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蕭駱北的到來明顯讓所有人為之一怔, 包括宋遠則。
在場之人,唯一不感到意外的,大概也只有慕晚舟和陸逐川了。
龍紋錯刀在空中回旋, 穩穩回到蕭駱北面前。他看也不看,伸手接了, 如狼般銳利又寒光凜凜的眸子緩緩的轉向李德田。
李德田不禁心裏一顫。此時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能理解,從前蕭翊為何老是喚蕭駱北為“小狼崽子”。
他那雙野心勃勃又殺氣深重的雙眸,的确與狼這樣的生物很像。
而今, 他卻已不是只懂得任性驕矜的小狼, 而在不知不覺之間成長為了真正的狼王,足以睥睨天下,掌控一切。
而這一切,都是慕晚舟相助于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慕晚舟……他從來都不是只懂得以色媚君的寵臣,而是步步為營, 悉心的替蕭駱北謀劃了一切。若說年少時的蕭駱北失去了鳳月華, 是憾事,也是傷痛, 如今誰又能說慕晚舟不如鳳月華呢?
他為蕭駱北所做的一切, 無論是奪取天下也好, 一往情深也好,換做是鳳月華,就一定做得比他更周到、更完美嗎?
李德田與蕭駱北久久對視着, 雖然深知今日的事麻煩,但仍打算放手一搏。他抱拳向蕭駱北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厲聲道:
“聖上明鑒!聖上既然來了, 下官自票将事情闡明。有人在臨安王的兵器坊中混入了錦衣衛标志的兵器,這明顯是有人栽贓陷害于下官!”
“哦?”蕭駱北涼涼一笑,“既然如此,督公為何不立刻回京上報,卻與宋将軍動起手來了?!”
李德田不動聲色:“現場還未搜查完畢,宋将軍便要一意孤行,立刻上報,這是想陷下官于不義。”
蕭駱北摟緊了慕晚舟:“那督公為何想要取晚舟性命?”
李德田道:“這一切便是慕晚舟這個奸臣策劃的!下官自然要清君側、除奸佞!”
“放肆!”蕭駱北怒道,“督公,如果朕說,這一切都是朕授意的,你又該票如何?是不是也要把朕一并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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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田如遭雷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蕭駱北一字一字,利如刀刃,又冷若寒冰:
“督公說自己冤枉,被人栽贓陷害,那又如何解釋這些書信?”
說着将一捆信箋丢至他腳下。
李德田拾起來一看,竟是東廠與臨安王互通的書信,詳細的記載着最初雙方是如何商議西域養兵、再在天銀山興建兵器坊的。這些書信寫得煞有介事,還有詳細的日期和種種細節,若不是李德田深知自己并沒有做過這些事,看了也怕是要信以為真。
“這不可能!”他憤怒的将這些信件撕碎,尖聲吼道,“聖上,這是僞造的!下官不曾與臨安王這般互通有無!”
蕭駱北冷冷打斷了他:“這是左相大人命暗衛在督公寝殿中搜出來的,還能有假?!”
“陶臻?!”李德田瞪大了雙眼,突然明白過來。這些書信如此真實,便是陶臻以自己和蕭翊的書信作為藍本,依瓢畫葫蘆僞造出來的,所以細節日期等等才如此到位。
而蕭駱北默認了此事,只能說明,他早已拉攏了陶臻,目的只為除去自己。
這場游戲,自己從一開始就輸了。
慕晚舟即使是天縱奇才,但若沒有蕭駱北的決意和膽略,這一切也不可能成功。
李德田面如死灰,雙膝着地:“聖上,您、您……”
蕭駱北冷冷揮手,鎮北軍已經完全制住洞外的錦衣衛,帶着悅耳的铿锵之聲齊刷刷的整齊入洞,将一切都包圍控制了起來。
“宋将軍,這裏便交給你了。”蕭駱北傲然下令,又從袖中取出聖旨抛了過去,“朕的旨意,都清清楚楚寫在這裏,宣吧!”
“末将遵旨!”宋遠則接過聖旨,展了開來。而蕭駱北卻已經不想再在此地久留了,轉身摟了慕晚舟,一把打橫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不遠處的陸逐川目睹這一幕,微微張口,目中一怔,随即又黯淡下去,目送蕭駱北帶着慕晚舟招搖的離開。
“聖上不留下來親眼目睹廠公的結局嗎?”慕晚舟有些吃驚。
“不了。”蕭駱北抱緊了他,手臂卻在微微發抖。他側頭深深凝望着慕晚舟的臉頰,欲言又止。
慕晚舟這才發現,他在後怕,怕得不行,全身顫抖,額頭上已沁出密密汗珠。
“聖上……”慕晚舟正疑慮,蕭駱北卻咬緊牙關,嗓音幾乎失控:
“方才,朕若是晚來片刻,是不是便再也見不到你了?”
慕晚舟這才明白過來,方才李德田妄圖以流波珠誅殺自己,若是有絲毫差池,自己現在确實已經命歸黃泉了。
“陸逐川怎麽回事?!”蕭駱北恨恨道,“居然沒能護好你!”
“聖上別怪罪他,”慕晚舟連忙捧住他臉,好言安慰,“他昨晚刺殺崔容時遇到變故,受了重傷,所以今日才□□乏力,來不及救我。但是……”
他輕輕吻上蕭駱北的側顏:“阿北不是來了嗎?我現在也好好的……”
蕭駱北感受到他溫熱的身體在懷裏,又見他音容笑貌一切如常,心裏總算安定了幾分。他抱着慕晚舟徑直上了停在洞外的馬車中,再把人萬般疼惜的放在自己膝上坐好了,牢牢抱緊。
“晚舟,晚舟……”他有些強硬的拉過慕晚舟的後腦勺,與他交頸相吻。
感受到他的焦慮和還未完全停下來的顫抖,慕晚舟乖乖的依着他,與他吻到幾乎快喘不過氣來。蕭駱北吻夠了他,才稍稍放開他來,有幾分悵然若失的低聲道:
“朕現在算是明白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這次慕晚舟提前與陸逐川趕來天銀山控制局面,二人已經分開了四五日。從前蕭駱北不管與慕晚舟分開多久,都不會刻意思念,最多是想念與他在床上的瘋狂。
但現在,不行,完全不行。
慕晚舟離開的第一個晚上,他便已思念入骨。那人不在身邊,他只覺得全身都疼,疼得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怎麽能這麽想他、這麽疼痛的?他從前離開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飽受相思折磨嗎?
原來,愛一個人便是這樣的滋味。百般甜蜜,卻又百般煎熬。
經歷了這四五日的分離,蕭駱北終于分清了自己對鳳月華和慕晚舟的不同。
小鳳是他年少時懵懂的美好,他純潔、幹淨、完美,又對自己一心一意,自己怎麽可能不喜歡他?他病弱早逝,成了自己心上永久的痛,也成了高高在上不可觸碰不容玷污的存在。所以自己将他如同神明一樣,供奉在了內心的神壇上。
自己固然是愛過小鳳的,但是那份愛太虛無缥缈,且太過于象征性,只能停留在夢中、或是幻境裏。
但慕晚舟不同。
他就那樣不知不覺間,如同春雨,潤物細無聲的深深紮進了自己心裏、靈魂深處。他不是高入雲天的鳳月華,卻是真實而刻骨的情人,鮮活又生動,且與自己并肩一路走來,經歷各種生死考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的生命軌跡完全的交融、混合,再也無法切割開來。
他早就離不開他了,一刻也不行,一瞬間也不行。
慕晚舟柔聲安撫他道:“我、我也想阿北。我一直在等你,盼着你早點來……”
“嫁給朕……”蕭駱北擡起熾熱的眸子,無比嚴肅的望着他,“你之前說過,要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現在朕已經做到了,天下已經盡在朕的掌握了。晚舟,朕等不了了。”
他說的的确沒錯,野心勃勃的臨安王和東廠,都已經被鏟除,鎮北将軍和左相也在掌控之中。更何況,蕭駱北目前本人手握中軍和鎮西軍,可說已将所有大權獨攬掌中。
西域十二國經歷了上次的挫敗,暫時已經不敢來犯,而北狄也已經平靜數年,南方的大理更是早就歸順。四海之內,天下太平,景朝皇帝的勢力遍布九州,蕭駱北已經實至名歸的站到了權力和榮耀的巅峰。
而他只想把這一切與慕晚舟分享,他最愛、最寶貝的晚舟。
“好。”慕晚舟淺淺的笑意帶着糖般的甜蜜,眼中落了漫天星河,“我也不想再等了。”
蕭駱北狂喜的将他摟緊:“朕都安排好了,跟朕回京,晚舟。”
“嗯。”慕晚舟靠在他胸口,唇邊浮起滿足又舒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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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天銀山事變的結果,東廠廠公李德田因為勾結臨安王一事敗露,被鎮北将軍宋遠則票場拿下,押解回京候審。而錦衣衛群龍無首,基本處于癱瘓狀态。景朝皇帝蕭駱北親臨天銀山将整個事件一錘定音,随後便匆匆帶着寵臣慕晚舟趕回了京城。
蕭駱北的馬車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回京,載着慕晚舟奔向他為二人準備好的一切。
連續幾夜,慕晚舟與他在車中尋歡,且不管他提出怎樣的要求,慕晚舟都答應他、滿足他。兩人就好像突然來到了情濃意蜜的熱戀期,一刻也無法離開彼此。
只是,有好幾次,慕晚舟都察覺到了,在寧靜的月色下,有個孤單而沉默的身影一直默默的跟在馬車後面,說不清是保護還是追逐,總之一直不遠不近的眷戀着自己。
是逐川。
慕晚舟不知道他傷如何了,他知道,陸逐川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一路追着過來想要保護自己,內力消耗一定是極為巨大的。
他很擔心,但又無可奈何。
只能希望快些回到京城。
一路的急行,最終只花了三天便抵達了京城。
日薄西山之際,馬車停在了宮門口。蕭駱北小心翼翼的扶着慕晚舟下車來,即将沉入地平線的太陽将天邊染得緋紅,像極了婚禮的喜服。
這是四月初一個溫暖而晴朗的日子,十分适合婚嫁。
蕭駱北與慕晚舟手牽手緩步走向承掖殿。還未進殿門,空氣中便傳來一股幽香,慕晚舟愣了愣:
“梅花?”
“嗯,”蕭駱北點點頭,“朕知道你喜歡梅花。”
“可是現在是四月……”
蕭駱北寵溺的在他唇上輕輕一啄,笑而不語,只是牽了他加快了步子。
安靜的承掖殿內,裝飾着怒放的梅花,白色的、淡黃的……微風吹過,花瓣便如雨般飄落,落了滿院,将承掖殿淹沒在無盡的浪漫和幽香中。
“這是如何做到的?”慕晚舟輕聲問,癡癡的眸子裏皆是觸動。
“朕命人在氣溫寒冷的山巅将梅花先備着,待你回來之時再搬來殿中。”蕭駱北捏了捏他鼻尖,“不過這保存不了多久,明早就該謝一地了。”
“阿北!”慕晚舟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臉頰上、耳垂邊連連親吻着,“我好喜歡……”
蕭駱北被他這副雀躍的樣子勾得不行,但想到正事還沒辦,便強忍着箍住他不讓他再胡來。
“趁着花沒開敗,先去換衣衫,晚舟。”他啞聲道,卻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對方紅潤的唇上親了又親。
兩人親昵着進到屋內,慕晚舟看見室內全是婚房的喜慶布置,每一樣都是嶄新的,又是窮奢極侈的,比起宋清受封那日還要華麗。靜靜燃燒的紅燭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映照出大大的“囍”字。床榻上的被褥、裝飾更是他從未見過的精致和用心。
內室深處,挂着兩件繡着金線的火紅喜服,且兩件都是男款,并沒有鳳披霞冠。
“晚舟,來。”蕭駱北牽着他,來到喜服前,“你看喜歡麽?朕覺得,即使要你嫁給朕,你也不是朕的後宮。你就只是晚舟,與朕平起平坐的晚舟。你覺得呢?”
慕晚舟眸中被這火紅衣衫映出一片熾熱的水光,他擡手輕輕撫上那極為上等又輕薄的衣衫,緩緩點頭:
“阿北的苦心,我明白了。我也覺得甚好。”
他微微揪着長眉,如凝望珍寶一般的來回打量着這奢華又漂亮的喜服,許久許久無法移開眼睛。
他眼中的光,複雜又迷蒙,全都躲藏在那一片幽深之下。
很久以前,也有人這般許諾過自己。
票時的話語,還猶在耳畔。
“晚舟,有一天,我會讓你穿上最美最華麗的嫁衣,開開心心的成為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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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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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開始了……
原諒我今天實在雙更不動了
一大早上起來上班我整個人都累崩中,并且存稿見底……
考慮到國慶1號和2號我還得去給人當伴娘,廢柴作者必須存點稿QAQ
晚上12點就不更了,,,,免得我猝死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