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見見之時見非是見(19)
“秋娘,你怎會來。”恬席走後,青雅問着秋娘。
“我來,正是為恬席方才所說的話,裕親王爺即将娶妻。”秋娘面帶憂愁,眼中卻泛着異光,唏噓道。
“宮中人都不得知,秋娘是如何得知的?”青雅想來并未相信。
“你信則信,不信則罷,不出兩日,你自會相信。”秋娘不怕她不信,但她今日來不是為此,她在宮外等待多日,卻未聽聞宮中皇帝有何不妥,忍了多日,終夜半進宮,詢問青雅是怎麽回事。
“秋娘今日來,就為此事?”青雅忽視心中感覺,不得在秋娘面前顯露出來。
“你已進宮多日,為何還不動手?”秋娘肅容問。
“未得時機。”青雅對其敬而遠之。
“何為時機?”秋娘皺眉,豔臉有些猙獰。
“天時地利人和,方為時機。”青雅同時冷面對之,并未打算将自己心中已是對皇帝改觀之事告知她。
“皇帝來此時間不定,若是此刻來了,秋娘可就走不成了。”青雅面視秋娘道。
“如此,我便靜候你的消息。”秋娘平下怒氣,對着青雅道,青雅微微點頭,門外有些聲響,秋娘從躍上天窗,頃刻便出緩福殿。
“主子。”翡袖推門而入,見青雅着中衣站在房間內。
“你怎還未去睡?”青雅問之。
“方躺下,聽聞主子房內有些聲響,怕是主子有何需求,便起身過來瞧瞧。”翡袖倒上一杯茶水遞予青雅道。
“主子難眠?”翡袖笑問,青雅點頭。
“那奴婢說一事給主子聽。”翡袖扶着青雅坐下,滿面笑意。
“昨日延禧宮蘭嫔身邊的細尋不知從哪得的瀉藥,放于蘭嫔膳食中,害的蘭嫔腹瀉不止,直至虛脫,此刻只怕還卧于床上。”翡袖拿出錦絲小被蓋于青雅腿上笑着道,青雅愣然。
“那細尋怎會做出這等膽大之事,就不怕蘭嫔痊愈後治她罪嗎?”
“蘭嫔自太後壽宴下旨讓她禁足于室內,不得邁出房門半步後,怒氣無處洩,便整日性情大發,懲罰延禧宮中奴才,唯細尋受罰最重,且每每蘭嫔欲要找奴才出氣,屢屢皆是她。”翡袖蹲着給青雅揉着腿,嘆氣道,她同身為奴才,自知如若遇上好主子,那是福氣,如若遇上不得心的主子,那罪,便有的受了。
“蘭嫔過慣了她堂上一呼,階下百諾的日子,如今落得禁足,人人遠離她,她這般心火難洩,哪還會懂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之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又何況是人,那細尋定是屢遭此殃,毅然抱着必死之心,才敢如此做的。”青雅捏着眉間。
“好在皇後娘娘仁慈,打了細尋幾棍子,只當事情便這麽過去了,蘭嫔再甚,再對皇後不滿,終是不敢與皇後娘娘當面對撞,且是她有錯在先,尚在禁足內,再鬧得此事傳到皇上耳朵裏,不知她又會得怎樣罰懲,只能将這件事不了了之了。”翡袖笑道。
“如此甚好,細尋如今還在延禧宮服侍?”青雅方舒了一口氣,又想到如若那名宮女還在延禧宮,遭的罪豈不還是要重?
“已被皇後娘娘帶回坤寧宮。”翡袖笑着回道,青雅點點頭。
“近日,你可聽聞...裕親王爺...要娶妻之事?”青雅低頭似不在意般問着青雅。
“未有所聞,只聽聞,似乎太皇太後有意,但終是被王爺拒絕了,道天下未平,王爺自身無暇去想這些事。”翡袖将自己聽到的一一說于主子聽。
青雅聽後微微笑起。
“天色不早了,你快去歇着吧。”說罷,青雅站起走至床邊,翡袖應聲,待主子躺下後,才走出去。
乾清宮
“皇上萬安。”青雅行禮。
“起吧,你來的正好。”皇帝招手讓青雅過去。
“你瞧瞧。”皇帝将奏折推至青雅面前,青雅卻是不看。
“皇上,臣妾可為從旁提議,卻不可真正參與政事,還請皇上萬萬不要讓臣妾落得罵名。”青雅跪下道。
“你先起。”皇上将她扶起,滿意她的得體。
“如此,朕問你,黃鐘毀棄,瓦釜雷鳴,應當如何?”皇帝笑問。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愚人居高位,也只是得意一時。”青雅笑答。
“如若此人有才有謀,為人品行卻谲而不正,又當如何?”皇帝将奏折放置一邊,面對于青雅。
“谲而不正又如何,正而不谲又如何,皇上難不成還去親問臣子閨房私事?”青雅道,說罷自己便先笑起,繼又道。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只要此人能為皇帝解除國事憂愁,皇上又何必在意那麽多。”
“為臣子,該如何?”皇帝笑罷問。
“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即可。”
“自古忠臣少之,佞臣無數。”皇帝嘆道。
“那朝中可有,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之人?雖不能上戰場,可身經百戰之人,句句皆是金言良語。”青雅問,說罷,見皇帝久久看着自己不轉眼。
“皇上為何這樣看着臣妾?”青雅不明。
“你若是男兒身,朕定視你為重臣,可好在你不是男兒身,否則,這般聰慧,若是有二心,作為天子,絕不可容得此人。”皇帝笑道。
“也幸好你與朕不是仇人。”皇帝大幸般道,青雅心中冷笑,我與你,是仇人。
“皇上,您批了半日的折子了,用碗蓮子湯,歇歇吧。”适時的,梁九功端着盤子走進來。
“遞給喜貴人,貴人正說的口幹舌燥。”皇帝笑道,梁九功跟着笑,轉而端到青雅面前,青雅不得推辭,只好謝恩接過,嘗上一口,蓮子苦味盡除,入口即化,銀耳潤滑,甜而不膩,果真是禦膳。
“裕親王大婚一事,雖有執掌太監,還是需你多上着心。”皇帝擡頭對着梁九功道。
“奴才謹遵...”
“嘭!”梁九功正笑着接過,聽聞瓷器碰撞聲,皇帝與梁九功一齊望向發聲地。
“臣妾手滑了,湯匙撞上碗口了。”青雅顫聲回道,皇帝不在意,轉回頭去吩咐着梁九功,皆未發現她無血色的臉孔。
再喝上一口,方才的美味,此刻卻是食不知味,或是滿嘴苦味,占據了味蕾,他,也要娶妻了?瞳孔被霧蒙住,又猛覺自己身在何處,咽下已然湧上喉嚨的苦澀。
“主子,你這是怎麽了?”翡袖急忙扶住搖搖欲倒的青雅,自她踏出乾清宮,便是這副無神的模樣。
“我沒事。”青雅推開翡袖,似是無聲道。
是啊,她拒絕與他退隐避世,長相厮守,她勢要進宮複仇,她拒絕了他一次又一次,她又憑什麽要求他還等着她?等着她心中的一絲僥幸?娶妻,多好,真好,他也成家了,青雅踉跄走着,落淚又笑着,再大笑,翡袖連忙扶着青雅走回緩福殿,免得被人看見落人口舌。
半夜蘇醒,淚濕金枕,月明燈熄,唯有自己的時快時慢的喘息聲,趁着月光,拉着幔布起身,上身半靠着床頭架上,久久不語,聽到床幔外傳來一聲嘆息聲,青雅轉眼望去。
“你莫要如此,事已至此,不可回頭,你心中已有決定,便早些出宮去吧。”恬席掀開紗幔,對着青雅嘆息道。
“出宮?”青雅倏然笑出聲。
“你認為我出得了宮?”青雅笑問。
“我會助你。”
“以後呢?你助我出宮,秋娘會如何對待你我?你我皆會死,如今,只有在宮中,我才可活,秋娘欲殺你不是一日兩日,我們知道她那麽多事,你認為她會留我們的命?”青雅渾身僵硬自嘲笑道。
恬席無語相對。
“回去吧。”青雅長嘆一口氣道,握住上方紗幔繩索,露出白皙皓腕,月光下,隐隐散發柔和光亮,恬席看的眼神迷離,心中痛苦難忍,她不願再見他們如此,霍然起身站于窗外,紗幔因她的起身,再次落下,青雅于床幔內躺下,雙眼閉上假寐,兩行淚線分別挂于眼角,低到錦被上,床幔外,恬席淚如雨下,心中不停喃喃:對不起...對不起...
“二哥,皇兄派的人已進王府了。”常寧叫着失神的福全。
“一切交由管家處理。”福全回神道
“二哥,明安圖之女,自小便是淳淳教導,面容雖不如青雅,倒也是眉目清秀,賢良淑德...”常寧正欲勸,在看到福全凜冽的眼神,頓口,更覺自個兒是越勸越不對,二哥怎會在意他這個福晉長相如何,品行如何,再深深嘆口氣,發覺自個兒從小到大未嘆的氣,全在這幾日給補上了。
“二哥,你不可對待你的婚事這樣漠不關己,宮中人向來是三寸鳥,七寸嘴,若是二哥這番态度傳到宮中,又有的議了。”常寧勸道。
“議吧,我既堵不住別人的嘴,就由得去。”福全提筆在紙上練字,以此來心平氣和。
“二哥,你又不是不知...”常寧又欲再勸,卻見福全将筆重重扔到地上,目光如火看着自己,常寧噤聲,不安的看着他,福全倒向木椅,雙目緊閉,久久不動,唯有上下起伏的胸膛,突出他在痛苦,常寧自責,不該再這麽逼他的,他心中已是夠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