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嫱認親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
著
衛阿嫱瞧見來人,眼眸一縮,手卻并未松開。
衛母被衛父保護的好,并不顯老态,可眼前這個頭戴網巾,微微佝偻着身子,穿着粗布麻衣,草鞋上還沾着泥土的老者,說他年過五十都有人信。
他此時神情憤怒,幾乎全白的頭發根根而立,看見衛母的狀态,又在充滿溝壑的臉上添上愁容。
哪裏還是衛阿嫱記憶中,喜歡穿團花員外衫,頗具風采的父親。
便是崔言钰幾人,都被衛父和衛母充滿反差的樣子給沖擊的神情微恍。
衛父沖上來,站在衛阿嫱面前,厲喝:“放開她。”
以前頂天立地的父親,如今卻堪堪比她高一些,她竟能夠平視他了,心中酸楚頓時便彌漫了上來,只能壓制道:“是怕夫人傷到自己,這才,這才抓住了夫人。”
衛父瞪視她,瞥向二人的手,發現果真如她所言,自家夫人的手一如既往光滑平順,而面前之人的手卻布滿了夫人指甲的劃痕。
冷哼一聲,他打開木門沖了進去,溫柔地哄着衛母,“英娘,英娘,我回來了,我帶你去找女兒好不好?來,松手。”
“帶我去找女兒,”衛母一頓一頓地晃着頭,眼裏全是崩潰的悲傷,“好,帶我去找女兒。”
她在衛父的哄聲中,松開了衛阿嫱的手,被衛父半抱着坐在小凳上,有衛父在,她安靜的待在那,眼裏沒有一點光彩,過了片刻,便是連話都不說了,除了偶爾眨下眼睛,整個人宛如雕塑。
衛父忙着給她擦臉擦手,重新整理發髻,都顧不上衛阿嫱一行人,等給衛母收拾妥當了,他這才有功夫看向他們。
“你們找我何事?”說着他看了看衛阿嫱和靈薇,“為了給我丢了的兩個孩子祈福,早幾年前我就将家財散進了,如果你們是認親的,真沒必要過來給我當女兒,你們也看見了我家現在的情況。”
“今日你們将我夫人刺激犯病之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們走罷。”
崔言钰按住蠢蠢欲動想要從他身後出去為衛阿嫱說話的小胖子,他側頭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衛阿嫱,只見她走到衛母身邊蹲下,看着衛父說:“雖然我确實是來認親的,但并非圖你的錢財。”
衛父并不理她,衛阿嫱也不在意。
她聲音輕飄飄的,一陣風來都能給吹散,她沒說那些亂認親戚之人肯定知道的事情,只說:“五歲那年,不是母親将我們弄丢的,母親當真無需自責,是姐姐她想捏面人,拉着我去尋面攤,我們才會被抱走的。”
“我記得,那一日特別冷,到後面下起了小雨,凍得人直打哆嗦,我們是被裝在麻袋中直接扛走的。”
衛父給衛母喂水的動作一頓,這才正視起衛阿嫱來,可看到她的臉,随即想到什麽似的,目光又黯淡下去。
衛阿嫱知道這麽多年,衛父衛母一次次經歷失望,已經不對能找回女兒持有信心。
是以她直接用行動來表示,低下頭露出脖頸,将左耳向前折去,耳骨後方一個芝麻粒大的凸起紅痣,頓時将人目光吸住。
她道:“這顆痣,我記得姐姐也有,不過她那顆是在右耳上的平痣。”
身子彎曲着,她就像是趴在衛母腿上一般,衛母動了,她伸手摸向那顆痣,喃喃道:“我的二娘這也有一顆痣,很特別的。”
衛父手中的水碗掉落在地上,看着那顆紅痣,而後他驟然爆發了,猛地站起身,沒有發出一聲哭嚎,卻掉着眼淚,哆嗦着手問:“二、二娘?真是二娘?”
兩個女兒身上的隐秘小痣,只有他們夫妻倆知道,來認親的一波接一波,卻沒有一個人耳後有痣。
可面前的姑娘不僅身上有痣,還能說出另外一個女兒耳後痣的形态特點。
衛阿嫱擡起頭,“是父親,我是二娘,我來找你們了。”
“二娘,”衛父伸手想抱她,可看見自己粗糙的手,又收了回來,“二娘,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你姐姐呢,你姐姐可是?”
他看向靈薇,靈薇擦擦眼淚趕忙擺手。
“我過得很好,”衛阿嫱站起身,走上前撲進衛父懷中,“我回來了,父親。”
“哎,哎,”衛父有點不敢置信,而後小心地,像是在碰易碎品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感嘆道,“你都是大姑娘了。”
“是。”衛阿嫱啞聲回了句。
他拉着她來到衛母面前,蹲下身有點激動的跟衛母說:“英娘,你看看,二娘回來了,你惦記的二娘回來了。”
一邊說,他一邊用手抹眼淚,“英娘啊,你醒醒,二娘找到我們了啊。”
衛母看似很認真的聽他說話,而後拿出手帕來給他擦臉,說:“別哭。”
她關懷的看着衛父,顯然是沒能聽懂衛父話裏的意思,衛父當即就繃不住了,眼淚如同洶湧的江水一般流出。
淚眼朦胧的看向衛阿嫱,他哽咽說:“別怨你母親,二娘,要怪就怪我,我不該那日出門做生意的,我本來答應你們娘三,陪你們一起過節的。”
他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臉上全是悔恨,“我要是那日在的話,定不會叫你們兩個被拐子拐走,英娘她,她,也不會因為你們兩個丢了,而神智不清了,現在都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你們兩個的,一提,她就,她就……”
“好了父親,”衛阿嫱打斷他的話,淚珠子一顆一顆掉下來,“沒事的,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母親定會好的。”
衛父用力握住她的手,不住的點頭,“對,你說的對,會好的,我的二娘。”
父女兩人相認,小胖子在崔言钰身後哭得是上氣不接下氣,“嗚嗚嗚,嗚嗚嗚嗚……”
崔言钰微紅着眼眶,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見他要把眼淚鼻涕蹭他衣裳上,趕忙拿出手帕給他擦臉,低聲道:“安靜些。”
小胖子搖着頭,“不行,我忍不住,太感人了,嗚嗚……”
感受到父女兩人的視線全落在小胖子身上,崔言钰幾近咬牙切齒,“別哭了。”
“嗚嗚嗚……”程鳶新完全沒聽崔言钰的話,相反見衛父看過來,他還捂着小胸口,一下一下錘着,“外祖父你不知道,為了找你們,我們吃了多少苦,爬了幾座山,甚至還遭到了狼群,差點就沒命了。”
他哭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用小奶音繼續說:“這要不是親生女兒,誰還會為了找你們吃這麽多苦啊,我娘真慘,嗚嗚。”
衛父看着衛阿嫱,整個人就跟泡在淚裏一般,“二娘,父親不知道,父親要是知道的話,定不會讓你吃這般苦,是父親對不起你。”
說完,在女兒面前哭成這般模樣,還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面。
“父親,沒事的,別聽他瞎說,哪那麽多危險。”
程鳶新還想辯解,被崔言钰眼疾手快給捂住了嘴。
衛父擦擦眼,欣慰的看着衛阿嫱,“父親真是沒想到,有生之日,還有與你相見的時候。”
他轉頭望向哭得不成樣子的程鳶新,問道:“這孩子是誰啊?”
程鳶新掙紮,崔言钰見衛父看了過來,只能給他一個警告眼神,收了手,可惜程鳶新哭得眼睛裏面全是淚,壓根沒能接收到他的眼神。
他一邊哭一邊說:“外祖父,我是娘的兒子。”
衛阿嫱想到什麽,腦仁突的一跳,沒來得及阻止,又聽衛父問道:“那你今年幾歲了?”
“八歲了!”
她察覺到衛父周身萦繞的憤怒,趕緊拉住他,“父親,聽我解釋,不是他說的那樣,他根本就不是……”
“閉嘴!”好不容易找到女兒的衛父,整個人像一頭發怒的獅子。
他又指着崔言钰問:“那他是你什麽人?”
哭得腦袋疼的程鳶新,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下意識說:“我父親?”
完了……衛阿嫱心驚膽戰看着似是恢複成記憶中,那個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意氣風發的父親。
然而衛父只是看了她一眼,說了句:“你都嫁人了。”
就轉頭将怒火全發到了崔言钰身上:“你還是不是人!”
崔言钰:“?”
“我女兒,今年才十九歲!你們兩個的兒子竟然都八歲了,你個畜生!長得人模狗樣的,我今天打死你。”
程鳶新眨眨眼,明白自己又闖禍了,他擡起頭沖着看他的崔言钰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擦擦小臉,快速跑到靈薇身邊躲避毒打。
“不是……父親。”衛阿嫱只堪堪拉住衛父的衣角。
頓時院子裏一片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