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見見之時見非是見(43)
梨花香味撲鼻,桃花香味蓋地,荷香沁人心脾,又有梅香散發于室,隐隐中似乎還夾雜着些許桂花香味,青雅置身夢中,聞得多種香味,想着許是她已喪命到了桃源仙境之地,雙睫撲動,緩緩睜開雙眼,陌生之景映入眼前,青雅眨眨美眸,長睫随之扇動,如同蝶翼般綻放耀人,在眼簾下印上一層幽影。
起身坐起,鬓角閃過一絲痛意,雙目昏沉,玉手捏了捏眉間,待覺好些時才擡起頭來,撥開紗帳,瞧着床下一雙她從未見過的繡鞋,轉眼望了望四周,只覺十分清淨,又透露着絲絲雅然,穿起鞋子下床,在宮中穿慣了花盆底,此時穿着平鞋,倒有些不慣。
拉開屋門,放眼望去,入眼之景頓時讓青雅覺着自己是否真的還存活于世,依着樓梯走下,才發現這座木屋是建在水上,湖水清澈見底,清晰可見魚兒悠然在水中自在游着,襲面迎來淡淡梨花香味,向前望去,滿樹梨花綻放,初陽照着,梨花瓣晶瑩透底,中間嫩綠色蕊心迎光而立,一樹梨花偶有幾瓣落下,若不是身上單衣,青雅果真覺着現下是春天了。
走着走着,卻感腳下舒軟,低頭一望,竟是滿地楓葉,青雅倍感驚奇,說不出心中的訝然,只是前頭楓林盡在,又讓青雅不得不相信。
“你醒了。”
身後傳來女聲,青雅回頭一看,一名白衣女子站于梨花下,明眸皓齒,顧盼流連,如同她身後的梨花般淡然,卻又不可忽視,青雅走上前。
“你是誰?”青雅望了望四周,又看向女子道。
“我叫妤休。”妤休笑道。
“青兒,你醒了?”方才想開口,聽見杜森驚喜的聲音,青雅依着聲音望去,杜森正向她快步走來。
“森哥,你怎會在此?”說罷,瞧了瞧女子,妤休,原來竟是她,曾聽聞恬席說過,她的姐姐名叫妤休。
“你昏迷三日,現下終于醒了。”杜森走至青雅面前左瞧右看,确無大礙後笑道。
妤休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脈,後笑起道:“爐火上一直暖着粥,你昏迷幾日,未曾進食過,現下過去用膳吧。”
青雅點頭,跟着她走去,腦中卻想着,昏迷前似乎見過福全,且說她怎會出了宮?想此,步子停下,回頭看向杜森。
杜森知曉她是要問何,走上她面前道:“是太皇太後對你下了藥,後命人将你投入井中,裕王爺救了你。”
經此他提醒,青雅腦中片段重疊,起先她身感無力,後昏迷,待有些許意識時,井中他與福全...後屋內...先前畫面閃過,青雅雙耳微紅,皺眉忙着跟上妤休。
坐于桌上用着早膳,青雅突想起未曾見過恬席,望向杜森問道:“恬席?”
“這宮中你回不去,她亦是不得再回去了。”杜森放下筷子道。
“我知曉,只是秋娘那?”青雅說此看了妤休一眼,妤休見青雅看向她,跟着放下筷子道:“你們為我犧牲太多,與其受着秋娘牽制,不如奮力一搏。”
“不可,你每月需有秋娘解藥才可,若是斷了解藥,你體內之毒便會立刻傾體,屆時你性命不保。”杜森聽妤休如此說,急忙按住她的手道。
青雅冥思想了片刻道:“森哥說的沒錯,這麽多年都忍過來了,不得敗在這一刻,不過,你醫術在世間少有人可比,也參悟不透秋娘在你身上所投之毒?”
妤休搖搖頭道:“秋娘在我身上所投不是毒,而是蠱,唯有她一人可解。”
青雅不語,夾了小菜至碗中,小口吃起來,接着放下碗,食不知味。
杜森将面前小碗推開,看向青雅道:“你現下如何打算?”
青雅回看她一眼,面無表情道:“報仇。”
杜森與妤休相看一眼,又道:“吳三桂如今獨霸一方,連朝廷都無他法,你如何尋他報仇?”
青雅見門外恬席走進來,開口道:“那日恬席短短說上幾句,今日,将當年之事全數說于我聽。”
恬席坐下,看了看三人,不語。
青雅見此又道:“怎麽?現下還沒到你們能将所有事告訴我的時候?”
杜森搖頭,唇角動了動,終是開了口:“當年吳三桂賣主求榮,雖是為清帝所用,可他如此品行又怎能讓清帝真對他放心,吳三桂亦是自知,想方設法讨清帝歡心,卻終是無大用,你父親是因一首詩而死,只是此事并不是如秋娘所說般是由清帝所殺,你父親的詩,暗罵吳三桂賣主求榮,吳三桂在不得清帝重用,又被世人唾罵,便拿你父親開刀,一時氣不過殺了傅家滿門,秋娘,對你終是有救命之恩,只不過對你有所隐瞞,對你有所利用,吳三桂事後惶恐,突生一計,只道是你父親作詩緬懷明帝,斥責清帝,後被吳三桂所殺之消息流放民間,雖得百姓唾罵,卻由此得清帝重用。”
杜森語斷,瞧着青雅眼中燃起的火焰,見她雙拳緊握,渾身散發着怒氣。
“如今吳三桂權高勢重,若是你要報仇,只怕是還未見着他面,便已...”杜森說及此擔憂的瞧着她。
青雅滿心不過,覺克制不住自己心中之火,咬緊牙關道:“吳三桂如今對清朝廷蠢蠢欲動,無非就是想推翻清朝,讓他自己當皇帝,只是他忽略他早已不得民心,想得到他想要的,又談何容易。”
杜森三人點頭,只是話雖如此,卻是此事唯同朝廷有關,與他們扯不上一丁點關系。
青雅領會三人想法,冷冷笑了兩聲道:“吳三桂是皇室心腹大患,皇室又豈非不是吳三桂心腹大患,太皇太後如今勞心傷神,可不就是為了三王,秋娘...”青雅說此停下,看向他們,他們心中皆知,秋娘頂着胭脂樓是為何人辦事。
“回宮。”青雅雙目淩厲,輕聲道出。
恬席聽後立即阻止道:“不可,太皇太後如今當你早已于井中淹死,若是讓她瞧見你還活着,她定會再下殺手。”
青雅聽後笑起道:“太皇太後殺我,無非就是我游轉在她的兩個孫子之間,若是有法子替她除掉三王,她非一般婦人,又怎會不懂得孰輕孰重?”
“縱是你如此打算,也要先養好身子再行動。”妤休知曉她身子情況,适時拿話道。
青雅點頭,又聽杜森道:“你如何進宮,由恬席領你從暗道走?”
“恬席得同我進宮,待在我身邊,至于如何進宮,當然是要由太皇太後主動接了。”青雅笑起,眸中如同巨海,表面風平浪靜,後面卻隐藏着随時可掀起的驚濤駭浪。
恬席瞧着她,又嘆一口氣道:“皇上對你上心,只怕現下皇宮已是一片大亂了。”
青雅聽後,眸光閃了閃,不發一言。
皇宮
“皇上,您回宮歇息歇息吧,這尋了一天一夜,您都未曾合眼,明日早朝勞神,您如何挺得過去呀。”梁九功提着燈籠跟在皇帝身後,瞧着皇帝抿着唇,步子極快繞着皇宮四處查找,任他說什麽,皆是聽不進去。
先前尋喜貴人不得,派出衆多侍衛尋找,皆是無果,以至于讓皇上親自出找,問了緩福殿那些個奴才,卻是個個吐不出個半字來,就連喜小主的貼身宮女翡袖都不知所蹤,皇上一氣,現下可都跪在緩福殿裏呢,若是再尋不得,只怕那些個伺候主子不力的奴才可都得被皇上打入慎邢司去了。
“皇帝!”
聽此聲音,雖是嚴厲,梁九功卻感如同天籁,急忙回頭跪下,高聲呼喊着:“奴才等給太皇太後請安,太皇太後萬福金安。”
皇帝步子停下,心中着急無言可表,昨日聽侍衛尋她不着,他只覺心如大石般飛速下墜,緊接着恐懼鋪天蓋地襲來,壓得他說不出半言,只知自己需得不停尋找才可。
“皇祖母。”皇帝走至太皇太後面前弓膝道。
“你這是作何,可還有一國之君的樣子!梁九功!”太皇太後怒聲喝道。
“奴才在。”梁九功急忙應聲。
“如何伺候皇上的,三更半夜,還不伺候皇上歇下。”太皇太後現下只感幸是殺了那喜貴人,若是長久下去,只怕是禍國之人,這般就讓皇帝如此上心,不禁讓她想起自己兒子那時,恐慌再次占據這個婦人,她深怕孫子再走兒子老路,若是如此,她已年老,大清江山将毀于一旦,太皇太後想着上前顫抖握着皇帝的手道:“皇帝,你是想讓皇祖母勞心而死嗎?”說罷,熱淚滑下蒼老面孔。
皇帝見此,連忙跪下道:“孫兒無能,讓皇祖母擾心,皇祖母莫要再傷心,孫兒這便回宮歇着。”
太皇太後點點頭,扶起皇帝,看了他兩眼,轉身上了肩輿。
皇帝深喘一口氣,只覺心尖上如針紮似的疼,重步轉身向着乾清宮方向走開,茫茫燈火,如同白晝,只是那被無助包圍着的明黃色背影,卻是那般惹人心疼,讓人想要給予他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