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見見之時見非是見(33)
碧綠的湖水,蕩着淺波漣漪,遠處的荷葉蓬蓬,随着微風輕輕晃擺,透露着靜谧美景,那腰杆如美人玉指般纖細,看似柔弱,卻又不可小觑,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如此品行足以讓人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
珍妃望着自喜貴人走後一直面若白紙的榮貴人,不由嘆口氣道:“瞧着,進宮多日,卻還不懂得隔牆有耳,怕了不是。”
那榮貴人聽後微微轉頭瞟了大夥一眼,吞了吞口水,似乎想走人,卻方才從凳上站起,便因腿軟而再次坐下,面色又白上幾分,轉眼看向喜貴人遠去的方向,在場之人無不在心下暗自慶幸,若不是方才珍妃出言阻止,只怕難聽話便由她們這些人說出,全數傳入那喜小主的耳裏去了,後宮女人素來愛嚼舌根子,女人天性,不足為奇,可衆人皆知曉,她們這以訛傳訛的話頭兒可是萬萬不能傳進皇帝耳邊去的。
“主子,您可瞧見方才榮貴人方見着你時便白了面的樣子?”想着,翡袖又不由得再笑起。
青雅睨了翡袖一眼,為她難得的不端莊而彎唇笑起:“自然。”
“太後娘娘怎會在此。”翡袖正待回話,聽得青雅自語,眸光一轉,見她們正走至端敏公主出嫁前所居宮殿,太後正倚于正屋門前,手中似乎拿着端敏公主還是格格時愛玩的小玩意。
“端敏公主由太後撫養長成,太後膝下無所出,端敏公主的額娘與太後是一母同胞,加之公主生母去的早,自當是待公主為親生女兒般,多年來相依為命,如今端敏公主出嫁,太後難免會有思女之苦。”翡袖由衷道,
“如此倚闾之思,不知相隔距千裏之外的端敏公主能否感受到。”青雅語中帶着感嘆與羨慕。
“主子可要進去向太後請安?”
“太後現下正沉浸在思女的悲傷中,咱們還是莫要擾了她。”青雅轉開眼,不再瞧着裏頭,繼續向前走着。
還未到達乾清宮,聽得前方步子沉重,方擡頭,便見前方專屬皇帝的迤逦儀仗朝着青雅所站之地緩緩而來,皇帝坐在肩輿上,離得不遠,皇帝是雙眼因瞧見青雅而泛起亮光。
“皇上萬安。”青雅蹲下行禮,皇帝上前扶起,待她站起後,并未放開,而順勢攙住她的手,向前慢慢走着。
青雅低頭望着兩人握在一起的雙手,動了下未掙開他包裹着的大手,繼又擡頭看向他道:“皇上不是宣臣妾至乾清宮,怎倒先出來了?”
“朕見梁九功久去不回,以為是他尋你不着,索性便出來走走。”皇帝面色溫和,笑聲道。
跟在身後的梁九功聽後連忙哈腰道:“奴才無能,讓皇上久等。”
“此事怪不得梁公公,是臣妾貪戀美景,又躲的偏僻,才讓梁公公好找。”青雅說出原由,免得皇帝真怪罪于梁九功。
皇帝聽後低頭瞧了眼青雅道:“朕又沒說怪罪誰。”
青雅擡頭望他一笑,不再出聲,依着他握着她的手,向前小步走着。
“前頭那站着可是裕王爺與恭王爺?”正撥着腦內紊亂思緒的青雅,驀地聽得身邊皇帝提起的裕王爺三字,頓然擡頭,那園子邊可不就是福全與常寧。
“回皇上話,可不就是呢,瞧着福晉也從那頭來,怕是裕王爺領着福晉進宮請安來的。”梁九功一擡頭,後又低頭回話,餘光掃到福全福晉從圓角走向常寧兩人,低頭回話。
皇帝點頭,面上揚起笑容,欲向前轉步向兩人走去,卻感手掌被青雅一緊,低頭看向她。
青雅覺自己将心中之意表露出來,瞧着皇帝雙眸帶着不解看向自己,連忙堆起笑容道:“臣妾是覺皇上乃萬人之上,受天下人尊敬的君主,這等親密之事不宜讓他人見着,以損皇威。”
皇帝見青雅嬌容羞語,心下透出暢意,連帶着臉上笑意更甚,稍稍低頭親近她額前道了句:“無妨,朕就是讓天下人知道你是朕的。”
話語間,福全等人已然來到聖駕前行禮,瞧見皇帝與青雅兩人如此親愛,均低着頭,卻個個仍不免瞧了眼兩人緊握着的雙手,隐若瞧見她的王爺一如往初般面無他色,只是袖口衣下,不知是風吹,還是隐忍,已經在微微顫抖。
“皇兄,臣弟與二哥現下正要前往慈寧宮,向皇祖母請安,皇兄可要與臣弟一道過去?”常寧不愧是向來熱着冷場之人,他的心下如明鏡似的知曉這一切,他知,唯有他先開口,才能免于這幾人無論誰先開口都會尴尬僵硬,更別提,皇帝還不知兩人的關系。
“朕方從慈寧宮來。”皇帝笑回。
“如此,那臣弟便先行一步。”常寧福全等人行禮,繞過衆人,福全與青雅,擦肩而過,隐若走至青雅身邊時,擡眸瞧她一眼,青雅亦是回看她,隐若勉強一笑,匆匆跟上福全。
乾清宮
青雅目光凝伫在那幅字畫上,身軀僵硬,久久未曾動過,仿佛殿中之人已同畫中人般一樣,是幅畫中畫,靜止以恢弘殿堂為景,沉浸在宣紙上,
青雅只覺心下大亂,一直以為皇上會千方百計得到他,皆是因為南苑火舞,或是北苑冰舞,為她美貌而傾心,只是眼前這幅畫,從面容到衣着似乎是精心描繪,而最讓人心撼動的卻是那看似只是淺淺幾筆帶過的冰冷眼神。
“朕在你進宮前幾次見你,你雖有意讓朕對你上心,無論身姿又多勾人,只是你定不知,最勾人的還是你那雙從未有過一絲波瀾的眸子,朕屢派人巡查你,不是為了你的美貌有多傾世,而是朕想親自問問你,你究竟心中有着怎樣的秘密,讓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姑娘,竟能做到這般,面于如狼似虎的衆人,還能靜無波瀾,你跟朕說,你名為仇歡,仇歡,仇歡,這名兒,究竟是否也如你那顆心,隐藏着許多,許多?”皇帝撫着她的側臉,他的神色帶着對她的縱容,來來回回撫着她的臉龐,似乎想撫開她心中的不樂,想撫開她眸中的那層僞裝。
青雅心下苦澀,澀意緊緊鎖着她的心口,她雙目如火望着他,卻是吐不出任何只字片語。
“仇歡,仇歡…….朕早知你不是常人,朕心下明知一切,可朕偏不相信。”皇帝見她怔神,而後雙瞳被水霧蒙住,雙唇印在她光滑的額上,再與她對視,眸深處又帶着萬分堅定與相信道了句:“朕偏不信。”
青雅聽後,雙唇張了又張,終于再也止不住眼中之水,面上一熱,雙淚滑下,滿心愧疚承不住他的深情,重重推開他,從殿內到殿外,留下一串震人心的清脆腳步聲。
皇帝望着她的背影,痛意襲身,究竟是何時對她動了真心?或許是慈寧宮那夜,才讓他真正看清自己的內心,不管她是心中有誰,作為君王,想要怎樣的女人會沒有?本不該奪人所愛,可對她,他終是放不了手,面上深情不退,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悠悠道:“你終究會是逃不掉的。”
她從乾清宮一路跑到禦花園後角,緩緩蹲下,止不住的淚水,她不想再止,嗚咽聲逐小而大,多日來的恐慌在他今日的深情下終于傾瀉而出,這樣的錯過,她不敢想,這樣的深情,她更不敢奢望,她怕,她開始害怕,怕守不住自己的心…….
追着她來的常寧,本是對她滿肚怨言,在瞧見她如此,動容下嘆口氣走開。
方才的曉風和煦,此時卻也好像是窕寒風卷,萬物蕭瑟,枝上綠葉在青雅的悲傷下,仿佛也到了暮年,不同往年般再有對枝頭不舍,此刻甘心一葉一葉飄浮落下,池中蓮葉上的露水,晶瑩晃蕩,似乎也在為其不舍,備受青雅心中的無助,凝聚成的淚滴久久不散,人的一生又從何不像這露水,何其短暫,卻要半生獻給愁苦,直道不公。
慈寧宮
太皇太後笑眼快眯成了線,對福全這新福晉是滿心滿眼滿意,喚她上前來,握住她的手。
“隐若如此端莊得體,定能成為福全的賢內助。”皇太後對着自進了她這慈寧宮便沒個笑臉的福全道,卻也不甚在意,她這幾個孫兒,唯有常寧性子較為開朗。
“孫媳若是真能如皇祖母所誇贊便好了,孫媳方才嫁入皇家,哪能得皇祖母這樣誇獎。”隐若坐于太皇太後膝下,擡頭笑道。
“值得,值得。”太皇太後拍了拍她的手,連連笑道,隐若聽此,只得抿唇一笑。
“咱們女人,以賢為尊為敬,除此之外,最大責任還是為夫家開枝散葉。”皇太後終于說出心中所想,方才說完便聽見一直坐在椅上未吭聲的福全咳了兩聲。
福全擡頭看了太皇太後一眼,覺自己再不有所動靜,只怕皇祖母會越扯越遠。
“皇祖母,時辰不早了,孫兒與福晉便先告退了。”福全起身行禮。
太皇太後瞪了眼福全,緊抓着隐若的手不放,假怒道:“急甚,哀家與隐若投緣,這些日子每見隐若一次便越發喜歡的緊,你莫要擾了哀家的興致。”
“孫兒知皇祖母喜愛福晉,只是明日孫兒待領着福晉回西魯克府上,今日還有許多需準妥。”
太皇太後原不準福全退下,聽得他這樣說,吩咐着身邊人備上份厚禮交予隐若,後才許他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