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見之時見非是見(7)
“前頭是怎麽了?如此混亂?”常寧,福全,梅花公子坐在馬車內,聽到大街上不同以往的嘈雜聲,甚至于連馬車都過不去後,常寧掀開簾子問着外面駕馬的兩名侍衛。
“奴才這就過去查探。”其中一名侍衛回話道,跳下馬車向混亂之地跑去,不多會便又回來。
“回貝勒爺的話,是賣花的老人被惡霸欺臨。”侍衛單膝跪下道。
“光天化日之下簡直是目無王法。”常寧怒罵道,縱身從馬車裏躍下,向大街上的混亂走過去。
“放手!”本無打算下車的福全聽到此聲音後,閃電般迅速跳下馬車,向同一方向疾馳而去,侍衛看向馬車車廂,坐在裏面的梅花公子挑起眉頭笑笑,并沒有下車,只是低頭不知在搗鼓些什麽,侍衛見此,急忙跟上主子。
“沒想到在此可以遇見千載難逢的青雅姑娘,啧啧,美人就是美人,撒起潑兒來都是那麽的讓人動心,如若青雅姑娘能陪在下樂呵樂呵,這老頭子欠在下的錢便一筆勾銷了,青雅姑娘意下如何?”一群惡霸中,似乎是首領長的尖嘴猴腮的男人口不擇言道,身後的手下聽完立即哄笑起來。
“老伯,這些花我全要了,給,這是買花的銀子。”青雅忽視耳邊的蒼蠅聲,徑自對着賣花的老人道。
“青雅姑娘,你還是趕快走吧,莫要與這些惡霸糾纏,被這些人纏上,那真是...”老人勸着青雅,憶起這些日子自個兒受的罪,立馬搖頭嘆氣,苦不堪言。
“老伯快快收攤回家吧。”青雅搬起兩盆結着花骨朵的花盆,對老人說完後轉身走開。
“臭娘們,在胭脂樓待了那麽多年,還裝什麽良家女,今兒個不陪大爺到酒館兒喝上幾杯,就別想離開。”尖嘴猴腮的男人吐了口吐沫,粗聲道,正待上前抓住青雅,被人扔到旁邊地上,鬼哭狼嚎過後爬起來東張西望。
“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這麽對大爺我。”男人走回青雅旁邊,大聲斥罵。
“确實是個不長眼的東西。”常寧拍拍手道。
“你是個什麽東西!”男人指着常寧罵道,罵完後有些底氣不足,因見常寧衣飾華貴不似一般,腰間佩物更是讓男人立馬幹咽口水,後背早已冷汗涔涔。
“來人,掌嘴!”常寧道,身後兩名侍衛走上去對着男人扇起耳光,原本站在男人身後的那群人,其中已有人認出常寧的身份,此時一個勁的往後退,撇清關系。
“帶回衙門。”常寧道,侍衛壓着已經腫成豬臉的男人向衙門走去。
“老伯快回去吧。”常寧走到老人身邊,扶起老人道,見福全帶着青雅已離開,未待老人做出反應,擡腳走開。
“王爺。”青雅喚住走在前頭的男人,捧着花小跑步的跟上他,福全察覺到,放緩腳步,青雅舒了一口氣,畢竟早上他可是吩咐自己未到下床的時候的。
“嘭!”青雅手中一滑,其中一盆花落在地上,瞬間碎掉,被走在後頭的常寧一腳踩爛。
“不要踩壞它們。”青雅見花被踩爛,歇斯底裏的叫道,推開常寧的腳,護住那些花,常寧明顯被青雅的反應吓住,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青雅悲痛欲絕的樣子,走在前頭的福全聽到動靜也急忙走回來,蹲在青雅身邊,看着她捧着那些花失魂落魄。
“不要碰它,不要碰它。”
“青兒...”福全扶住她的肩膀,輕聲喚道。
“這些花兒結出花蕾多時,正要含苞吐萼,卻落得花殘葉落。”青雅跪在地上,看着手中的被踩的稀爛的花兒道。
“像是我的孩子,再過幾月便能出世,卻是世事無常,猶如夢境一場。”青雅看着福全道,眼中一片死灰卻又帶着駭人光芒,如盯着的是常人,定會望而心驚,但是她看着的是福全,福全不作聲,內心痛苦表面卻假裝平靜。
“近日來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孩子一直以來都好端端的無任何意外,為何突然之間說沒就沒了,連讓大夫搶救的空子都沒有便小産,這麽的無聲無息,王爺,你說,這是為何?”
周邊嘈雜聲似乎都在青雅說出此番話後倏然而止,青雅雙眼似利劍般看着福全,似乎已将福全當成殺害自己孩子的兇手。
“青雅姑娘...”常寧的聲音剛說一半,便被突如其來的力度激起,正試圖出手阻擋,卻只能發出一陣悶哼,從半空中跌倒本在一丈之外的馬車上,因速度過快,力度之猛,上等的木材,精致的手工制成的馬車也出現了裂痕,馬兒驚吓的大叫起來,前蹄擡起,再落下時,已向前奔馳,車內的梅花公子一躍而出,常寧在梅花公子的助力下,跳下馬車,馬兒受驚,在大街上不顧人群的奔馳起來,梅花公子見此快速向馬兒投去一顆不知名物,卻讓馬兒在一瞬間平息下來,乖乖站在原地。
“如此高等武藝竟出自于一名女子。”梅花公子走到常寧身邊,喂他吃下一顆藥丸,贊嘆道,常寧雖是被中傷,卻也顯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功夫已是上乘,她卻能讓他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憶起那日在禦花園裏二哥提醒自個兒的話,加之曾經自個兒對青雅有過的戲谑之舉,至今日之前還毫發無損,不免有些暗幸。
“無礙吧?”福全頭未回的問了句常寧。
“無礙。”常寧回到,看着前方仿佛正在對峙的兩人,卻見青雅身子搖晃了幾下,下一刻二哥急忙接住倒下她。
福全抱起昏迷的青雅,早知她非愚鈍之人,向來是冰雪聰明,只是當時被悲傷沖擊,一時忘記事有多番疑點,看着昏迷中流着淚的心愛之人,收緊胳膊,痛苦從心尖上蔓延全身,青雅的質問,自個兒只能默默聆聽,裝作不知,假裝查探,給她最大的溫暖,卻深知她不會善罷甘休,孩子帶給她的改變,從一開始的歡天喜地到現如今的萬念俱灰,福全都看在眼底,卻只能不動聲色的盼着随着日頭前進能将她一一磨平。
秋風瑟瑟,在半夜裏帶來舒适的涼爽,青雅躺在床上睜着幹澀的雙眼,察覺到屋內有人,卻是熟悉的味道。
“森哥。”青雅輕喚,聲音帶着虛無缥缈。
“我在。”杜森走到床邊坐下,見青雅此番模樣,倍感心疼。
“我在想,孩子沒了是不是九泉之下的家人在懲罰我,因有了孩子而忘了他們含冤而死到至今不能瞑目。”青雅轉眼看向杜森,被子拉到脖頸,只留頸上部分在外面。
“青兒,你莫要胡思亂想。”杜森嘆氣道,心中有千言萬語因顧忌卻難以啓齒,不能對青雅實話實說。
“森哥,不知從何時開始,你變得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究竟是何事讓你如此挂心?”青雅話鋒一轉,談到杜森身上。
“青兒你現下如何打算的?”杜森未回答青雅的話,心中擔心青雅。
青雅不作聲,雙眸看着杜森,眼中之意不予言表。
“不管怎樣,你都暫且放下,先養好身子。”杜森替她掖了掖被角道。
“寝食難安。”青雅轉過頭不再看他,卻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青兒,想必你對此事心中也知一二,我也不再多說,但要提醒你,不要每每遇到報仇之事便亂了心神,通常被蒙在鼓裏的人,探出頭便會發現天高雲闊,所有事情并非只有鼓裏之景,往往都會後悔為何不早些自行出來,而非到最後鼓破之時才想着要往外逃,在看到外面一切與自己所想截然不同時才明白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道理。”杜森看着青雅道,見她轉過頭來,屏息等待她的回話。
“森哥,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麽?為何似乎是想告訴我,卻又總是含糊其辭,似是而非。”青雅坐起身,靠在床上,對着杜森道。
“青兒,森哥有不能自主的難處,但你要知道,森哥對你從不作假。”杜森皺着眉頭将被子給她往上拉了拉,目光迥然的盯着她道。
“森哥對青兒的好,青兒明白,這點更是毋庸置疑。”青雅咳了兩下又接着道。
“究竟是何事讓你不能對我直言不諱?”
“青兒,有朝一日我定将所有事情都告訴你。”杜森轉開眼道,言下之意不想再多說。
青雅也不再多問,整個人安靜下來,似乎是在回味他剛才說的話,從中探索。
京城裕親王府
“怎樣?”福全問着正在為常寧上藥的梅花公子。
“因常年習武,身體健壯,倒是無大礙。”梅花公子放下手中藥膏道。
“二哥,我只是說了一句話,不,半句話,就落得這下場,太狠了。”常寧站起身活動活動胳膊道。
“的确不一般。”梅花公子思索片刻道。
“避免節外生枝,常寧受傷一事,莫要傳出去。”福全道,梅花公子點頭,常寧随聲附和。
“不過,這青雅姑娘究竟是什麽來頭,讓二哥如此傾心卻又重多顧忌不敢直接納進門,此事倒不是重點,關鍵是曾為胭脂樓花魁,又有着這般高強的功夫,且對我們似乎有着非同尋常的敵意。”常寧扣上扣子,想了又想道,卻見二哥對此事閉口不再言,心中更加納悶。
“至少對于你來說,往後少了分危險。”福全對常寧道,他了解青雅的性子,此番襲擊之後,她不會再對常寧做所不利的事情。
“青雅姑娘如今對你避而不見?”梅花公子雖是面無表情的問着福全,眼角卻帶着幾分笑意,福全聽他提及此,坐到椅子上,不語。
“她是發現了什麽?”常寧皺着眉頭問。
“莫要再談及此事。”福全倏地發出此話,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梅花公子與常寧面面相觑,卻也不再開口。
樓上樓內,恬席再次從窗戶翻進室內,見青雅躺在榻上,似乎正在假寐,走上前。
“你來了。”青雅閉着眼睛開口,知進來的是恬席。
“你打算怎麽做?”恬席坐下,頭一回小臉上不帶笑容的問着。
“心源雖了了,塵世苦憧憧。”青雅翻了個身,背對恬席道。
恬席聽後皺着秀眉,爬上僅餘一丁點地兒的榻上,盤膝而坐。
“什麽意思?”恬席問,看着青雅聽到自己的話後哧哧笑起來。
“修心養性。”青雅依然是背對着恬席,回她一句,久未聽身後有動靜,心下以為她已經走了,翻了個身卻見她還是坐在原地,咬着手指望着自己。
“ 你...該不會是想要落發為尼吧?”恬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望着青雅,卻引發她捧腹大笑。
“真不知曉你這腦袋瓜子裏裝的是些什麽東西。”青雅笑後,抱着肚子斷斷續續的說道。
“如今只想着安心養好身子。”青雅停下笑後道。
“你是不是打算進宮報仇?”恬席正色道,見她不吭聲,下榻走到床邊。
“荒唐!荒唐!”恬席跟着走到她身邊,指着她大聲罵道。
“簡直是異想天開,進宮報仇,這事兒豈是能僅憑你一己之力便可完成的,趕緊打消這念頭兒,宮中戒備深嚴,你哪怕是走進那道宮門都難于登天,更別說你還要行刺皇上,雖說你武功高強,可比之人寥寥無幾,但那也敵不過宮中一等侍衛,你可知什麽叫寡不敵衆?只怕是你還沒見着皇上的面,便死于亂箭之下。”恬席在宮中多年,熟悉宮中一切,知她心中打算後不顧危險急忙過來阻攔。
看着自己滿心焦急的說了一大籮筐的話,她卻掀開被子,往床上一躺,即刻閉上眼睛,似睡未睡。
“你不能對自己的安危置之不顧。”恬席坐到床上道,對青雅的關心溢于言表。
“都是你在猜,我沒說過我要進宮。”青雅終于大發慈悲的回了她一句話。
“青兒,秋娘來看你了。”恬席正待說話,聽到敲門聲。
“怎麽秋娘才來,你便要走。”青雅見恬席走到窗邊,輕聲問。
“我才不要和那老女人見面。”丢下這句話,恬席便從窗戶躍下。
青雅愣了下,随即笑開,聽到在外面未得到回應的秋娘繼續敲着門,心下已經算到秋娘進來之後要說些什麽,但現在自己沒心思與她玩啞謎,拿了些銀兩,披起鬥篷,從暗道走出房間。
“青兒,你在嗎?”門外秋娘依舊在锲而不舍的敲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