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終得相見 經別多年,再次相……
著
當真應了那句“虎落平原被犬欺”,崔言钰挑起眉梢定定看了衛阿嫱半晌,最後方才輕笑出聲。
“姑娘說的是,既然都已經走到這裏了,當然要去尋衛家村。”
雖自己想去順天府的想法未能實現,但他卻因此高看一眼衛阿嫱,面對出乎預料之事鎮定自若,頭腦冷靜,能妥善安排一切,行事果斷,還能借着他受傷離不開她們威脅他。
若是個男子,他就将她招入麾下了,可惜。
等待他回了順天錦衣衛,定将她抓進诏獄好好拷打一番。
想到此,他眉眼間冰雪消融,轉瞬春花爛漫。
衛阿嫱別過眼,不去看他那張戴了面具都遮蓋不住魅力的臉,他既然服軟了,那稱呼自然也得變,“陸老爺身上的傷還需看看大夫,反正衛家村就在那,跑不了,我們先準備一番。”
兩人箭拔弩張的氣氛消失,小胖子長舒一口氣,随即拽住靈薇的袖子,“那我和姨姨一起。”
“随你。”
她瞥了一眼崔言钰,要笑不笑的說:“那陸老爺還是随我走吧。”
崔言钰身上的傷不知是不是沾上狼血的緣故,有些地方已經化膿,趕路時他竟一聲不吭,還是到了醫館,脫下衣裳給他看傷時才發現的。
化膿的地方需要剜下去,定力不深之人,即使有麻沸散也會疼的嗷嗷直叫。
而他只是側過頭不去看傷口,別說喊,一個疼字都沒說過,若不是見他滿頭的汗,真以為他感覺不到疼痛。
待他包紮好傷口,她拎着藥包道:“大夫說你這腿不能再用力了,得好好将養,不然你就要瘸了。”
身體有病之人,是萬不能做官的,何況是象征天子門面的錦衣衛,要知道,瘸腿也代表着你已經廢了。
提拔重用沒你的份,反而還會逼趕回家。
她上前兩步,似是不經意般将手放在斷腿之上,用手敲了兩下,換來他的凝視,悠然一笑,“陸老爺,別着急回去了,反正這麽長時間都過去了,你的位置,想必已經被人占了吧。”
“你這麽厲害卻受了如此之重的傷,應是遭到身邊人背叛,不如借此韬光養晦,回去給他們致命一擊,日後才能鵬程萬裏啊。”
她可不想這個累贅陸同知,日日想着回順天府,壞了她的計劃。
正巧大夫進來,崔言钰捉住她要收回去的手,将她拉近,近到自己臉龐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說道:“夫人放心,為夫的腿定能休養好,交你銀錢養家的,夫人不必多慮。”
他的錢是那麽好要的嗎?
“你們夫妻倆感情真好。”大夫贊了聲,轉身拿上藥箱便又走了出去。
兩人對視片刻,一番較量之後不分伯仲,頗有些嫌棄的一同收回手。
青州城門口雖貼着揚州府的抓人告示,可它畢竟不歸揚州府管轄,是以并不嚴,他們僞裝身份,看病的看病,買牛車的買牛車。
趕路時,為了走路不拖累,之前牛車上的東西,除了水和吃的全都扔了,水壺、吃食、衣裳、被褥,全部需要重新買一批。
待一切東西都準備妥當,又在客棧休息了幾日養精蓄銳,他們再次踏上了尋親之路。
崔言钰仗着腿傷嚴重,自己霸占了一半車廂。
因為他是為了擊退狼群才又受的傷,靈薇便沒說什麽,出去與衛阿嫱一同駕車,她手巧,還給她編了個草帽戴。
身上凡是能露出皮膚的地方,也被她給纏上了布條。
“可得保護好了,萬不能曬傷。”她的阿嫱還是朵不知被何人采摘的嬌花,哪能日日将自己當做男子一般。
衛阿嫱架着牛車,哭笑不得的同靈薇說:“阿姐你倒是也給自己裝扮一下。”
“我也有,你看。”她說着給自己編了個草環戴。
笑聲傳進車廂中,小胖子屁股挪挪,再次離崔言钰遠了點。
崔言钰眸子睜開一條縫,看了他一眼,複又閉上。
趕往衛家村的路比他們從揚州來青州容易多了,牛車逐漸走過塊塊農田,屋舍近在眼前。
沒用一日,衛家村到了。
他們向做農活的村民打聽衛阿嫱父母的消息,村民指着最裏面偏遠的小房道:“你們一直往前走,走到最後一幢屋子就是衛老的房子。”
待他們道了謝,牛車慢悠悠走上前去時,身後的村民湊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他們找衛老有什麽事?”
“難不成又是認親的,可衛老不是都散進家財了?這要是讓他們家那個兒媳婦知道了,有人上門打秋風,估計衛老夫妻又得挨訓了。”
“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別管那閑事了,出來個人去告訴衛老一聲家裏來人了,其餘人幹活去吧,今年這收成呦。”
說着,他們再次散進農田中,忙碌的勞作起來。
而衛阿嫱四人也順利來到了混着稻草的泥土屋前。
普通的農家院子孤零零坐落在此處,小屋木門上着鏽跡斑斑的鎖,院牆低矮,一眼就能看清裏面情形。
院裏有散養的雞來回奔跑,一位看上去僅三十出頭,不似農家婦的女人,正将摘來的草葉子喂給它們,一個個叨的很是起勁。
婦人感覺到有人,轉了過來,她似是沒有受到歲月侵蝕,從發髻上掉落下來的碎發,許是因為勞作出汗而黏貼在臉頰上,不顯淩亂,反而襯得她如病弱美人一般。
并不鮮豔的衣裙穿在她身上,也掩蓋不了她身上的氣質,她看着他們,往前走了幾步,用風韻猶存來形容她并不恰當,甚至會诋毀她,她身上有一股大家閨秀的溫柔秀麗勁兒。
溫聲道:“你們是何人?可是想讨碗水喝?”
屋子明明有人卻還上着鎖,應是怕人跑出來,裏面那位很有可能便是半瘋的衛母。
可她看上去,哪裏像個瘋子。
衛阿嫱仔細打量着她,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放過。
她的母親,曾是官家小姐,因為是庶出并不受寵,家中子弟想要捐官需要大量銀錢,就把母親嫁給了行商的父親,當時的父親生意做的大,已經能被稱得上是員外了。
可惜士農工商,商排最末,是最為低下的,母親的娘家人看不上父親,但父親對母親極好,總覺得母親嫁他委屈了,為了能讓母親在娘家說上話,花費了不少心思。
後來還是母親看不下去吸血一般的娘家人,主動斷了那邊的情分。
她尚還能記得,母親抱着她坐在樹下,教她和夏绮彤識字的場景,她小時候說話晚,三歲才會說話,當時父親和母親都以為她是個小啞巴了,已經做好為她招贅婿的準備,因此也頗為疼惜她。
會說話後,因為嘴皮子不如夏绮彤利索,便有些沉默,父親總是喜歡給她帶外面的小玩意哄她。
印象最深的是,她犯了錯,被父親按着打屁股,母親在一旁問她知錯了沒有,可屁股卻一點都不疼,父親和母親根本就是虛張聲勢。
還有夏绮彤,那時候的她可是很護着自己的,若是有別的孩子嘲笑她不會說話,她就會跟個小炮仗似的,追着人家打,真正将阿姐兩字落到實處。
她擦了擦不知不覺漾出眼眶的淚,真難為她,過了兩輩子,還記得幼時的場景。
要是她沒和夏绮彤被拐走該多好,她們倆會在母親的教導下,被培養成合格的姑娘。
絕不會出現上輩子夏绮彤利用她的場景。
但是一切都晚了,現在的她和夏绮彤如同水火,待她入了順天府,就是她和夏绮彤對立之時。
她看着面前的陌生又熟悉的母親,便又是一股熱淚沾濕雙睫,還能看見活着的他們,真好。
上輩子,等她在順天府站住腳跟,想要找尋他們時,天災不斷,青州這一帶都受了影響,她派人來尋親。
只回複她說,整個青州十室九空,大家都逃難而走了,她說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想來,他們也應是逃亡了。
她不信邪,又派人找,只說,他們應是死在逃亡路上了,勸她別找了。
而這一世,她早早找來了,獲知了他們搬到了鄉下的消息,上輩子那些人興許都沒有查到這,也幸好她親自過來了,不然沒準又會錯過了。
時過境遷,終得相見。
她啞着嗓子說:“是啊,我們讨口水喝。”
衛母哎了一聲,跟他們說別着急,回屋找碗給他們倒上水,通過院牆遞給他們,“我這人身體不太好,當家的不讓我出去,只能勞煩你們這樣取水了。”
牛車上其實什麽吃的喝的都有,小胖子激靈地跑過去,墊着腳尖雙手捧着碗說:“謝謝外祖母。”
“真乖,你怎麽不叫我祖母啊?”
“因為你是娘的母親啊。”
“娘?”衛母再次将目光放在了衛阿嫱身上,緊接着目光呆滞起來,喃喃自語,“哦對,我有兩個孩子,我是當娘的人了,我女兒呢?女兒呢?”
說到這,她整個人神志不清癫狂起來,扒着院牆沖衛阿嫱喊:“把我女兒還我,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女兒!”
小胖子被吓得不知所措,下意識跑到崔言钰身後躲起來。
衛阿嫱趕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不讓衛母繼續抓院牆傷了自己,衛母的指甲狠狠扣進她的手中,“放我出去找女兒!”
“你冷靜些,我就是你女兒。”
“胡說,我女兒才五歲!”
被通知家中來人的衛父,趕到就看到自己夫人又瘋魔的樣子,頓時對衛阿嫱他們怒目而視,吼道:“你們在做什麽!放開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