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

第13章 你的生活（1）

韓承煜打開副駕駛座車門，卻看見白士信坐在那裏。車門一開，他自然看到了韓承煜。

“小煜放學了？”

他怎麽總是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韓承煜心裏一陣厭煩，心不甘情不願叫了聲“白叔叔”。

韓衛國從駕駛位上探過頭，滿臉和藹的笑容：“小煜，今天白叔叔請我們吃飯。快上車，坐後面。”

韓承煜一眼就瞄到韓衛國白色襯衫上的明黃色領帶。“這是你剛買的？”在印象中，韓衛國不喜歡花裏胡哨，着裝一向嚴謹，今天怎麽系了條顏色鮮豔的領帶。

韓衛國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韓承煜說的是什麽，連忙笑着看向白士信：“不是，是你白叔叔送的，今天剛好戴上。”

白士信從前排回頭，用眼神示意韓承煜，承認韓衛國說的是事實。

韓承煜順便也粗略觀察了白士信的衣服，也不是機關幹部平時應有的着裝——淺駝色休閑西服套裝，料子看起來很上檔次，不過最紮眼的也是那條領帶——深棕色，花色卻和韓衛國的一樣。

他驚奇地把頭移向韓衛國一側，不過顯然後者沒有發現這兩條領帶上的玄機。韓承煜不得不思考，正常人都不希望別人和自己戴相同款式的領帶，白士信送給韓衛國一條，自己恰好又在這個時機戴上，這是什麽意思？

韓承煜單手撫着下巴，緊皺眉頭，怎麽也想不通。不過有一點他是确定的：自己不太喜歡白士信這個人。既然自己不喜歡，他也不希望總看到韓衛國和他在一起。更令他不滿的是，每當和白士信在一起時，韓衛國的臉上總是充滿笑容，好像很享受的樣子。

“小煜，剛才和你一起走出來的是你同學？”白士信從鏡子裏望着韓承煜。

韓承煜不知怎的，聽白士信這麽問，忽然産生一種高中生談戀愛被家長抓住的羞恥感，登時臉頰一熱，簡單回答：“嗯。”

他因尴尬而四處移動目光，不小心碰上鏡子裏白士信看向自己的眼神。即使透過鏡子，他的目光依舊銳利。韓承煜立刻看向別處。

可白士信依舊不依不饒，繼續發問：“你不舒服？怎麽臉色發紅？”說到這裏，韓衛國也關心地從後視鏡打量韓承煜。

把白士信拉下車暴揍一頓的想法都有了，韓承煜清了清喉，使心裏恢複平靜：“沒有不舒服，被風吹的。”

白士信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目光仍然放在韓承煜身上。

韓承煜不爽得很，韓衛國在旁邊，也不好随意發飙，只好轉移話題：“我們要去哪裏吃飯？”

韓衛國說：“離家不遠的地方新開了一個西餐廳，你白叔叔說裏面的牛排特別好吃，今天帶我們嘗嘗去。”

原來是西餐廳。怪不得他穿成這副樣子。

知道目的地之後，韓承煜實在找不出話題，索性拿出随身聽，戴上耳機聽起歌來。

韓衛國見韓承煜不再說話，開始和身邊的白士信聊起工作。“最近你們很忙？好一陣子見不着你了。”剛說完，韓衛國就後悔了，好像自己巴望着能見到他似的。

“是啊，”白士信沒怎麽在意，揉揉太陽穴，微微眯起雙眼，“上級的領導班子大換血，新來的這批是中央直派的，內部消息說是中央那塊要暗地裏監督我們工作。一大堆口號，聽着就麻煩。”

這些天韓衛國在局裏也聽到了消息，中央派人下來的确是麻煩事。他扯出笑容，安慰道：“中央那邊要幹什麽我們也沒辦法，倒是你，這段時間長了幾根白頭發。”

白士信和韓衛國一樣，雖然到了中年，白頭發卻一根也沒長。這些天确實在機關裏操勞過度，忙着接應上邊的人，又得經常提醒屬下謹慎些，別在這個節骨眼上辦錯事惹出什麽亂子。請客、開會，一直重複地“充實”着他近期的生活，不冒白頭發才怪。

“哎……”白士信順着韓衛國的話摸摸頭發，“是啊，在省機關就是個操勞的命。”

韓衛國一笑：“所以今天去吃頓大餐，讓領導你好好補補。要不這頓我請？也算是賄賂賄賂領導？”

“這可不行，”白士信嘴角一勾，反倒含有一絲寵溺的味道，“之前答應過你，帶你和小煜吃大餐，對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韓衛國的笑容還沒消失，他不再堅持，索性就讓他請客吧。白士信的性格他再了解不過了，說到做到，還有點霸道。

“其實……”白士信看着窗外漸漸變黑的景色：“衛國，我最喜歡你做的飯菜。”

韓衛國一聽，飄飄然起來：“那是自然，不是我吹牛，凡是嘗試過我的手藝之後，大部分人都不覺得外面飯館裏的東西好吃了。”

白士信看見韓衛國一臉眉飛色舞地說着，臉頰因得意而微微泛紅，在街燈的映射下顯得年輕而迷人。

聽韓衛國繼續說着，白士信眼中流露出一股失望的神色。

這家新餐廳确實不錯。牛排鮮嫩，海鮮湯滑而不膩，是韓承煜喜歡的味道。他的确是餓了，中午的午飯不合胃口，即使吳剛把葷菜分給了他一半，但還是沒吃飽。

抿了最後一口湯汁，韓承煜滿足地向後靠向法蘭絨椅背。韓衛國和白士信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刀叉，買單結賬。

穿上西裝，韓衛國說：“士信，到我家休息會兒吧？”

韓承煜在一旁磨磨唧唧，祈禱白士信千萬別答應。

“不了，晚上降溫了，你和小煜趕緊回去休息，我自己回家。”

韓承煜心裏暗暗鼓掌，面露喜色地擡頭看着沖白士信說：“白叔叔再見！”

白士信點頭，拍拍韓衛國的肩膀：“這幾天開始冷了，你穿的太少，外面再加件大衣。”

韓衛國也覺得溫度越來越低了，随即答應，攬住韓承煜走出飯店。

韓承煜成績優秀，周末不用參加課外補習班，所以能睡個小懶覺。八點左右洗臉刷牙，吃過早餐之後便開始寫作業。

剛把英語閱讀做完，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韓承煜伸個懶腰，按下接通鍵。

“喂？”

“起床了沒有？下來，我在你家樓下的電話亭裏。”

韓承煜聽見熟悉的聲音，呆住一秒鐘，立刻來了精神：“吳剛？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的？”

“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吳剛的聲音透着小小的得意，“你不會還沒起床吧？快點下來，別讓我等太久。”

“我早就起床了，英語作業都做完了！”韓承煜翻了個白眼，但是心裏像吃了糖一樣享受。真沒想到吳剛會在周末來找他。

“了不起了不起。下來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穿厚點，外面冷。”

去個好地方，會是什麽好地方？不會是網吧酒吧之類的吧。韓承煜腹诽。不過他還是迅速穿上衣服，在玄關處換鞋子時對正在看新聞的韓衛國說：“爸，今天中午可能不回來吃了，我和同學出去。”

“和同學出去？”韓衛國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小到大，他就沒見韓承煜和朋友出去玩過。他也知道自己兒子高傲清冷的個性，不随意交朋友，如今是哪家孩子這麽厲害，能把他兒子成功拿下？

不過有朋友總歸是好事。十幾年下來，韓承煜沒有知心朋友。雖然韓承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韓衛國看得出來，兒子打心底裏是感到孤單的。

看韓承煜現在這興奮的架勢，韓衛國欣慰，忙對韓承煜說：“去吧，注意安全。”

話還沒說完，就傳來了門被關上的聲音和韓承煜快速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