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高二的寒假，曉禾終于知道了蔣悅凡的願望，她聽完後足足笑了他一整天。後來他黑了臉，她也就住了嘴。
“你真的就那麽想吃烤地瓜？”蔣悅凡黑着臉一聲不吭，看着曉禾呆呆的神情從牙縫裏生硬的擠出三個字，“不行啊！”
“你考了第一，怎麽就這個願望啊？”
“不行啊！”又是這一句，每次他找不到理由都喜歡耍賴，久而久之夏曉禾也就見怪不怪了。一邊用胳膊肘推他，一邊嗤笑着對他眨眼睛，他拗不過曉禾，只能冷着臉答，“我之前跟着你的時候，我就是覺得……”蔣悅凡磕磕巴巴，思來想去後說，“當時我站在書城的玻璃窗前，正好看到你，冬天的陽光灑在你身上，你站在街口吃烤地瓜，滿臉都是幸福的笑。我當時就覺得，那個東西肯定特別好吃，可是等我一個人去買的時候……都是苦的。”不知道為什麽，那天夏曉禾整天都允許蔣悅凡拉她的手，甚至還主動的擁抱了他，或是她覺得他是真的不開心，而她是唯一可以給他希望的人。
J市的冬天在許多小街和巷口都有人推車賣烤地瓜，因為日照和土壤的緣故，J市的地瓜很甜很出名。烤熟的地瓜肉色金黃還有糖汁，看上去就很有食欲。曉禾自己本也愛吃地瓜，不過她從沒設想過會有一個人因為想吃烤地瓜整整跟了她一個冬天。
“以後的冬天，我們都一起吃烤地瓜。”曉禾淡淡的笑，看着蔣悅凡本是扭曲後又舒展開的眉頭心裏甜甜的。
“蔣悅凡，你以後想去哪個城市讀書？”曉禾邊吃烤地瓜邊問蔣悅凡，他好像也很喜歡地瓜的樣子，只顧吃東西也不講話。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他答了之後繼續狼吞虎咽，夏曉禾伸出手在他額頭彈了一下，然後嘟嘟嘴巴嫌棄的瞪了他一眼，“男子漢要有夢想。”
“有啊，我的夢想就是給你建個房子。”曉禾眨巴眨巴眼沒吭聲，低頭繼續吃烤地瓜，側眼看蔣悅凡，他孩子氣的臉龐在陽光下棱角分明。那一刻，她有過怦然心動吧，直覺告訴她，她的整顆心都不受控制的靠近了他。
“要是我考上的是特別不好的大學呢……”曉禾擔憂的咬咬嘴唇，對面的人沉默了一分鐘，“那你就跟我一起去美國。”
“啊？”曉禾張大嘴巴，嘴角還帶着一點點地瓜的痕跡。蔣悅凡笑着幫她擦了擦說，“總有個地方可以滿足我們共同的夢想，比起冰冷的城市，我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只是在一起，是永遠不想分開。”
不分開，不是說好不分開嗎？曉禾從夢中驚醒，寝室的下方還亮着一盞燈，這是大三的下學期了，是就業、是考研都是在這裏做了分流，寝室的大部分人都是學中文的，考研是條勢在必行的路。曉禾設想過，除了楊靜可能放棄讀書，其他人應該都會争取保研或者考研，上次寝室的“卧談會”大家聊過，只有方心意默不作聲的，說她不關心這件事好像也不是，她日夜點燈熬油的看書，可似乎都和專業課挂不上鈎。
“心意，還不睡？”曉禾下床喝水，高晶均勻的呼吸從下鋪傳來，姿勢真是過分“優雅”到慘不忍睹。
“你怎麽醒了？”方心意放下手裏的書，看着站在地上摸索前行的夏曉禾。寝室晚上10點就熄燈，每個寝室都存着幾盞充電臺燈，以備不時之需。
“我做了個夢。”曉禾拿着水杯，慢慢躲過障礙移動到方心意床邊，她床頭那本厚厚的書是，法律碩士考試指南？
“心意，你打算轉專業？”方心意的專業課很好，雖然不是年年都拿獎學金的人，但是好好準備，拿個優秀畢業論文應該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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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意也不避諱夏曉禾，只是拍拍床讓她坐，“我想了，我想考N大的法律碩士。”
“是因為韓赜嗎？”曉禾聲音很輕，可她确定方心意的眼神閃躲過幾下後又慢慢的平和下來。
“我們很久不聯系了。他戀愛之後就沒什麽聯系了。”方心意嗓音有點啞，聽不出是遺憾還是難過。
“其實你是喜歡韓赜的，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呢。”
“我是喜歡韓赜，可我不清楚我的喜歡是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也不清楚如果我跨過了友情這條線，我們能不能成為戀人。如果不能呢，那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不能失去韓赜這個朋友，我們認識好多年，他連我內衣的尺寸都清楚，幾號來大姨媽都能記住。我不想像楊靜一樣，我也接受不了韓赜像姓蘇的那樣對我。”
“心意，你不是韓赜，你怎麽知道韓赜怎麽想？以前有個朋友跟我說，沒有一個男人會為了做什麽朋友而放棄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兒在一起，除非他不夠喜歡你。問題想來是出在你身上……你仔細想想韓赜，他有沒有暗示過你，或者，你們有沒有哪些事情不像是朋友？”
“我們……這些我知道。不過，他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又能改變什麽。我本想，如果是朋友，我就永遠不會失去他，就算他戀愛了，結婚了，我們也是好朋友。後來他戀愛了我才懂，原來真的不行的。”
“他不聯系你，那你可以聯系他啊。話總是要說開了才能讓彼此更靠近，許多問題都是因為猜忌和懷疑才産生的。別讓自己後悔。”
“大晚上的，你們兩也不嫌膩歪，說什麽說！就打電話問他，你憑什麽不理我。”楊靜翻了個身，撐起身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兩個人狠狠的揮了揮拳頭。
方心意徹夜難眠，不過最後她也沒有打電話給韓赜，她在等，等自己想通兩人的關系，或是韓赜能主動想起她。倒是楊靜，最近變得奇奇怪怪的，整日對着手機發呆，時而又若有所思的嘆氣。此間周楚寒來看過她一次，他們在校園裏打打鬧鬧的，俨然是一對小情侶的模樣。高晶說楊靜轉了性，開始喜歡上了周公子，不過曉禾倒是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不過這場暴風雨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蘇哲。
大三下學期的課程安排的很緊，因為大四之後就會面臨實習的問題，曉禾也加入了考研的隊伍，每日複習着專業課想争取拿到優秀畢業論文，不過她給老師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兢兢業業的也不會偷懶，老師的作業都完成的質量很高，有人早就傳出她會保研，可是她自己對此并不确定。
“你最近越吃越少了，這樣不行。”司雨神色擔憂的望着夏曉禾，她苦笑，“我最近常做夢，晚上睡得晚，質量也不好。”
“我們一會去買點牛奶，你每天喝一袋，用熱水燙一下就成。”
“司雨……前幾天季嘉給我打電話了。她說，她後悔了，她想和何絮在一起，只是何絮有了新的女朋友。”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因為別人的問題影響自己才是。你看你，越來越瘦了，上次病好後就一直這樣。阿姨還說讓我好好照顧你，我也沒照顧好。”司雨說的像是自己的問題，曉禾更是過意不去，“你不用對我這麽好的，司雨。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顧自己。”
“他也說過，讓我好好照顧你。” 兩人都沉默了，蔣悅凡像是陳年舊疾，時不時的就從夏曉禾心底的某個角落溜出來在不大不小的心房裏大肆逞強，最後又隐匿在一片荒涼裏。或是到了夏天的緣故，越是下雨越是想他，那些和他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都緩緩清晰起來。
“你打算繼續讀書還是工作？”曉禾跳過話題，不自然的笑笑。司雨也不提，只是順着她的話繼續講，“你想考哪裏，我可以和你一起。”這些年曉禾從不敢想，是不是連大學司雨都做了放棄，憑他的成績，D師範大學實在是委屈他了。
“司雨，你不用總是遷就我的。我知道，當年如果不是提前批的志願，你已經去了人大了。”
“哪兒有。我考試的時候分了心，英語考的很差。”司雨笑的坦蕩，他越是雲淡風輕，她越是內疚，“你想去哪？”她明亮的眨眨眼，期待着司雨的答案。雖然有些不合時宜，可他真的想試試。
“去，我們一起去北京嗎？”他想和她一起，縱使早在這之前他收到了一封郵件，而郵件的寄信人來自遙遠的大洋彼岸。
“北京？”曉禾讷讷的答，然後又舒展了眉頭，“好啊。一起去北京。”
吃過午飯，陸司雨如常送夏曉禾回寝室，剛走到女寝樓下就看到許多女生聚在一起唧唧喳喳，這個場面像極了當年司雨出現在學校走廊的場景，如今又是誰？曉禾沒理會，只顧着往樓裏走，一個男生拖着行李箱站在寝室門口，他驕傲的仰着頭，嘴角挂着明晃晃的笑，側臉弧線清晰，嘴唇薄的像是刀刻一般，真是很好看。每個女生路過他身邊都不自覺的望一眼，他一點都不回避，還朝着看自己的女生懶洋洋的眨眨眼，真是跟周楚寒有些相似。
曉禾慢悠悠的走過，身後有人拉她，一把扯住往後退了幾步，“蘇公子。”高晶？曉禾摸摸心口怨了一句，“你想吓死人啊，走路沒聲音。”
“是你呆，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場景好看。曉禾，你是不是真的沒七情六欲。”高晶八卦的笑，說着又推着曉禾的胳膊讓她看蘇哲。
“他就是蘇哲啊？”
“百聞不如一見。哎，楊靜啊，可憐的楊靜。”
“你怎麽知道是蘇哲的？”
“喏。”高晶轉過頭捂着嘴巴笑，遠遠的，楊靜站在左杉和方心意身後緊張的踱着步，曉禾不解，側臉問高晶，“楊靜幹嘛呢？”
“她說她需要心理準備。她問我們如果她跑了會不會很慫？”
“啊？”楊靜在曉禾心裏似乎是一個永遠不會退縮的角色，只要和她有關的，都會和一往無前聯系在一起，如今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像是個小女孩兒。或是在這裏站的久了，蘇哲的目光不自覺的看過來，他笑着的樣子特別燦爛，高晶深呼吸說，“太妖孽了吧，這個長相楊靜還真是需要做點準備。”
高晶的話才剛出口，蘇哲就朝這邊走過來，高晶的目光随着他移動，楊靜還在踱着步，一點都沒發現她最害怕的人走進了她的安全範圍，她還左搖右擺要不要見他時已經被他摟在了懷裏。左杉和方心意自動的雙雙消失，楊靜僵直被蘇哲擁抱的場景格外溫暖。
“我總覺得，蘇哲是真的愛她。”
“誰？”左杉看看曉禾的臉，她的笑容說不出的悵然。
“楊靜啊。我總覺得蘇哲是愛楊靜的，很愛。”
那天晚上楊靜沒有回寝室，大家也都極為默契的沒有提起原因，直到中午時分她哭着回來，每個人才清醒的覺得原來故事并不是以幸福作為了結尾，也沒有所謂的浪子回頭，只不過是一場幻覺。
“你哭什麽？”方心意本是在看書的，看到楊靜出現時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其他人明明在睡覺，可楊靜絲毫都不想理會，歇斯底裏的聲音把一幹人等的睡意全部清空。大家七嘴八舌的詢問着她哭的原因，她不講，只是抱着曉禾說，“曉禾，你錯了，他不愛我，一點都不愛。”
“蘇哲呢？楊靜。”方心意邊遞她紙巾邊問着，楊靜只顧哭，也不答。手機在床上不停的震動着，蘇哲兩個字彈出跳躍，像是噩夢的音符。
“響響響！還有什麽好說的！”楊靜抓起手機扔在地上，好好的手機碎的七零八落。這一切該是如何心酸，本是完整的感情非要碎到再也拾不起了才懂，真的都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