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見見之時見非是見(16)
“又是一個豔陽天。”
清晨,青雅站于窗前,望着緩緩升起的紅日,高陽暖照。
“春天孩兒面,一日三變臉,可指不定呢。”汝瑕走過來笑嘻嘻道。
“說的是,時辰尚早,咱們今日去皇後宮中請安。”青雅迎着初陽,伸伸懶腰,望着汝瑕道。
“主子,皇上不是說免了您的晨昏定省。”方走進殿門的翡袖,手中拿着新采集的露水道。
“皇上對皇後敬重,我雖是被免了一切習俗,但已悶在宮中多日,得寵驕矜,傲慢無禮,是皇上讓我給衆人的印象,再不找個由頭出去走走,怕是沒病也要悶出病來了,再且說恪守宮中規矩,也是應當的。”青雅接過汝瑕拿的披風,雖已入春,早起時還是有些乍寒。
“主子得寵不驕,實屬難得。”翡袖放下露水,替青雅系好面前帶子笑道。
“得寵,得誰的寵?”青雅笑開。
“自然是皇上的。”翡袖正臉回話道,青雅望望她,笑着走了出去。
坤寧宮
“喜貴人拜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青雅帶人走進坤寧宮,蹲下福身道。
“貴人身子不适,皇上不是免了貴人禮俗,怎今日過來了?”皇後見青雅來此,頗為驚訝。
“回娘娘的話,身子抱恙多日,太醫昨日瞧過,已然見好,臣妾進宮多日,未曾到過坤寧宮向皇後娘娘請安,因此,待太醫囑咐能見風時,便趕來了。”青雅依然彎膝着。
皇後見青雅衣着素淨,湖綠色旗袍,發髻上,除中間綴有翡翠,鬓間只插上灰白玉簪,銀钿墜着白綠相間的流蘇,雖是儉素,卻是在衣着豔麗,濃妝的嫔妃中顯得清麗脫俗。
“起吧,貴人既是身子抱恙,想必宮中也是素淨的很,還是需多打扮的喜慶些,顯得也精神。”皇上笑着道。
“是。”青雅起身低頭應道,見皇後示意她坐于一旁,坐下後才看向皇後,身着金色繡有紅藍色精致蘇繡的旗袍,袖口滾邊精湛,頸間帶有一長長的珍珠串兒,發髻上金钿繞于一圈,兩鬓插着鳳頭金釵,鳳頭昂着,金釵上鑲着圓潤亮白珍珠,發後插着一支金珠步搖,與耳上同套金珠耳墜相得益彰,随着皇後喜笑而微微顫抖,黛眉下,杏眸盈盈,唇于三分向上弧度,雍容華貴,便是如此。
“貴人且上前來。”青雅聽聞皇後喚道,緩緩走上前蹲下,瞧着皇後将原是別于自己發上的金珠步搖拔下,插于自己發髻上。
“果真是精神多了。”皇後看後,微微一笑,如一泓甘泉,湧上青雅心頭,不禁回以一笑。
“謝皇後娘娘賞賜。”青雅行禮謝恩。
“身子弱,皇上都免了你的禮俗了,起身坐着吧。”皇後柔聲道,青雅謝恩起身,方擡頭,便對上蘭嫔的雙眼,她面帶譏笑,青雅對其淺笑,見她不屑的轉向一邊,再笑笑坐下。
“後兒個便是皇祖母的壽辰,每年太皇太後壽辰,宮中極為重視,宮中已準備多日,壽辰之日,各宮主位盯促,貼上喜聯,剪上喜紙,不能見不能瞧的都收羅起來,莫要煞景惹晦氣。”皇後雖笑語柔聲,卻是一言出,全數嫔妃應。
皇後不時的關心各宮情況,爾後拿出新作糕點讓各人品嘗,耳笑餘間,已是過了多時。
“時辰不早了,本宮還需去皇祖母宮中瞧着,你們也就各自散了吧。”皇後道,滿堂人起身行禮恭送。
“喜貴人大病未愈,卻總要出來溜着,莫不是怕小病痊愈後,皇上不再寵你,才如此嗎?”方走出坤寧宮大門,便聽蘭嫔怪腔怪調,一旁妃嫔皆匆匆走過,今日珍妃抱恙,未來坤寧宮請安,可沒人壓制的住她,能躲則躲。
“給蘭嫔娘娘請安。”青雅行禮笑顏如花。
“本宮...”
“嗯哼...”蘭嫔正是盛氣嗆人待發時,聽到前方傳來梁九功的聲音。
“皇上吉祥。”滿地跪着人,皇帝已然站到兩人身前,明黃色的衣裳在暖陽下更是耀眼。
蘭嫔映于地上的影子,有些瑟瑟發抖,青雅低着頭,皇上沒叫起身,無一人敢動。
“蘭嫔...”
“臣妾知錯。”皇上方才喊出她的名號,蘭嫔便已經跪着磕頭道,聲音顫顫。
“這是何意?朕見你,才想起多日未去你宮中,甚是想念你做的翡翠卷。”皇上忽略跪着的青雅,走至蘭嫔面前親自扶起她笑着道。
“臣妾馬上回宮做好送去乾清宮。”蘭嫔受寵若驚道。
“不用麻煩。”皇上撥了撥蘭嫔發上的珍珠墜子道,蘭嫔不解的看着他。
“朕現下與你一同去你宮裏。”皇上牽着蘭嫔的手越過青雅,期間耳侬軟語,惹得蘭嫔嬌笑連連。
皇帝走後,翡袖與汝瑕扶着青雅起身。
青雅擡頭望着豔陽,陽光刺眼,閉目後星光閃閃,不知皇帝情緒怎會如此反複,昨日傳她到乾清宮,待她去後,卻又将她打發回來,現下又對她視而不見。
“皇上這是何意。”翡袖眉頭緊鎖,望着皇帝消失的方向自言。
“君心難測。”青雅撫了撫頭上金玉步搖道。
“小主不在意?”汝瑕攙扶着青雅問。
“在意什麽?”青雅笑看汝瑕,弄的汝瑕一頭霧水,站在原地反複思索,待清醒後,見青雅已向前走着,連忙跟上。
夜半,月明星稀,青雅躺上床後,見翡袖眉頭依然緊鎖未松開過,笑開,引得翡袖看向她。
“主子笑什麽?”翡袖邊替她理着被子,邊問。
“我未見愁,你倒愁成這般。”青雅将胳膊置于被上,笑着道。
“主子...”翡袖欲言又止,青雅看向她。
“日落時,我曾向梁公公打聽過皇上這兩日對小主為何态度轉變這麽大。”翡袖滿面愁思看着青雅。
“打聽出何結果來了?”青雅側身單手撐于耳後,散開的發絲落于胸前,肩上,如同一層黑被。
“梁公公說...皇上氣于主子前夜不知與何人琴簫和鳴,但...此事卻不為主。”翡袖說的斷斷續續,總是神色不安的看着青雅。
“究竟是何事?”青雅聽後,眼神微閃,卻是稍縱即逝,想來,他是料不到那晚她是和誰對鳴的。
“主子非清白之身?”翡袖思索半晌,終是不安的問出。
“原來如此。”青雅聽後笑開,卻不在意,轉身躺好,被蓋于頸,閉上雙眼入睡,翡袖見她如此,只得輕聲放下床上簾帷,吹滅了蠟燭,走出房間。
屋內漆黑,透過薄紗床幔,望着月光柔和的灑入室內,青雅彎起嘴角,嫣然說的話回響在耳畔,皇帝雖有三宮六院,可他同樣是男人,是男人,便都是賤骨頭。
何須對她如此在意?三月為期,三月後他若是不得讓她覺得他能擔得皇帝二字,她便殺之,如若,他擔當的起呢?
驀然,青雅起身坐起,發絲貼于頰面,落于背後,三月後,若她不殺他,她将如何?突而笑開,當時萬分周慮,卻沒人想過,三月後,如若她不殺皇帝,那她将如何?逃之宮外?宮中丢了一名貴人可不是小事,且說皇帝現下對她如此上心,她能逃得了嗎?躺下,心中又多了道愁思。
太皇太後壽辰來到,青雅早早起身,先到皇後宮中請安,完後與皇後各妃嫔同道前往慈寧宮,一齊跪拜太皇太後,這位偉大的婦人,經歷三朝,擁立二帝,何等睿智,何等魄力,現下雖是面上生于皺紋,卻是慈祥中不乏精明,太皇太後如今心于禮佛,對後宮之事不多加插手,青雅倒暗幸,太皇太後沒将注意加于她身上。
席間,見似與費揚古坐于對面,青雅幾番看向似與,她卻是總是閃躲避開,青雅在心中嘆氣,卻不怪她,終是自己開始便沒對她以誠相對,以心相待,對她三番欺騙,三番利用,枉費她對自己的一片真心對待,不自覺眼神望向福全,依舊那般優雅自得,行事謹慎,如站船頭,生怕一不小心,便跌入茫茫深海中,心情煩郁,趁衆人輪番向太皇太後祝賀時溜出殿內。
曉風殘月,湖水潋滟,依湖邊站立,影倒落于水中,聽聞身後傳來步子聲,轉頭望過去,似與面容肅肅站于回廊上,苦笑無聲,轉眼望開。
“是我不誠意,是我對不住你,罔顧你對我的真心。”青雅聲線悠悠,道不盡的愁苦,道不盡的無奈。
“我從未怪過你,若怪,還是只怪得我自己。”似與并肩站于青雅旁邊道。
“你這般,真是讓我慚愧內疚。”青雅低頭道。
“從我初見你那日,我便知曉你心中藏有千千萬萬的事,我終是沒打得開你的心,讓你不能把我當做傾心人。”似與望着青雅嘆道。
“隐藏,只是讓你免于其難。”青雅面帶憂傷。
“這我自當是知曉的,否則,我今夜就不會随你走出殿外。”似與笑道。
“謝謝。”青雅笑着,眼眶卻被霧氣蒙住,抿唇再笑,笑意止不住,何其幸運。
回廊殿後,黑暗中站着兩人。
“二哥,這下你該放心了,似與那丫頭并未計較于青雅姑娘,無需我們去解釋。”常寧拍着福全的肩頭笑道,福全拍了拍肩上的手,轉向殿內,常寧望其一眼,跟着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