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

第12章 和解（2）

金騰坐在他們的斜對面，默然把剛要夾給韓承煜的雞排放回自己的餐盤。

下午最後一節課。吳剛托着下巴，兩眼呆滞地看着黑板，眼巴巴盼望着放學。視線中韓承煜腰杆筆挺，坐在凳子上的姿勢端正，不像他。

每當看到韓承煜認真聽課的樣子，他就好奇：聽這些天書一樣的東西，難道就不會感到累？每節課下課的十分鐘裏，大家都三兩成群叽叽喳喳，可韓承煜除了迫不得已需要發作業去廁所，鮮少來回走動，更沒有和哪個人說笑過。要不是他上次吃午飯時叫上了韓承煜，韓承煜還得一個人一聲不響地吃飯。

“今天先講到這裏，作業我跟課代表說，學習委員來發一下作業。”

全班沸騰，整理書包的聲音此起彼伏。班主任走過來，和科任老師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來到講臺上拍了幾下桌子，全班才勉強安靜下來。

“同學們，我們馬上就要舉行運動會了，今天耽誤大家的放學時間，把自己要報名的項目填好。金騰你來負責一下報名。”趙老師把一張表格交給金騰。

“誰要報名？大家都積極點！”結果報名表，金騰登時朝全班吆喝。

下面的同學見金騰一副小商販模樣，大聲起哄：“班長報名男子長跑8000米！”

起哄聲絡繹不絕：“我看行！瞧班長的大長腿……”

“金騰，金騰……”

金騰扶眼鏡，目光定在吳剛身上：“8000米一直都是吳剛的，吳剛保準能拿第一。行吧，吳剛？”

吳剛坐在最後一排看着金騰，點點頭：“可以，沒問題。去年跑了個第二，我正好不甘心呢，今年一定拿第一。”

金騰笑了笑，吳剛體育成績一向都是滿分，跑得快，又有耐力，田徑項目就靠他奪分了。全班聽到吳剛充滿決心的話，一陣歡呼。

學生還算是積極踴躍，報名表密密麻麻幾近爆滿。可有一欄一直是空缺——跳高。

去年的運動會由于班裏沒人報名跳高項目，只能棄權。不過總歸還是得走一遍流程。金騰站在教室前，環視一周：“跳高有沒有人報？”

“我可以跳高。”

金騰看着坐在教室中間右手舉起的韓承煜，心裏震驚。震驚的不只是金騰，吳剛也忽的一下來了精神——原來韓承煜還會跳高。韓承煜白白淨淨，愛幹淨，會打扮，優雅而清冷，原本以為他必定對體育一竅不通，沒想到竟然主動報起了跳高。

金騰在跳高一欄裏寫下韓承煜的名字，随即把表格交給趙老師。

“大家都很積極嘛，這麽快就完成了。”趙老師笑笑，拿着表格離開教室，“好了，放學！”

全班恢複哄亂。韓承煜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講臺，抱過一沓作業發給同學。吳剛幾步跨到他跟前，拿走一半作業本，幫着韓承煜一起發。

“你報跳高？行麽？”吳剛發誓自己絕無輕視之意，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好奇，詢問一下而已。

韓承煜停下手中的活，蹙眉斜視吳剛：“怎麽，看不起我？別以為就你一個人體育好。”

“沒，沒，絕沒有看不起你。”吳剛慌忙解釋，前言不搭後語，“我就是好奇，你看你這麽精致的一個人，竟然，竟然……”

韓承煜瞥了眼吳剛慌張的樣子，覺得好笑：“初中的一次運動會，老師規定全班必須都得參加項目。最後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我只能報跳高。那時候什麽都不會，跟着體育老師學了兩三個星期才會了。之後跳高項目就一直是我。”

“行啊你，經驗豐富。”吳剛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

韓承煜搖搖頭：“別說我了，你報了8000米這個大頭，還有力氣跑400米和接力？”

“沒事，我壯着呢。”吳剛迎上韓承煜詢問的眼神，淡定說道。

韓承煜張了張嘴，偷偷打量吳剛比自己高出十公分左右的身高和比自己寬闊的肩膀，覺得上天特別不公平——為什麽他的身材那麽好？

作業發完，兩人整理書包往外走。孫喆金騰劉嘉憶和王成越在後頭悶悶不樂——自從吳剛和韓承煜和好之後，他們四個人就像是被抛棄了一樣。無論吃飯、放學，吳剛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韓承煜。

“韓承煜。”

“嗯？”韓承煜側頭看向吳剛。

“你周末都幹些什麽？”吳剛最終還是贏不過想要了解對方的好奇心，問道。

“周末啊……”韓承煜稍仰起頭，眼睛來回轉，回憶平時的周末都做了什麽，“做作業，看書，看文學名著，看報紙，聽音樂……”

果然是這樣，吳剛已經猜到答案。

“一直學習，不覺得無聊？”

“作業裏的有些題不簡單，想要徹底琢磨清楚就得花很長時間。看看書什麽的也不算是學習，在我看來是放松。”

高中的知識不似初中，尤其是理科的題目，所涉及的知識點很深，不花時間是絕對不行的。韓承煜非常了解自身情況。他不是那種聽一遍看一遍就能完全掌握的特別聰明的學生，之所以成績在一中這所重點學校還能名列前茅，靠的是他課後的努力和踏實。韓承煜愛面子，除了在穿衣打扮上頗有講究，在學習上也斷斷不肯落下。既然不是最聰明的，那就通過時間的積累來努力。

吳剛這時深刻意識到自己與韓承煜的差距。他長得可好看學習又棒，自己除了相貌不錯之外，根本沒什麽本事。

“韓承煜，你家住哪兒？”吳剛看見韓承煜快要從肩膀上滑落的書包，幫忙提了一把。

韓承煜緊跟着提了提書包肩帶：“江源城11棟。問這個幹嗎？”

“沒什麽，随口問問。”

“哦。”韓承煜覺得莫名其妙，吳剛這家夥也不肯說明原因。

太陽快落下了，夕陽餘光分外刺眼。吳剛眯起眼睛，從校服褲袋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裏，用廉價打火機點燃。

煙霧在他面前繞了一圈，形成一個環狀，又被一陣微風吹散。

兩人在校門口分別，吳剛朝左走，韓承煜朝右。走出幾步，韓承煜突然轉身，叫住那高大的背影：“吳剛。”

“嗯？”吳剛轉身，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走嘴裏的煙，随即吐出一串煙霧。

“你……”韓承煜想了想，說話的聲音不大：“你以後盡量別抽煙，對身體不好……”

說完，迅速轉身走向幾十米開外韓衛國的奧迪。

最後幾個字的音量不比蚊子的嗡嗡聲大。盡管如此，還是被吳剛的耳朵捕捉到了。吳剛一怔，沒想到韓承煜竟然會關心自己。

實在憋不住了，吳剛露出一口白牙。韓承煜剛轉到一中，搶盡了吳剛的風頭。吳剛心裏承認他條件好，可就是不甘，于是便不斷欺負他，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可自從韓承煜在他面前哭了一次，先前的那些幼稚想法完全灰飛煙滅了。随着時間的推移，吳剛覺得自己對韓承煜生出了一種感情。是什麽感情，他也說不清道不明。反正一看到韓承煜，就覺得自己需要保護他，也絕容不得其他人欺負他。除此之外，他更想了解韓承煜。了解他的生活，了解他的家庭，了解他的一切。

把這種感情一直抛在一個不清晰的地方不合适，吳剛思索了一下，将其定位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韓承煜長得好看，吳剛自己也喜歡好看的人，所以一定才會有這樣的感情。

丢掉還剩半根的煙蒂，吳剛轉身。意外地，他選擇了回家，而不是網吧酒吧那種喧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