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不散夥 五百兩,你是不是……
著
在玉金山旁城鎮歇腳,同床共枕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牛車停停走走,路邊青草逐漸變得枯黃,天氣悶的宛若蒸爐。
太過炎熱的天氣導致水的消耗過大,若非有程鳶新,一路上水源都不好找,他們只能渴着。
衛阿嫱一行四人除了途徑兩個城鎮做補充,而後一路便是穿山越嶺,爬山時費勁,有的時候人都坐不得牛車,需得在後面推着。
下山時膽戰心驚,稍有不慎,整輛牛車就會滾下山去。
這還不算什麽,山林間野獸慣愛出沒,綠油油的眼睛在夜晚盯視着你,将你視為盤中餐,你若敢晚上松懈一分,露出兩分膽怯,那你就會成為野獸口中的食物。
最兇險的一次,他們被野狼包圍,逼得不會爬樹的程鳶新無師自通掌握爬樹技巧,崔言钰傷勢未好,爬樹不用想了,不可能的。
他和衛阿嫱站在牛車上,将後背交給對方,合力斬殺頭狼,剝下它的皮做威懾,這才吓退狼群,然而拉車老牛卻被它們拖走分食。
一番兇險惡戰結束之後,兩人浴血靠在一起,崔言钰身上剛有點起色的傷口再一次崩裂,混合着狼血,兇煞之氣顯露無疑,而衛阿嫱卻終于找回了用刀的手感,無比滿意。
有崔言钰可以爆發的武力值做保障,程鳶新時不時的好運氣給找點吃的喝的,四人小隊伍磨合下來,竟也出奇的合适。
趕路總是令人疲憊,尤其是沒有牛車代步,只能靠人腿去走的時候,
衛阿嫱手上起了厚厚一層繭子,腳底板同樣如是,血泡再也不會起了,布條也無需再綁。
靈薇身上的傷也已經好了,痂褪去後,在她身上留下了恐怖的疤痕,讓衛阿嫱分外生氣,只說定要給她找些祛疤的藥膏來抹。
她們兩人互相之間稱呼阿姐阿妹,在崔言钰面前從未喊過互相的名字,加之衛阿嫱是能和崔言钰并肩作戰之人,他竟也打消了兩人是揚州瘦馬的想法。
無他,柔柔弱弱的揚州瘦馬,怎會是她們這副堅韌的模樣。
夜晚,火光升起,衛阿嫱坐在火堆前已經結束了每日都需的練刀,長途跋涉下,她的身體再不複揚州時的瘦弱,在路上累瘦的肉,都轉變成了肌肉,覆在她的身軀之上。
她伸長腿,用自己恢複的大力按壓揉搓腿,已經彎曲卷刃的柴刀就被她放在觸之可及的地方,在她身後,靈薇輕輕柔柔給她捏着肩膀。
一會兒,她們兩人要給對方全身都放松一遍,有的時候即使厭惡當瘦馬的日子,可學到的東西,總是會派上用場,比如這維持身材獨特的按摩手法。
衛阿嫱到現在還能記得,她上輩子到順天府和夏绮彤相認的場景。
身為貴妃的夏绮彤保養的如二十出頭的少女,即使生過兒子了,身材依舊婀娜有致,她皮膚光滑細嫩,是自己這個在外面吃足了苦頭之人無法比拟的。
兩人除了一張臉相似,全身上下再無任何稱得上是姐妹的地方。
夏绮彤穿绫羅綢緞,她穿粗布麻衣;夏绮彤一頭黑發如墨,她頭發幹枯發黃;夏绮彤身上是聞之難忘的熏香,觸之她的身體,只覺得柔弱無骨,而她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說她是個男子都有人信。
那時的自己,看見夏绮彤,會不自覺生出自卑心理。
而現下的自己,再也不想那樣的情形出現了,她要過得比夏绮彤還要好,她要再次出現在夏绮彤面前時,能狠狠擊垮她引以為傲的各種事情。
當然包括身材。
她要用實際情況告訴夏绮彤,“你看,我過得比你好呢。”
崔言钰看了一眼心情頗好的衛阿嫱重新閉上了眼睛,最初,他和程鳶新這個小胖子看見這一出,頗有些嗤之以鼻,而後發現這種場景日日出現。
尤其是衛阿嫱和靈薇身材依舊苗條,顯然此法有效時,兩人都麻木了。
小胖子偷偷學習她們的方法,也給自己的小腿按一按,走路走的太久,他腿看起來像個蘿蔔。
他瘦了不少,遇見衛阿嫱的時候,是個走十步都喘的胖子,現在肉掉下去一半,雖還有些厚實,但也稱不上胖了,看上去就是個壯實的孩子。
若是再有人拿着他的畫像偷偷尋他,臉上都不用戴面具,準保認不出他。
他偷偷拿眼睛去瞄閉目養神的崔言钰,暗嘆一聲,也不知道他傷什麽時候能好,帶他回順天府呀!他可真是在外面吃了太多的苦。
不禁問道:“娘,還有多久到青州啊?”
衛阿嫱換了一條腿揉,“約莫還有一日的路程。”
“太好了!”
帶着馬上就能抵達青州的急切之心,他們四人甚至沒用上一日,趕在青州宵禁前到了城門口。
翻山越嶺後面又步行的他們,自然是比不過揚州的快馬加鞭。
在城門口的告示欄,竟貼有衛阿嫱和靈薇的畫像,揚州知府顯然不打算放過偷了他罪證的衛阿嫱。
青州城看管的嚴,每一位進城的人都要嚴格核對路引,到了他們這也不例外。
守城門的人看了路引之後在兩個女子身上打量片刻,問道:“你們來青州作甚?”
小胖子太想進城了,搶着答話,他人往衛阿嫱和崔言钰中間一站,左手拉着衛阿嫱,右手拽着崔言钰,大聲說:“我娘,我父親。”
而後一指靈薇:“這是我姨,我們來尋親戚的。”
衛阿嫱和崔言钰互相對視一眼,均給了彼此一個假笑,呵。
守城門的人已然信了八分,将路引歸還又問:“你們尋城中哪戶人家?”
這話小胖子可答不了,只能仰頭看衛阿嫱。
衛阿嫱看似淡定答道:“我們來尋衛員外一家。”
守城門的看了他們幾眼,那帶着嘲弄的眼神讓衛阿嫱心頭一緊,還欲再問,人家已經不耐煩讓他們進城了。
都說近鄉情怯,真正踏上幼時長大的城鎮,衛阿嫱竟有一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感覺。
還是靈薇拍了拍她的手已做安慰,先去找了客棧,就算要見家人,也得換身衣服,收拾妥當才能去。
為了避免纰漏,既然對外說崔言钰和衛阿嫱是夫妻,依舊是開了兩間房,靈薇和衛阿嫱各看管一人。
天都黑了,再急也沒用。
幾人好好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新買的好衣裳,第二日才跟客棧老板打聽衛員外家在何處。
不出意外,客棧老板一聽是尋衛員外一家的,目光頓時就同守城門那人一樣了,但也給他們指了路。
根據他所指的方向,衛阿嫱終于看見了那每日做夢都想回到的地方。
青磚黑瓦,門口兩個石獅子鎮門,黑色木門上挂着桃符,是她幼時愛玩的門口。
可是這牌匾上怎麽寫的是白府?
是哪裏弄錯了?
巧那白府中出了人要去山上寺廟還願,衛阿嫱仔細去看他們的臉龐,發現都是不認識的人。
等他們走後,白府鄰居開門,發現他們站在自家門口便問他們有何事。
衛阿嫱詢問這是否是衛府?怎的變成了白府……
鄰居用一種可憐了的口吻道:“衛府早就搬家了,十多年前,衛員外府上的一對雙胞胎女孩被拐子拐走,衛夫人經受不起打擊,人直接瘋了,衛員外倒是撐着一口氣,拿千金換女兒消息。
可尋到他這的,無一不是為了錢財冒充的女兒,時間一久,衛員外也心冷了,帶着夫人去鄉下住了。
說是離開傷心地,夫人的病興許能好。”
她說完,拿眼睛去看衛阿嫱,顯然和之前守城門的官員、客棧老板一樣,将他們當成為了錢來認親戚的人,“不知你們找衛員外何事?他散進家財,已然是個窮人了。”
衛阿嫱哪裏料到找到自己家,卻沒能見到親生父母,便問道:“那夫人可知衛員外一家搬去了哪個鄉下?”
鄰居夫人打量着衛阿嫱,說:“你們去衛家村便能找到人。”
“多謝。”
衛阿嫱呼出一口氣,“我們走吧,先回客棧。”
背後鄰居的喊聲傳了過來,“哎,你們是誰,是不是衛員外那丢了的女兒啊?”
無人回答她,他們走在青磚上,靈薇握住衛阿嫱的手,說道:“沒關系的,我們這便去衛家村尋人。”
從大喜到失望,衛阿嫱也以為自己會十分悲痛,可,她依舊對夏绮彤一事心存芥蒂,冷靜下來後,她道:“不,阿姐,我們在此休整幾日,連番趕路,每個人都十分疲憊。”
“我看時過境遷,去衛家村也未必能見到人,不如先轉道去順天府,回了順天,我自有辦法幫你尋人。”
所有人都看向說話之人,崔言钰露出一個堪稱純良的笑容。
他可謂說出了自己和小胖子程鳶新的心裏話,他們可不想去什麽衛家村,他們想回順天府。
衛阿嫱心裏那點子惆悵随着他的話,頓時散了,怎麽忘了,這還有兩個麻煩在她面前。
一個多月的趕路相伴,也沒将他們的關系增進,反而因為展露實力,互相之間更加警惕。
她諷刺道:“五百兩,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欠我錢?當然,救命之恩,無需挂懷,若是你不願去,大可現在離去,放心,就算為了錢,我也會到順天府尋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