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63.
夏先生時不時寄些照片過來,我給照片的正反兩面貼上膜,夾在書裏當書簽。他要我的照片,我沒有相機。他便要我過去,他給我拍。
去那座城市的念頭一直如一根刺卡在喉間。
直到某天,被那位上司甩了一沓文件在臉上之後,我倒塌了。
遞交辭職信,收拾東西,快得無法想象。我走得極其利落。
上司是一位刻薄的中年女子,眉毛用紅色的眉筆化得很細,勾起的眉角像刀鋒一般。眼睛狹小,眼窩卻深陷,唇薄,天生的刻薄相。說是相由心生,長期的皺眉擡眼抿唇,而留下一道道紋路,像是畫在了臉上。難以想象她的丈夫與生活。
我很同情她。
偶開天眼看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
可悲的是大多數人一生都沒有開過天眼,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
64.
沒有提前告知,我拖着黑色的行李箱來到了這座城市。
天氣很好,天空藍得像一塊鋪開的畫布。
夏先生的住址不難找。我拿着地址研究一下地圖差不多就能找個大概。
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将近黃昏的時候,我已經已經很疲倦。來到小區門口,我看到夏先生。
和他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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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笑意。
簡直讓人發笑。
我第一個反應是掉頭。緊張得好像個偷窺狂,随即才反應過來。
又轉過身。
沒有躲閃,夏先生一下子就看見了我。頓在那裏,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的好。
你好,夏先生。
你......好。
65.
進了他家中。六十平米的出租房,比我們以前的要大些。
出乎意料的幹淨,不太符合他懶惰的習慣。
小蘇......
嗯。
他打探着我的臉色,張了張口,最後說。
先把東西收拾收拾吧。
好。
我的行李不多,那邊的房子還沒退。也許我心中還隐隐給自己留着一條後路吧。
今天怎麽沒加班?
今天休假。
這麽巧?
夏先生沒回答,拉住我的手問我吃過飯了沒。
沒有。
他牽着我下樓,步行十分鐘,來到一家頗有檔次的中餐廳。
隐僻的角落,點了兩個菜,兩杯啤酒。
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我......
他喝了一口啤酒,看向窗外。沉默片刻,忐忑的神情已經平靜下來。
我曾經跟你說過,如果我結婚了怎麽辦,你還記得嗎?
嗯。
我面色不動,心中作痛,簡直不能呼吸,不想再聽下去。
那個女孩,叫做常安,我媽介紹給我的。
很好的名字。
是啊,很漂亮,家室也好,本科中文系畢業,溫柔體貼,配我簡直綽綽有餘。
他像是自嘲。
我啃了一只蝦,連皮直接吞了。
蘇,我難受死了。
我頓住,夏先生看着我,紅着眼眶。
你今天喊我夏先生,像個過路人一樣。
看,多合适。我早晚都得光明正大地這麽喊你,今天這個時機簡直絕妙。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說完,我自己就後悔了。
他單手擋在眼前,遮住了我的視線。
我食不知味。
66.
洗完澡,我擦着頭發出了浴室。
夏先生看了我一眼,總算是開了口。
過來。
他把我攬在懷裏,打開吹風機烘着我過長的頭發。
很暖。
時而用手指挑着我的發絲,時而用手掌揉。好像被當成一只寵物。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頭皮傳來,電了全身。
嗡嗡的聲音吵了十分鐘,他一下子拔了插頭,雙手把我抱住。
早就想給你吹頭發了。
我的身體一下子軟下來。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我一回來媽就把常安塞給我,我們已經交往三個月了。但我和她沒有發生什麽。
嗯。
我最愛的是你,沒人能代替。
我沉默了。夏先生一向是坦誠的,我相信即便他出軌了,變心了,他也不會對我隐瞞。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誤會。
你的屋子是她打掃的嗎?
額......嗯,我媽給了她我的鑰匙。明天我就問她要回來。
那些照片是她給你拍的嗎?
是。她是學攝影的。
我也想學,以後我給你拍吧。鑰匙給我,我替你打掃。
夏先生眼中迸發出光輝,活像一只見到主人大狗,一下子把我撲倒。一通亂親。
寶貝,我愛死你了。
67.
我們又在一起了。
第二天,夏先生果然交給我一把鑰匙。
連續一個星期,我窩在家裏,負責整理房間,洗衣拖地,外加做飯。
夏先生果然很晚才回來。平均每天加班到十點。到家十點半,吃飯洗漱,十一點半才能躺到床上。而早上七點半又要起床。比起我之前那個每天只用工作七小時的工作不知累了多少倍。
你幹嘛這麽拼。
我加入的是家剛起步不久的企業,所以會很累。
不會吧,我一直以為是大型企業。
那樣的地方待着多沒意思。我們公司很有前景,提升的空間很大。就算失敗了,我還年輕,還能再去闖,最主要的是能積攢經驗。
我有些愣神地看着夏先生。他臉上有流光溢彩,與平時的那種不同,是年輕的蓬勃的野心的期望。
比起他,我卻像個垂髫老人。
別看我這樣,你老公是部門主管了已經,以後你就在家給我做飯生孩子,我養你。
滾你的。
68.
一日夏先生回來地早,我放着音樂在廚房做菜。
突然一個人從背後抱住我的腰,頭搭在我的肩上,溫熱的呼吸吹着頸脖,癢癢的。
好久沒看到你穿着圍裙給我做菜的樣子,好性感。
你又發什麽春。
他掰過我的臉就吻了下來。軟軟的,濕濕的,電流穿過全身,舒服地無法自拔。
就對你發春。
69.
我想找個工作。
為什麽!
總不能每天都在家裏待着吧。
在家待着怎麽了,我安心。
我出去你就不安心了?
你照顧我不是挺好的嗎,我一個人又不是負擔不起,要媳婦出去工作。
我又不是你媳婦。
你不是誰是。
夏!我們早晚會分開的,對不對?
他收了聲。
這個問題我們一直有意回避着,我們在一起第四個年頭,第四場春天。彼此從來沒有說過什麽承諾。死生契闊,白頭偕老;會永遠在一起;一生一世一雙人……諸如此類的話。
他是守諾的人,而我會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