着無法加載頁面,想來今天是倒黴日,連網都上不去。隔壁座位的女孩兒摘下耳機摔在一旁,嘟囔,“也不知道學校天天都怎麽想的,網速慢就算了,現在上都上不去了。煩死人了。”
曉禾輕手輕腳拿起書本,關了電腦去找方心意。遠遠就看到楊靜坐在窗邊和她招手,方心意撇撇嘴巴朝曉禾使了個眼色。曉禾走過去放下書,楊靜把一杯熱奶茶推到她面前,“中午我不對,你們不要生氣啊。”起初方心意和曉禾都沒出聲,也都沒有任何要接奶茶的意思,楊靜還有點擔心,可是不到一分鐘,那本是繃着臉的兩個人雙雙笑出聲,她才意識到,她被耍了。
“你們真讨厭。我以為真的那麽難搞呢。”楊靜抱怨着,自己嘬了一口奶茶,長長的舒了口氣。
“不這樣你就不長記性。”方心意瞪了她一眼繼續看手裏的書,楊靜趴在邊上問,“方方,這麽厚一本,你怎麽看啊,又不是專業的,又沒人輔導你。要不,我回頭給你介紹個法律專業男?”一道冷光,楊靜乖乖閉了嘴巴。
三個人在圖書館泡了一下午,兩人發奮,一人偷懶,格格不入的那個人不是看言情小說,就是發短信。晚飯時分方心意還不忘問楊靜,“鏡子,不打算考研啊?”
“考什麽東東?!哼~我這樣的,像是學習的料嗎?”楊靜低頭吃飯,邊吃邊罵食堂的東西難吃。
“怎麽不适合。D師大怎麽也是全國重點,在師範類院校裏排名也很靠前,中文系又是D師的重點學科。你考進來的時候分數也很高,怎麽現在就不行。”曉禾也很認同方心意的說法,只顧在一旁點頭,楊靜嫌棄的看了一眼,又念叨,“當年姐是被逼的,我們家老頭說了,要麽你就給我上重點,要麽你就給我滾出國。我不想出國,那我只能拼命了。”楊靜從來沒說過家裏的事,原來她考D師大居然是因為逃避出國?方心意和曉禾都很意外,不過以楊靜的家庭環境,出國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只是搞不懂她為什麽那麽抵觸。
“不理解啊?”楊靜笑笑,“特簡單!因為蘇哲在國內。當時我本來是報了北京師範大學的,但誰知道我那麽倒黴啊,莫名其妙就來了D師大。我都懷疑了,難道是我們家老頭給我改了志願。反正特別亂。”楊靜大大咧咧的說着,曉禾和方心意都沉默了,不為別的,只是難以想象楊靜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居然專情到這個地步。
“你們別跟哀悼似的,我最受不了這個。現在不是都好了嗎,我們都挺好的。”說到這兒,楊靜一直低頭吃飯,曉禾從側面能看到她又泛紅的眼圈。擡手撫上她的背,輕輕拍了一下,楊靜倔強的擡起頭,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我不是非蘇哲不可,這個世界這麽大,總有一個人我喜歡,就算沒有,也總有一個人像他。”
“會的,一定會有的。”方心意淡淡的笑。後來趙嘉俊沒再送過水果,郭洋沒再追過王媛麗,方心意沒有收到韓赜的電話,曉禾呢,她還是常和司雨在一起,只是他們的話題沒再聊到過蔣悅凡。
高二的期末考試,曉禾成績上升了一點,但是名次沒有前進反倒是退後了一名,不過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畢竟二十班是年級精挑細選出來的佼佼者,能占據年級的前三十名已經實屬不易,這種考試競争多少有點與狼争食的感覺,不被撕碎還能幸存應該值得慶幸。司雨的成績很好,雖然還是第二名,可在大幅度的縮小着和蔣悅凡的差距,他們還是常常一起打球,不過蔣悅凡脾氣怪的很,司雨都不大理會他。偶爾看他不順眼了,就到夏曉禾跟前去講,蔣悅凡怕的厲害,又不敢當着曉禾面和司雨發脾氣,三個人一時之間倒是熟悉了不少。
“暑假了,我們來個聚會怎麽樣?”
“聚會?”張季嘉和何絮也都在,司雨很少主動搞活動,自然是受到了張季嘉的熱烈響應。曉禾不願意熱鬧,和蔣悅凡站在一起靜靜的聽着。司雨像是讀懂了她的心思,“你們兩個天天膩在一起也不嫌煩,就我們五個人,爬山怎麽樣。騎車去爬山,然後晚上去吃大排檔,這樣的日子到了高三之後就更是遙遙無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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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呢,我也去!”金池驀地從陸司雨身後鑽出來,笑容燦爛的看着臉色失控的張季嘉。
“一起吧,正好六個人,三輛車足夠了。”陸司雨落落大方,曉禾心裏有點別扭但也不好說什麽,蔣悅凡看她的眼神一直圍着金池上下打轉,只是好笑的拉起她的手藏在身後,她稍不察覺,他就使勁兒的捏她手指。她生氣瞪他,他就故意的朝她做鬼臉。
爬山這種事對于司雨和金池實在是太容易了,不過其他人都吃不大消這種徒步有氧運動,尤其是山路比想象中難走。張季嘉和何絮邊走邊玩,時而樂的前仰後合,時而又臉色沉重,兩個人講着學校貼吧裏的傳聞,又說着高考的艱難形式,這種不着邊際的海聊還真是符合兩人的性格。曉禾和蔣悅凡走的慢,像是在陽光下爬行的兩只蝸牛。
“我能牽你手嗎?”蔣悅凡眯縫着眼睛看夏曉禾,她目光閃爍的望着走在前方的四個人,斬釘截鐵的搖搖頭,“不行,那麽多人看着呢。”蔣悅凡掃興的耷拉着腦袋,曉禾覺得他好笑,看着他不自然垂在兩側的手臂,輕輕的挽起然後牽住他的手背到身後,“小氣鬼。”
兩個人緊緊的貼着,陽光的角度将他們的身影合二為一。蔣悅凡反複摩挲着曉禾的手掌,似乎怎麽貼合都覺得不夠。她紅着臉貼在他身邊,偶爾偷偷瞧他一眼,總能不經意的與他視線相彙。曉禾記得他們氣喘籲籲的爬到山頂,金池和司雨早就坐在亭子裏乘涼喝水了,他們邊喝邊笑喘着粗氣的兩個人,說他們是蝸牛組合。金池的目光如烈日驕陽,她坦蕩的表現着對蔣悅凡的喜歡,不過她也不避諱蔣悅凡和夏曉禾是戀人的事實。這樣的女孩兒熱烈的像是一團火焰,自信且驕傲。她身旁的司雨是一灣湖水,清澈純粹,平靜的包容着一切。
這些年,沒有了蔣悅凡,金池已經找到了幸福,而司雨呢?
晚上他們去市中心的步行街吃燒烤,巧的是大排檔設在阿飛的店附近,曉禾多少有點觸景傷情,想起那年夏天,他們都還好好的,如今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下冰冷的回憶了。蔣悅凡看出了曉禾的心思,輕輕捏她的手指,“別難過,他們都會幸福的。”夏曉禾模糊的朝蔣悅凡看,他身後是步行街閃亮的廣告牌和璀璨燈火,如夢如幻的讓她失神。她輕聲說,“如果以後我們分開了,你也要好好的。”
“傻瓜,我們說好不分開的啊。”蔣悅凡柔柔的拍着夏曉禾的頭,她小動物般呢喃,“你要是說話不算數了呢。”
“我不會。我答應你的我一定做到。除非我死了。”高中時代的一句山盟海誓被夏曉禾記到現在,當時說過的死啊,活啊能有幾句是真的,用楊靜的話說,那無非就是得到愛情的一種手段,說的人事騙子,信的人是傻子。可她願意信他,因為他是蔣悅凡。
或是日子過得太慢,慢得回憶都變了味道。大三下學期除了要準備考研之外,還要寫論文,這是關乎畢業的頭等大事,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方心意開始報名參加考研的輔導班,去圖書館又變成了夏曉禾一人的專利。司雨沒課的時候就常常陪她一起,兩個人話不多,但是很有默契。司雨看書的時候很認真,輕的讓曉禾覺察不到身邊有人,他和蔣悅凡不同,那個人家夥總喜歡扯她頭發,玩她的鉛筆,沒有一刻空閑。
七月的圖書館悶熱異常,司雨穿了件水藍色的半袖襯衫,牛仔褲,帆布鞋,修長的腿,毫無保留的展示着他183的身高,曉禾和他走在一起顯得很嬌小。司雨的目光總是時不時的照顧着她,擔心她摔倒,擔心她書本沉。她悶不吭聲的樣子總會讓他不自覺的猜想她在想什麽,司雨手裏拿了一本《文化苦旅》,黑黃色的封皮印在曉禾的眸子裏像是着了一把大火。
“你,你怎麽看這個?”曉禾怯生生的問,不自覺想起和蔣悅凡的約定。
“一個朋友推薦的。他說靜下心讀很好看。”
“是,是嗎?”一個朋友?她沉默不語,自顧自的走路。今天從圖書館到食堂的路好像格外長,長到她想放棄。
“曉禾,你今天一直發呆,怎麽了?”司雨把擰開的雪碧推到她跟前,她還愣着,掙紮了幾秒鐘緩過神,“我,我能不能看看你和蔣悅凡的郵件?”司雨沒說話,微笑着點點頭。他把自己的郵箱賬號和密碼交給了曉禾,她接過,覺得千金的重量集中在手裏。那是通往她未知記憶的一把鑰匙,她既害怕又渴望,怕看過之後更想他,渴望他歸來已經再不是個秘密。
那天在大排檔他們喝了酒,說了很多話,現在記憶猶新的是真心話大冒險,意外的是所有的人都選擇了真心話,或是怕以後再無機會說,所以才急于表達。
“蔣悅凡是不是喜歡我們曉禾?”張季嘉微醺的伸出手指,然後輕輕的點着蔣悅凡,他聲音清晰利落的講,“對。”
“那曉禾是不是喜歡蔣悅凡?”何絮和張季嘉耳語着,兩個人笑的合不攏嘴,蔣悅凡怔怔的看着夏曉禾,她臉紅的像是能滴出血,悶聲不答。
“曉禾,不可以耍賴的啊。你看人家蔣悅凡都說了,你怎麽那麽不勇敢。”張季嘉推着曉禾的胳膊,金池望着對面的兩人笑,“你看看,蔣悅凡脖子都直了,你說句喜歡你,我們都當沒聽見。”
“喜,歡。”她低着頭,微小的聲音淹沒在隔壁座位的嘈雜裏,所有的畫面都靜止了,她像是只能看到蔣悅凡。他明亮的眼睛,濃密的眉毛,薄薄的嘴唇,輕輕拉過她的手,寬大的手掌溫暖的摩挲着她的手指,嘴角一抹好看的笑,誘哄着,“再說一次。”
“喜歡。”燈火闌珊的市中心,他們像是沒有明天的亡命之徒,如果此時他選擇了海角天涯,她也希望和他一起。
飯後司雨送了金池回家,何絮送張季嘉,剩下曉禾和蔣悅凡面面相觑。他牽着她在路上走了許久,就是不提送她回家的事。恰巧路過阿飛的店,門口貼着“轉讓出租”的字條。
“你再不回去方主任會擔心你。”曉禾的話才出口,蔣悅凡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他溫和的臉瞬間镌刻上了一層冰冷的痕跡,曉禾笑,“蔣悅凡,你個大傻瓜。”
“你早知道了?”他的口氣隐約帶着無奈,嘴角是一絲不屑,又像是對自己的嘲諷。
“你一點都不懂方主任。你生病的時候她送你去醫院,眼裏都是關心,每次你考完試她都去班主任辦公室問東問西。那天你們吵了架,你跑掉了,她卻哭了。你都不知道。你一點都不懂她的心。”或是喝了酒,曉禾言語不清的講着,蔣悅凡把她收在懷中,輕拍着她的脊背,“曉禾,你那天哭了,是不是因為我?”
“我聽班主任說起你,說起你和方主任。她們講話好難聽,我不喜歡她們。我心裏疼,忽然好想你,我……”她還沒講完,他的唇就印了下來,唇齒間帶酒精的味道,蔣悅凡肆意的侵略着她的領土,她節節敗退,迷蒙間勾住他的肩膀,溫順的配合着他的動作。他反複了幾次還是覺得不夠,恨不能把她揉進身體裏,移開嘴唇,見曉禾輕喘着靠在他懷中,那一刻他忽然懂了方秋雨一直念叨的責任,他想肩負起這個女孩兒和他的人生,心底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他低頭附上她耳根,細膩的咬着,沙啞的喉音撩人的講“曉禾,我想你,我……”他不敢再講下去,懷裏的人弓着背微微顫抖。
“別怕。”他的手徘徊在她的後背,反複摩擦,掌心熱的像是一團火。曉禾覺得頭有些暈,蔣悅凡不住的在眼前晃,她拍拍他肩膀,讓他低下頭,她學着他的樣子吻他的耳根,她的唇觸到他的喉結,眯着眼朝他笑,“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