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襲擊
這一年,發生許多事,張雨婕老來紅,天降幾多桃花。而葉詩文與楊堰佳亦回到普通同學關系,見面問好,面帶微笑有禮貌。而宋曦與朱一紅則分別經歷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災難。
與宋朝嘯之間的關系正從友情通往愛情的道路上,誰都沒有說出口,朱一紅亦沒有告訴宋朝嘯,即便只是從聽筒裏聽到他的聲音也會使她感到安心,聽他述說身邊的瑣事,又或者聽他靈光乍現特特吟詩一首。
大三,似乎大家都成長了,不再那麽尖銳的橫沖直撞,學會平和面對周遭。
抛開外貌的變化,最重要的是眼神,就像是一個歷盡人世滄桑的老人,眼中沒有狂風大浪,只有如湖水般的清透寧靜。
“你們是大三的吧?”常被校外的小販們這樣問道。
吃了三年的臭豆腐、米粉、炸土豆……吃一口少一口。看了三年的操場、食堂、教學樓……看一眼少一眼。
身在其中并未感受到其中美好,只有黃昏迫近,從窗口看到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才發現,曾幾何時,那樣的神采自己也擁有過。
走在校園裏,樹葉紛揚,春天到來前總是如此,擠掉了枝頭的樹葉才能發出新芽。新舊交替才女人能生生不息。
朱一紅記起中學畢業時,整個班級四十幾個人站在操場拍畢業照,連散夥飯都沒有來得及吃,便各自天涯。許多人,她忘記他們的姓名,許多人,也忘記她的姓名。
沒有傷感,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罷了。而現在,離別的序曲即将拉響,悲春賞秋的情懷總歸是有那麽一些些,這不同于三年前的離別,因為大學的三年,她所擁有的遠勝于中學的三年。
雖然這三年,葉詩文與宋曦光芒太甚,總有一些巨人腳下乘涼的猥瑣感,但是,誰讓她心甘情願呢!
她甚至在心裏偷偷崇拜着葉詩文,做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更不消說偶爾暴露的小才藝簡直令朱一紅嘆服。
然而,相逢時太晚,離別又來得太快。
某一次的卧談會,談到了将來。
“我不會留在這裏,我父母想讓我去投靠我們家的那幾個哥哥姐姐,不管是國外還是國內,總之沒有一個人是在這座城市。”
朱一紅望着床鋪另一端的人,明明想說些什麽,卻又覺得生活原本就是如此,相遇,離別,相遇,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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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天到來之前,一個普通的夜晚,天空中有幾顆星星,葉詩文與朱一紅行走在去開水房的必經之路上。
“我也不知道我哪裏做錯了,他居然跟我說他喜歡我,多驚悚啊!”
“你別這樣,你也太直接了,你看看你都得罪多少人了,你就不能學學宋曦嗎?委婉一點,大家碰面的時候還能做朋友。”
“我已經很委婉了,我沒有說滾,我只是說門在後面,別走錯了!難道還不夠委婉?”
“你把人當傻子吧,這也叫委婉?”
“沒辦法,我不喜歡他,看着就堵嘛!”
“唉!”勸說無效,朱一紅暗暗為楊堰佳自豪了一把,能得到葉詩文的青睐,簡直就是祖上積德。
“你說我會不會被報複?已經有很多人指着我鼻子說要報複我,粗略一算可能有十幾個吧。”
朱一紅心中打着小算盤,沖着那十幾個人,以後也應當與葉詩文保持一點點的距離,算盤一打完,四周小小的騷動。
“怎麽了?”
葉詩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幾乎是在同時,從樓頂墜下幾塊磚頭,事後,朱一紅回想起當時的畫面,只覺得那些電視劇中被空中不明物襲擊,其中一人還能推開一人的舉動簡直太虛幻。至少當時的她除了手忙腳亂,四處逃竄以外,根本無暇顧及身旁的人。頭腦混亂到以為自己是外星人跑來入侵地球,結果反被地球人襲擊。
到最後,自己未被擊中,元神回竅的朱一紅将這一切歸功于小霸王學習機裏的一款著名游戲——打飛機。
驚魂甫定,她想起了自己的同伴,她四周看了看,未見其身影。直到一聲呢喃将她的視線引到角落裏。
“葉詩文……”
江湖中一句話流傳甚廣,這句話是這樣講的,“出來混遲早要還。”
當葉詩文傷痕累累的住進醫院,算是實踐了這句話的真谛。
“在場的人都說這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報複。”朱一紅一邊削蘋果,一邊向葉詩文彙報。
“報複就報複呗,我習慣了,我的人生很精彩,以前還有人在我書包裏放各種各樣的小動物,一開始很怕,後來就不怕了,還省下我不少去動物園的錢呢!”
“你收斂一些好嗎,砸到你倒是其次,砸到花花草草怎麽辦?就算沒有砸到花花草草,砸到小朋友也是不對的嘛!”
葉詩文除了翻白眼還能怎麽辦。
“你告訴我媽咪了嗎?”
“當然沒有,只告訴了楊堰佳。”
葉詩文抓住朱一紅的雙肩,前後左右來回晃,“為什麽要告訴他,為什麽?”“是他聽別人說了這件事,然後打電話向我确認……就是這樣。”
“噢!”葉詩文若有所思躺回原處。
“要吃蘋果嗎?”
像個木偶,雙眼無神的看了看朱一紅,又看了看天花板。
良久,“朱一紅,我們是朋友嗎?”
此時,啃完蘋果的朱一紅正躺在另一張空床上十分滿足的摳手指,猛一聽見葉詩文這麽鄭重其事的一問,心肝忍不住顫了顫,想必大家都看過一部電影,其中一人對一人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接着,七分鐘後,那位好兄弟經過一陣刀光劍影,挂了,背景音樂十分悲壯。
“不是!”
“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去銀行取點錢!”
“早說嘛!”
朱一紅拿過卡,徑直走出病房。
去銀行取出現金,于醫院大門外的标志性建築物旁等候着楊堰佳,随後兩個人一起進入超市為葉詩文挑選零食。
“這個她會喜歡嗎?”他局促不安,還是如大一剛入校時一般。
“應該喜歡吧!”
“要不,每種口味都買,總有一種她喜歡。”他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害怕被看穿,然而每句話,每個動作,又都那麽的笨拙。
“不用的,她吃不下那麽多。”
他懵懂的點了點頭,像個小孩子,沒了主意。
也對,他與葉詩文之間的隔閡尚未完全消弭,那種潛意識裏想要讨好對方的心思,一旦表現出來,會很沒有方向感,只是熱切的想要将自認為好的給予對方。
“就這樣就好了,她真的不需要那麽多,你能去看望她比什麽都好。”
他點了點頭。
朱一紅示意他,“快去付賬吧!”
楊堰佳走到收銀臺,瞥見一旁的牛奶,不确定的問道,“還需要牛奶嗎?”
“真的不需要,她們家的牛奶都用來澆花了。”
他黯然,不再言語。
朱一紅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道,“沒那麽誇張,只是她不太喜歡喝牛奶。”
楊堰佳沖她笑了笑,朱一紅也笑了笑,心道,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兩個人走出超市,楊堰佳遞給朱一紅一瓶飲料。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這個?”
“我們都相識這麽久了,能不知道嗎?”
然後,一路細數朱一紅喜歡的小動作、書籍、食物……
朱一紅都快熱淚盈眶,難怪楊堰佳會送她一本她完全沒有印象的書,原來自己無意向他提及過,雖然随着年齡的增長,她已經将自己曾經的喜好忘記,但是卻有一個人來幫她銘記。
有點感動,尤其是站在她身旁的還是這樣一個如同禁欲的人。
幾乎從不拒絕別人,沉默寡言,與人的交往總是點到為止,極易臉紅……想一想,朱一紅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居然能和這樣一個人成為朋友,她真的要對自己刮目相看了,畢竟,按照朱一紅對楊堰佳的了解,自己可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呀……
兩個人一路閑聊,出電梯幾步便是葉詩文的病房。
“要敲門嗎?”
“不用,只有她一個人,她不會發瘋到在病房裏裸奔。”說着,朱一紅輕輕推開了門。
于是,精彩的一幕出現了。
病床前一個熟悉的背影令朱一紅耳邊出現類似乒乓球彈跳的聲音,這是她絕沒有想過的畫面。
楊堰佳在旁,公子哥在前。
被擋住視線的葉詩文一邊翻雜志,一邊道,“五年過後,我們都還是單身,那我們就結婚好嗎?”
公子哥帶笑,“好啊!”
一旁的楊堰佳舉止從容面部表情不多,只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就好像倒映着一個正在坍塌的世界。
兩個人走上前。
楊堰佳道,“還還嗎?”
葉詩文這才注意到來人,與此同時,楊堰佳也注意到公子哥抱着保溫桶,正在喂葉詩文雞湯。
朱一紅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做不了戀人做朋友,甚或比朋友更親密。這一點,于葉詩文同公子哥之間體現得很好。
一起出去游玩時,葉詩文還會坐在公子哥的肩頭摘櫻桃,态度蠻橫一點,公子哥亦會包容她,即便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
但,眼下的情況卻令朱一紅不免緊張。
葉詩文亦是手足無措,臉頰緋紅,笑容僵硬,“你怎麽來了?”
在朱一紅的記憶裏,楊堰佳是個禮貌周到的人,像眼下這樣明目張膽的無視他人,還是第一次。
朱一紅深感疑惑,側頭看了看楊堰佳,只見他緊緊咬着唇,整張臉燒得通紅。
“這位是……”公子哥道。
朱一紅搶白,“楊堰佳。”
公子哥點點頭,并且起身将凳子推到楊堰佳跟前,示意他坐下,“謝謝你來看望詩文,這丫頭從小就不太省事……”
語畢,楊堰佳擠出一絲笑,“你好好休息,他們都在,我也不打擾了。”
葉詩文深深望他一眼,無話。
楊堰佳轉身,葉詩文道,“你自己心裏想說什麽,為什麽不說出來。”
“沒什麽可說。”
門“砰”的一聲大響。
楊堰佳離開以後,葉詩文努力表現得很正常,雖然每個人都能察覺她的不正常。
公子哥是個久經沙場的人,猜不透十分也能猜透七八分。将朱一紅拉到一旁,“那個男孩兒是不是誤會我跟詩文的關系了?”
“不是!”
“可看他對我很敵對的樣子。”
“不是你的原因,”朱一紅續道,“他就是喜歡鑽牛角尖,他覺得自己配不上葉詩文吧。”
這個理由令公子哥發笑,很蔑視的笑。
朱一紅又道,“他是真的挺喜歡葉詩文,只是,也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而我們不是他,所以永遠也不能完全去理解他,況且,有些感情,如果一開始就知道走不到最後,不如留一些念想,許多年後回憶起來也是很美好的,總好過非要湊在一起,把感情透支完畢,到最後連回憶都不願回憶。”
公子哥笑了笑,“在理!”
朱一紅不再多說,實際她也未必像自己表現得那麽明白楊堰佳,僅僅,公子哥那蔑視的笑迫使她為楊堰佳辯解。
與楊堰佳認識許久,說到底沒有什麽事件可以直接佐證楊堰佳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而當公子哥臉上浮過那異常刺眼的蔑視,一種強烈的正義感油然而生。心底反反複複咆哮,“你憑什麽蔑視他,你憑什麽,你又不是他,你憑什麽……”
兩個人回到病房後不久,宋曦與張雨婕一同現身。
“我剛剛看到楊堰佳了,站在馬路邊,像是等出租,可你說奇怪不奇怪,好幾輛出租從他面前過,他也沒上車,就直愣愣站在那兒,連我們叫他名字,他也沒聽見……”
宋曦話還沒完,便被葉詩文打斷,“他本來就是神經病!”
一句話後,病房徹底陷入死寂。
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朱一紅回想起葉詩文給她的那張銀行卡,奇妙的數字讓人聯想到某個人的生日……
待她知曉六個數字所指向的人,一種溺水般的窒息感漫過她的胸口,她終于知道躺在對床的那個人,在夜深人靜時的陣陣嘆息并不是因為單純的睡不着覺,而是因為她心中藏着一個少年,這個少年卻只能出現在她的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