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見之時見非是見(6)
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不點而紅的朱唇輕輕吐着氣兒,娥眉下的那雙總是藏着無數心事的盈盈雙瞳此刻已閉上,陽光透過窗照入室內榻上的人兒,唇邊含笑,如蔥白般細嫩的雙手擱在小腹上,随着呼吸吐氣上下來回,掩飾不住的母性光輝從嬌人身上散發出來。
這便是福全剛踏進門所看到的景象,他被眼前的畫面震撼住,站住原地看着她半晌才擡步走到榻邊,榻上的人睡的極為安穩,福全撿起地上的薄被,輕輕的蓋在青雅身上,靜靜的看着她的睡顏。
“醒了?”福全道,低沉的聲音帶着讓人難以抗拒的溫柔。
“爺...你怎麽?”青雅雙眸惺忪,嗓音有些幹啞的問着。
“來了有一會兒了。”福全笑道。
“那怎不喚醒我?”青雅揭開被子,走下榻。
“難得見你睡的這樣沉,不忍把你叫醒。”福全走到桌邊倒了杯水遞給她。
“太醫怎麽說?”福全繼續問道。
“太醫說無任何大礙,只需多加注意膳食,安心調養。”青雅聽他提及此事,笑着道。
青雅毫無負擔的笑容狠狠砸進福全的心裏,孩子,真的可以讓一個女人變化如此之大嗎?
“吩咐廚子,細心注意你的膳食。”福全狼狽的轉身看向窗外道。
青雅不語,見他如此不同往常,有些納悶。
“今日你在此用膳?”青雅放下杯子問道。
“出宮之時,陪着皇祖母用了些點心,倒還沒覺得餓,你方睡醒,先吃些小食,稍後再用膳。”福全道。
“也好。”青雅走到櫃子旁,拿出些似與每日都會給她送來的各類小食。
“怎麽?”正拿着點心吃着的青雅,見他按住自己的脈搏。
“你還會醫術?”青雅見他有模有樣的替自己把着脈,笑着問。
“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感到胎動了。”福全收回手道。
“是嗎?”青雅高興的道,小臉上立馬添了幾分光彩,撫着肚子笑看福全。
福全點頭,被她感染,跟着笑道,伸手欲探上她的肚子,卻不經意的顫抖下,眼中閃過血色,握拳收回。
“怎麽?今日不在此留宿嗎?”晚膳過後,青雅問着福全,見他起身,拿起架上用白玉精心雕刻而成,金絲穿線的玉佩挂在腰間。
“需進宮一趟。”福全道。
“需要吩咐人備車嗎?”青雅問着。
“不必了,今日我騎馬進宮。”福全簡單的道,看着自己的話讓青雅臉色轉為驚訝,拍拍她的笑臉,起步走開。
“可真是如膠似漆的讓人羨慕不已呢。”青雅目送福全走下樓後,便聽到這樣的話。
“成日往宮外跑,小心被人抓住你的的尾巴。”青雅走到恬席身邊坐下道。
恬席趴到青雅身邊問,大眼睛骨溜溜的轉。
青雅沒理會她心中的小九九,拿起針線縫制着一半的小衣。
“給。”恬席将一個罐子放到青雅面前。
“這是什麽?”青雅擡頭問她。
“我吃剩的酸梅子,吃的有些膩味兒了,你留着吧。”恬席耳邊出現一抹紅暈,故作沒什麽的道。
青雅笑着恩了一聲,沒拆穿她蹩腳的理由,明明很關心,卻老是裝作不在乎,口是心非,她的性子向來如此,青雅早已習以如常,心下卻十分明白她對自己的關懷。
“你如今是作何打算?”恬席拿起桌子上的蜜餞往嘴裏扔了一個,含糊的問。
“心平如鏡,只想安心保胎。”青雅笑道,恬席愣住,急忙吐掉口中的核兒,睜大眼睛看着她。
“不要覺得不可置信,連我自己都是如此,原本心中是惶惶不安,但是被秋娘勸說,心中已安定下來。”青雅停下手中的活兒,溫柔的道。
“秋娘?呸,那個總是陰奉陽違的老東西,定有詭計!”恬席聽後眯着眼睛道,不再跟青雅多說,起身跳下窗戶。
“寬敞的大道不走,每每都翻窗而入,翻窗而出。”青雅見恬席此番動作,搖頭嘆道,低頭笑着繼續手中的活。
“說!你這陰狠毒辣的女人又在搞什麽陰謀詭計?”恬席進入胭脂樓秋娘的房間,一拍桌子,不客氣的罵道。
“恬席,這是你該有的态度?”秋娘冷下臉,對着她寒聲道。
“你對青雅做什麽?”恬席依然是毫不客氣的指着秋娘道,絲毫不被她的冷臉吓到。
“你這丫頭,我能對青雅做什麽?”秋娘見此,笑着道。
“青雅要出胭脂樓,我允了,她在外開設茶樓,我作不見,她要放下仇恨,我自然是開心不已。”秋娘溫柔道,拉住恬席的胳膊,要她坐下。
“別以為我會和青雅一樣相信你的鬼話,你在打着什麽算盤,我心中一清二楚,也當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這次,若是你敢對青雅腹中孩子不利,我定不會饒你!若說你什麽都不打算做,說給別人聽去,這事我自己會查個清楚。”恬席冷着臉甩開她的手,放下狠話後走出胭脂樓。
“這丫頭的翅膀越來越硬了,哼,查?晚了!”秋娘站起身看着遠去的恬席身影,冷笑道。
“王爺...”用膳時,青雅出聲喚他,福全轉眼望向青雅。
“孩子出世後,要取什麽名字你可曾想過?”青雅躊躇不安的問着福全。
“要見到孩子的面相,生辰八字,才能知要取何名字,如今想的到那時只怕會用不上。”福全回答她。
“這麽說,王爺是有想過了?”青雅笑着問,自那天秋娘說的話,讓青雅想了許久,終打算開口問他,不在乎是否要娶她,她只想知道他有沒有過那個心。
“賢”福全停下道。
“賢?”青雅轉頭問,想了片刻,笑開。
“好個賢,賢兒。”青雅笑着道,撫着肚子輕聲換着,卻不再開口問姓什麽,因為無論得到哪個答案都會讓自己難受,若不願娶她,她會難過,若說讓孩子姓愛新覺羅,那麽就是一個耳光打到自己臉上,這點福全也有數,閉口不再提。
日子平穩的過了半月,青雅日日期盼着孩子的到來,轉眼間小衣小鞋已經縫了數十件,似與曾笑着說,照她這麽縫,這一胎最起碼得有三個孩子,才能傳得完她縫制的衣服,青雅想到此又笑出聲。
“森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青雅見門外出現的男人,急忙迎上去,驚喜的問道,知自己有孕後,曾寫過信讓杜森養的鷹帶過去,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
“青兒,你有無不妥?”杜森面色有些緊張,雙手抓住青雅的肩膀急切的問道。
“我很好啊。”青雅納悶的道,對杜森剛見到自己的反應有些不解。
“萬安就好。”杜森舒了一口氣笑道,走進門內,見到桌子上成堆的小衣,才終于放下心。
“孩子可好?”杜森轉頭問。
“安靜的待在肚子裏面,再過些日子肚子就會明顯了。”青雅聽到提起孩子,立馬笑開回答。
“來,把這給吃了。”杜森從包裹裏拿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顆藥丸遞給青雅。
“這是什麽?”青雅接過,看着掌心黑乎乎的丸子。
“保胎的。”杜森笑道,拿起水壺直接往嘴裏灌,可見渴了很久,未聽到身後傳來聲音,回頭一看,青雅手中的藥丸已經落到地上,她正捧着肚子,額頭上冒出細汗,皺着眉頭,呼吸急促。
“青兒!”杜森扔下水壺,奔到青雅身邊扶住她,正待按上她的脈搏,見青雅裙下流出鮮血。
“好痛...好痛...!”青雅被疼痛折磨不禁蹲下身。
“青兒!你忍住。”杜森明白是什麽事,聲音帶着顫抖,抱起她往樓上跑。
“這是怎麽了!”剛從窗戶進入房間內的恬席便見杜森抱着不停叫喚,身下是血的青雅進來
“快,揭開被子。”杜森催促着,恬席急忙把被子打開,青雅被放到床上,耳尖的兩人卻在同時聽到外面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
“太醫,您慢些,姑娘這些日子沒有大反應,只是吃的比往常少了,還需太醫您觀察。”外面小厮領着太醫往樓上走,身後還跟着福全。
“王爺,您先請。”太醫在主子面前不敢越矩,急忙道。
屋內青雅心裏似是明白即将要發生的事,恐懼讓眼淚不禁流下來,杜森與恬席聽到外面的聲音,知上來的人是誰,望了眼青雅,知外面的人會照顧,兩人同時翻下窗子。
“姑娘,太醫來了。”小厮推門而入道。
“...救孩子...”青雅見福全,哭喊道,小臉因疼痛害怕有些扭曲。
“青兒!”福全見此,連忙大步到床邊,抓住青雅的手,揭開被子,滿眼的紅刺傷了福全的眼。
“太醫快過來!”福全紅着眼大聲道。
“王爺...救孩子...救孩子...”疼痛讓青雅說話變得斷斷續續,緊緊的抓着福全的手,哭道。
太醫急忙上前,處理片刻後,對福全跪下。
“王爺恕罪,姑娘腹中的孩子已歸天了。”老太醫頭趴在地上道。
“你這庸醫,你只是看上一眼,便...便說我的孩子沒了,王爺!”太醫剛說完,青雅便大聲指着他罵道。
“太醫,你的醫術我信得過,只是...”
“回王爺的話,姑娘腹中胎兒已然不在,未免到顧此失彼的地步,現下莫要耽擱時間,讓老臣盡快為姑娘救治,再晚只怕會...”太醫鬥膽打斷福全的話,跪着道。
“庸醫!我的孩子明明還好好的待在我的肚子裏,出去!”青雅哭喊起來,哭聲凄厲,福全緊緊抱住青雅,心揪緊,無言的痛苦,實則比青雅心中的痛痛上數倍。
青雅的哭聲讓小厮與在宮中多年見慣了這種場面的太醫都不禁為之動容。
青雅抓住福全的胳膊,在他的懷裏擡起頭,汗水浸濕了她的頭發,滿臉淚水雙眼紅腫的對着福全。
福全不說話,只是将布滿紅絲和心疼的黑眸展現在青雅面前,緊緊的抱住她。
“我的孩子...孩子...”
疼痛,虛弱,悲傷,終是讓青雅昏了過去。
“對不起。”福全抱着青雅的身子,貼近她的耳邊輕聲道,聲音中帶着不可聞及的哽咽。
“我還是來遲了。”屋頂上,杜森與恬席聽到腳下房間裏青雅的哭喊聲,杜森道,恬席早已為青雅而流下心疼的淚水。
“此事怪不得你,不用攬在自己身上,我到如今也沒查出究竟是否是那老東西幹的事。”恬席一抹淚水,恨恨的道。
“有她,卻不全是她。”杜森道,恬席轉眼看他。
“她今日失去的不僅僅孩子,而是才剛出現沒幾日的太陽。”恬席哭着道。
“事已至此,你回宮去吧。”杜森跳下屋頂,留下句話給恬席,恬席為他留下的話而失神。
“太醫,往後日子還需你多費些心思了。”福全把昏過去的青雅放平在床上,頭也不回的對着太醫道。
“老奴明白。”太醫低頭道。
“姑娘,您在多吃一些吧。”青雅身邊的丫頭,端着雞湯對着青雅道。
“不吃了,端下去吧。”青雅放下小碗,笑着對丫頭道。
福全走進門,看着床上床下的兩人。
“王爺吉祥。”丫頭給福全請着安。
“起吧。”福全道。
“何事?”福全坐到床上問。
福全看着桌上的雞湯,未待丫頭回話,便大概了然,起身親自又盛了一碗,再坐到床邊。
“再吃些,你的身子需大補。”福全吹了吹勺子裏的雞湯,遞到青雅嘴邊,見她乖乖地喝下,才放了心。
“乏了。”青雅喝完道。
“那就躺下再睡會。”福全扶着青雅躺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青雅對福全一笑,閉上眼睛,福全看着青雅,心中依然沒放心的下,自孩子沒了已過去了三天,只有當得知孩子沒了的時候青雅情緒激動,等她再次醒來時,過分的平靜,并且張口不提孩子的事,若不是此時她虛弱的樣子提醒福全這事是真實的存在,否則福全要懷疑到底有沒有孩子已經不在這一事了。
青雅醒來,清淚濕枕,見旁邊和衣而卧的福全,滿臉胡渣,面容憔悴,清楚的告訴青雅,這些天他也不好受,輕手輕腳的起身走下床,卻沒想到還是驚醒了床上的人。
“太醫囑咐過,你身子異常虛弱,此刻還不是你能下床的時候,安心躺着。”福全将她抱回,替她拉上被子道。
“我無礙了。”青雅對福全一笑道,福全不吭聲,摟住她繼續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